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面前的姑娘开口,他的眼皮打起了架,脑子也昏昏沉沉,瞌睡虫赶也赶不走。
接二连三的哈欠了冒出来,一次比一次更困。
陈醒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牙齿都迟钝得挪不动了。
“林小姐,我送你回吧。小澜有我照顾,没事。今儿我们都要等到太阳照头顶了才起床。”
“嗯,好的,辛苦陈兄了。”
明知对方是想尽早将她弄走了完事,林觅应得云淡风轻,好像方才他冲着她发的火已经不作数了。
这番出乎意料的宽宏大量反而陈醒愧疚不已。
人家是君子,自己是小人,毕竟男子汉大丈夫即使受了很大的委屈,也不该统统往一个姑娘身上抱怨吧
他歉意地跟在她的身后,脚下如同踩着软绵绵的云朵,头重脚轻。
好容易熬到离东边的房门不到三尺了。
心头不免有些高兴若是抓得紧,还能赶在天大亮之前爬进被窝里来一个囫囵觉,也好过一夜无眠。
只是那个袅娜的身影在晨曦中忽然停住,不再往前。
林觅轻轻地咳了一下,转过身来,把正要开溜的人逮了个正着
“陈兄,我还有一事相求。”
“啊”
被喊住的人大吃一惊,恍然明白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那些话,句句都落在了她的心上。不说清,恐怕是不会放他走的。
一双灵动的眼睛忽地盯住了他,盯得浑身不自在。
姑娘仰起头,十根白嫩的手指捏紧了衣角。
“你可不可以让他们不打架”
每个字都咬得很慢,声音小得对方竖起耳朵才勉强听得见。
陈醒怔了怔,面孔有些泛红,好像是一下子着急上了火。
“咳,打肯定是要打的,”他挠着头,困惑地瞅着她,“小澜和姓秦的王八蛋不是闹着好玩,是敌我之间的决斗呢。”
“可是,伤了谁都不好。”
林觅目不转睛地望着他,眼神里有像火苗一样的东西在跳动。
她在期待一个爽快的答复。
“天真无邪的林大小姐,姓秦的是奉了上头的命令要抓小澜完成任务,光凭这一条理由,我们就要和他一斗到底。”
“别说小澜了,就连我,也不会放过一条追着自己咬的狗。”
“秦先生不是坏人,出来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还帮过章大夫和小美姐”
“够了”
他朝着她猛地摆了摆手,板着脸抗议
“姓秦的还不知道你和小澜的关系,就如此拼得你死我活,要是懂得更多一点,还不对我的兄弟赶尽杀绝啊”
“不行,”林觅难以置信地摇着头,“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们相互残杀。真正的敌人,不是他。”
“哼,对牛弹琴”
丢下一句气话,陈醒头也不回地跑掉了。
再不跑,他怕自己和林觅会吵架。
一想到这个美丽的女孩子,他就莫名地烦,潜意识里,恨不得冲着她吼,吼到她想通了为止。
“等等”
林觅不依不饶地追了上来,把他堵在了门口。
他火了,一肚子情绪在波涛汹涌。
“林小姐,我斗胆问你,姓秦的难道在你心里比启澜还有分量白瞎了我的兄弟为你豁出命去了。”
“我不管你如何想,”她哭了,“在没找到我妈妈之前,不要再惹他。好不好警察局那边,他是唯一一个能站在我们这边的人。”
陈醒哑然。
于公于私,她的话都有一定的道理。
不能让愤怒击败理智。在这一点上,启澜和林觅的看法是几乎一致的。
秦锋固然有错在先,但罪不至死,尤其不能死在他们手上。
这个人确实不好对付。抓捕启澜算是例行公事,可到了私事这一层,恐怕只会罪加一等
敌我斗争卷进了儿女私情,摆在包青天的开封府也断不清。
又是一阵洪亮的公鸡打鸣。
天亮了不少。
他明知道晨觉泡汤了,嘴上还要找个理由给自己找个台阶下
“抱歉。林小姐还有事吗我困得厉害,想回去睡觉了。”
她没有说一个字,点点头,独自往院子中间的树下走。
小白狗跑来扑她的裤腿,翻跟头逗她开心,林觅抱着它,总算是止住了眼泪。
清晨,太阳还没出来。陈醒合衣躺在墙边,用一件厚袄子把头蒙上,睡得很香。
床上的人翻了个身,睡眼惺忪地摸了摸枕头下藏着的两把手枪。它们还在,硬邦邦的,枕着入眠很不舒服。
乌黑发亮的枪口圆圆的,一看就货真价实,造价不菲。
他把手枪藏进书桌下的木箱子里,顺手拍了拍裤兜,却怔住了。
银铃铛不在了。
零碎的记忆飞了出来。
停止了徒劳的翻找。他摸着脑袋恍然记起,昨夜是自己亲手将它穿在绳子上,再套进秦锋的脖子。
“我怎可做出这种荒唐事来”
被平白无故骂作胆小鬼,启澜自然是不服。
趁机夺了对方的手枪,居然还不解气,非要拿着口袋里的狗铃铛出来给情敌吊脖子上,雪耻。
启澜也弄不明白自己当时是不是意气用事。他平时一直心胸宽广,不与人争斗。
曾几何时,小书生本人没少挨林一堂和李炎的骂。
他们一度对他怀有很深的偏见,瞧不顺眼,每次见了面尽找难听的话来奚落他。
完全不生气是假的,圣人也做不到如此隐忍。但从未往心里去,一笑一忍就过去了。
如今在情敌面前,他气头上就有些发昏了,缴枪了还不算,非要以牙还牙,把对方的讥讽给怼回去。
清醒过来,有些后悔。这铃铛原本是一对,一只大的,一只小的。是两个多月前,林觅送的礼物。
这份礼物在当时看来有些难以接受,她说了,他和小白狗各一只。
小白狗戴了也就罢了,动物不挑剔。
可他一个大小伙子,脖子上挂个铃铛怪怪的,还不如一直揣在兜里。
夜里秦锋嘲笑他胆小如鼠,一时怒上心头。
捆个铃铛套脖子上,就是要以牙还牙好歹得让对方明白自己是一条不辨是非的狗,也好不到哪里去。
窗前有了一道阳光。
启澜打开窗栓,探头一瞧,院子里空无一人。低头看了看手表,已经上午八点了。
有风顺着厨房一路吹来。
若是里头有人生火,必然会闻到一股温暖的柴草和食物的气味。此时扑面而来的,仅仅是冷冷的空气。
他有些纳闷,轻轻地推门出去看个究竟。
才走了不到十步,就听到有轻微的声响。墙头上瞬间就跃下一个人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