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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走马山林
    夜色凝重,松涛阵阵,野狼嘶号。 子夜的困鹰崖下,于芷山披着斗篷向崖顶望着那丛随风摇摆的树冠,久久不语。 纳兰松寒、卢世堃和王之佑围坐在一堆篝火旁,也是默不作声,只听到松枝在火苗的撩拨下哔哔啵啵的声音。 不远处,于芷山卫队的士兵们分散警戒着。 王之佑率先打开话匣子,“甫年兄,这三更半夜的,我们就这样坐着?” “立三啊,老卢也在想办法,我们都说的不算,还听老爷子的。”纳兰自然是和卢世堃一条心,既然是哥们,就得甘苦同心。 王之佑还想说点什么,但当他看到平时对他也不薄的卢世堃沉默不语,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了。 纳兰松寒见火堆里的松枝不多了,站起身向离他较近的卫兵打了一个响指,那个卫兵很是机灵,快跑了过来。 “司长,您有什么吩咐?” “多带几个人,去附近再找些松树枝子来,火快灭了,你们也可以点个火堆来取暖。” 那个卫兵应声而去。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那个领头的卫兵跑了过来,“司长,您看这是什么?” 纳兰拿到手中一看,这是个巴掌大的盾形铜制腰牌,中间正面雕刻着一只虎头,背面刻着“双刀”图案,上系着缀着黄色玛瑙珠的紫铜色流苏,他眉头略微舒展,“在哪里见到的?” “就在那路边的大石头后面。” 纳兰向那个卫兵一摆手,屏退了他,“立三,这么多年你南征北讨地,见过这东西没有?” 王之佑抬起困倦的双眼,“没有见过。这像是哪个镖局的腰牌?” 卢世堃抬头一看,抢着拿到手里,“甫年,你们和我过去看看。”而后,点起一支火把,径向困鹰崖下的大石头走了过去。 这是一块巨大的石头,略呈鹅蛋形,斜立在路边,假若对面的崖顶上有子弹打过来,此处正好是掩身还击的好所在。 王之佑此时也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他像发现了珍宝一样,“快看-----这是什么?” 卢世堃和纳兰也都凑了过来,抬头但见这块石头半腰处有一个标记,像是用铁器划上去的,一个不长的箭头形状,箭头处刻着一个不规则的“口”、“合”字。 王之佑不解,“这是什么意思呢?” 卢世堃此时甚是激动,“甫年,这是十年前,子墨和我义结金兰,我制作了这个牌子作为礼物送给他的,当他出门在外跑生意时遇到困难时,亮出我的腰牌,必要时也能救救急。现在我们看到的应该是他给我们留下的指示暗号。” 于芷山听到他们好像是发现了什么,也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云桐啊,发现什么了?” 卢世堃简短地把腰牌的事一说,让于芷山也感到事情不是那么让他一头雾水了,“好,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云桐,在我这里,你不要有不好意思的,咱们的交情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你能有空陪着我散心,就让我很知足了。这几年,我们不都是如履薄冰一样地活着么?今天出了马场,进了山里就是不一样的爽利,舒服。” “这大半夜的,让您这么大的长官陪着我,让我受宠若惊啊。” 纳兰用手在石头上摸来摸去,嘴里叨咕着,“口……合……” 王之佑在大石头周围转了转,“快看,这里捡到了十四枚弹壳,都是匣子枪的子弹壳儿。” “看来这里发生过枪战,再从留下的标记来看定是严子墨兄弟留下的标记,他能抽空留下标记,说明他还没有死。倒是这‘口’和‘合’是什么意思,暂时没搞懂。” 于芷山捋着两撇胡须,“这也许不是两个字,能不能是一个字?那就是个‘哈’字。” “‘哈’?您说的还真有点那个意思,那是什么‘哈’呢?还是‘哈’什么呢?”纳兰有点迷惑了。 “有了,当年咱家做东边道镇守使的时候,去往延吉方向有一个哈尔巴岭,那里山深林密,常有土匪出没,当时我也想毕竟也都是穷苦人为生活所迫才混到这个地步,只要不扰民,我也就是睁一眼闭一只眼了,难不成你的那个兄弟被哈尔巴岭的土匪给劫持了?” 卢世堃如梦方醒,“嗯,我看有可能。” 于芷山毕竟也是土匪出身,久经战阵,“这样,立三给我留下五辆摩托卫队,你带一辆火速回新京城,命令陆军训练处处长、吉长地区警备司令邢士廉带兵到哈尔巴岭接应我们;我们哥几个先骑马向哈尔巴岭方向继续追。妈了个巴子的,我看哪个不长眼睛的和我老于过不去,老子正有气没处撒呢,让老子也过过打仗的瘾。” “于阁老,要不我们先去追,您和立三先回城,等我们的好消息。”卢世堃毕竟想得多了一些,他不想欠于芷山太多的人情,“老爷子,我的老大哥,您毕竟是位高权重的的军政部大臣,如果既不和日本关东军司令部打招呼,也不和军政部总务厅长官、顾问官多田骏打招呼,就外出不归,会不会不好啊?” “别管那么多,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别管那么多了,老子这窝囊气少受了?就差放个屁去请示他们了,今天老子就野一回,看他们能把我怎么地?我背着背叛祖宗的恶名也就算了,还得天天在他们面前当孙子,还整了一个日本娘们天天看着我,让我放不开手脚,不管那么多了,云桐别说你有事,就是你没事,我还要出城溜溜呢,走走走,咱们马上追,也许在半路上能追上呢!”说完,就走向自己的“烟霞”。 纳兰和卢世堃互相递了个眼神,点了点头,都飞身上马,向困鹰崖下驰去,后面的五辆摩托卫队也紧跟上来。 于芷山他们几人在夜幕中沿着曲折的山路走了将近两个时辰,翻过了两道山岭,一路上也没有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道路两侧的山越来越高、林子也越来越密。 此时的于芷山有点累了,“吁-----吁------”他勒住了马,对赶过来的卢世堃和纳兰说:“二位兄弟,如果记得没有错的话,这就应该是哈尔巴岭了,我那五辆摩托卫队没有跟上来,大概是没有油了,所以说这骑马有骑马的好处啊。” “我看这山路向上转弯处,松林不怎么密,那好像有一个空旷的地方,咱们去那里歇一会儿,也让马歇一会儿。” “歇一会儿也中,咱们的马可不是一般的马,再跑个二百里也没有事的。”纳兰用帽子擦着脑门的汗珠。 三人于是驱马向山岗上赶过去,到了那开阔地的时候,见边上搭着小马架子,静悄悄的,外面的火堆已没有火星,只有一个铁茶壶在那里放着。 纳兰下了马,举着火把向那马架子外面一照,“里面有人没有?” 没有人应声。 纳兰又问了起来,“有人没有?”声音比刚才大了许多。 “谁呀?这深更半夜的。”随后是脆快的吐痰声,从里面钻出来一个披着羊皮大衣的老头儿,光着头,眉须皆白,满脸都是核桃纹,大约有近七十岁了,“几位半夜到这里,是路过还是有啥事?” “请问老哥,这里可是哈尔巴岭?” “啊,你说啥?大点声音,我声音有点背---” “我问老人家,这里可是哈尔巴岭?”纳兰故意放大了声音。 “啊--对啊-----你们怎么没有走南坡的宽点的山路?这南、北、中三条过岭的山路,只有中坡的路最是曲折难走,再往上就更难走了。”这老头儿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说着。 “老哥,我们是过路的,天黑走错了路,又饿又渴,您这里有什么吃的没有?”卢世堃有眼睛仔细打量着这个猎户打扮的老头儿。 “我一个穷打猎的,也没有什么好吃的,看你们这装束像是有身份的人,咱山里人没有啥对品味的,前天我打了个狍子,还有一半吧,没吃呢,不嫌弃就凑合一下,还有点高粱米饭,是我吃剩下的。” “我们多给你钱,麻烦你把那狍子肉和高粱米饭给热一下,再烧点水。” “好吧,马架子里脏得很,地方还小,几位就在外面将就坐着吧。”说完,这老头用手干擦了几下脸,从边上抱过来几根松树根,用火点燃,把一口小黑锅架在上面。 “老哥在这山里待了多少年了?”纳兰和老头儿攀谈起来。 “多少年了?我也不知道了,反正自小就和我爹在这山里混,打着大的兽了,就能卖个好价钱,凑合过吧,我是一入秋就进山里住,在山里待上一冬天,中间过年时下一次山。这世道一年不如一年了。”老头儿架好的锅里飘出了诱人的肉香。 于芷山从腰间出了他的烟袋杆,向烟口袋里剜着烟叶,“看你老哥也比我大不了多少,我问你这岭上还有几股土匪知道不?” “你说啥?-----土匪?” “没有那么多的了,有散伙的、有投军的、有被兼并的,剩下的还有三股。最出名的要数黑鹫峰大寨‘黑风孤狼’——郎三刀,可是他在八年前被他的把兄弟单库杀害了,现在黑鹫峰大寨中当家的就是那个‘金毛狐狸’——单库,有个几百号人马刀枪;再就是离这里最近的松毛砬子上的‘曹大杆子’,也有个几百号人;还有就是獾子窝的‘山花娘子’,有个百十来号人吧。这帮家伙们,恃强凌弱,心狠手辣,欺男霸女,无恶不作,比那个郎三刀可差多了,人家那是劫富济贫,老弱不欺,行侠仗义,可这些人可就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