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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9)肖太师父子俩
    经过他们这一番暗中访查,江南一带水患年年泛滥的重要原因,算是至此被揭开了冰山一角。



    各地官员相互勾结,拿了户部的赈灾银,假意购买修葺防汛堤坝用的材料,再暗中私换成劣质的材料,以中饱私囊,贪墨官银。



    赵煜同仲英、乌汉阳三人,正在商讨此事之时,被派去陪伴赤金雀的白霖,突然在外面敲了门。



    “殿下,白公子在此处的朋友,托人送了信来。”



    “进来吧。”



    白霖走进书房后,将他手上的书信,恭敬的放在赵煜面前的桌面上。



    又望了望仲英,沉思了下,从袖中又抽出一封薄信。



    “仲将军,这是方才司徒府的下人,给您送来的。”



    赵煜随着他手上的信,抬起眼帘望了望,逃避他眼神的白霖。



    只淡淡的说句:“你先下去吧。”



    白霖亲眼见证了他如何整蛊司徒沛的全过程,赵煜是清楚地,如今他竟然替司徒沛给仲英传信,他以为自己王爷一定还得想办法,整他一顿。



    没先到,他这么轻易就让他走了,白霖如若大赦,三步并作两步,嗖嗖的逃了去。



    仲英将信从信封中拿出,与同是在看另一封信的赵煜,同时没了声音。



    看完之后,他们颇有默契的,各自抬手,交换了信件。



    这一举动,倒是叫在一旁坐着的乌汉阳,不由得抬了抬眉。



    他感觉,自己现在有点像多余的烛火,亮的有些碍眼。



    “想不到,这么一个河防工程,竟然牵扯出这么一位,大人物。有点意思……”



    “是啊!”仲英与赵煜看完两封信,突然有点明白,宣德帝这此派他们来的目的了。



    树大根深,这两江之地的水,很深啊!



    ******



    肖太师府



    入夜已深,京都城东北侧的太师府书房内,烛火摇曳,如火舌般舞动着的烛芯,完全不似往日的安宁。



    “爹,您说,孩儿到底该怎么办啊?”



    “孽子!为父早就同你讲过数次,不要贪小便宜,要把目光放的长远。



    当初,宣德帝认命他栾盛去出任两江总督(正二品,加尚书衔者为从一品,是江南的最高军政长官。),他向陛下谏言,希望你出任江苏巡抚(从二品,加侍郎衔的是正二品,分别主管一省的军政事务。)。



    被我以你文职出身,挂军职,处理军政事物,似乎不妥为由婉拒。



    而后为父费劲千般力气,将你安排到他的身边,做了这个江宁布政使(从二品,序位在巡抚之下,主管一省的财政事务。)。



    为父的目的,早就同你交代的非常清楚,就是为了让你查明白两江之地的财政状况。



    好为日后我们效忠新主,留下一张保命王牌。



    如今,你倒好,才去了江南之地三年时日,就一头钻进了钱眼里,同他们这些污垢之辈,同流合污,贪墨赈灾银!



    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人前、大殿之上,向来以廉洁、公正自居的肖太师,此刻被他最宠信的小儿子,气的是面红耳赤,鼻孔生烟。



    他干瘪的老手,化为鹰爪一般,直挺挺的指着跪在地上,颤巍巍且满头大汗的肖德已。



    他口中叫骂之词,此起彼伏,同他往日里,满腹经纶、克己文恭的样子,完全判若两人……



    肖德已自知此番事关重大,若少有不慎,他便会身首异处,为肖家带来灭门之罪。



    所以,他只得如一只抖若筛糠的小鸡子一般,跪在冰冷地板上,一声不敢吭的受着他父亲的叫骂!



    大约是肖太师年岁大了,也或者是他突然想起,这地上跪着的人,是他素日里最钟爱的小儿子,过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老态龙钟的他,收了声,哐当一声,向后倚靠着,坐在了那把宽大又厚重的,暗红色青石翠竹红木图案的镂空雕椅中。



    肖德已见他不再骂他,偷摸隔着帽檐下摆,向上瞄了瞄肖太师面上的神色。



    见他神色有所好转,想着他的父亲,定然是已经想到了应对之法。



    肖德已便试探着,以掌伏地,稍微一用力,将他跪的麻木的屁股和腿慢慢抬了起来。



    待他整个人站了起来,肖太师都没有再出声,肖德已便干笑着,缓上前去。



    堆满横纹的眼角抬得老高,他面上的雀斑此时都显得兴奋起来。



    肖德已俯身在肖太师面前,恭敬的说道:“父亲,孩儿真的知错了,孩儿向您保证,只要此番,父亲大人助儿臣过了这关,日后,儿臣定然不会再做出此等无脑之事。



    还请父亲,点拨儿臣一二吧……”



    肖太师本就钟爱这个小儿子,方才,见到本该在江南主持河防堤坝修葺的他,并未奉旨而偷潜回府,又说了那样一个逆天的罪过,他方才失了理智。



    如今,见他这般做小伏低的样子,心下免不了一番疼触。



    为了在朝中维持住他中正廉洁的风评,做一个令宣德帝放心的太师,他知道,自己的妻儿们,受了不少的苦。



    肖德已此次贪墨赈灾官银,他的失职,也算是难辞其咎的。



    肖太师枯井般的灰眸沉了沉,说道:“事情已经出了,便得想办法解决。



    只是,为父心中甚是不解,你比你大哥和其他宗族兄弟,向来不是个贪财的,为何此番会如此呢?”



    想解决问题,就得了解事情的始末,肖太师如是问道,可当他的话问完。



    站在他身侧的肖德已,本是苍白无血色的面庞,竟然瞬间变得充血红肿,额头透汗。



    “你?”



    肖德已回头向着窗外望了望,确定没人在附近,他颤着声音说道:



    “父亲,这次是儿臣上了他们的当,他们那些人,以饮酒为名,对儿臣用了美人计、不!是仙人跳!



    儿臣,被他们抓住了把柄,不得不同他们同流合污,但是此事关系巨大,儿臣所得银两,全部存在一处,并未动得一分啊!”



    话说到这,本是心存疑虑的肖太师明白了,他们肖家,这是被人算计了!



    他抬起眼,看着肖德已,沉着声音问道:“那你今日回来,是从哪听到的风声?



    九王爷奉旨出京,查验江南河防工程,还没公布,陛下在早朝上还在默许大家讨论,今年去巡查的官员人选。



    你又是如何得知的?”



    肖太师说的没错,赵煜和仲英一行人出京都之事,此时尚属机密,宣德帝还没在朝中公之于众。



    调仲英随身护卫的圣旨是特意到军营里宣的,就是因为军中纪律严明,无人敢随意泄露。



    “父亲的意思是?”听肖太师这话,肖德已方知,自己也许是掉入了一个连环计!



    “你此番无昭回京都,定是瞒不过那位的耳目,京都城中四品以上的官员,都被皇城司之人密切监控着。



    之前为父没有告知你们,是怕你们知道了,反而行事鬼祟。



    如今,你却中了别人的奸计,深夜偷跑回来,看来此事,也许会给我们肖家带来灭顶之灾。”



    “啊!父亲,那我们可如何是好啊!……”



    肖德已能够凭借自己的政绩,一路从科考走到今日,多数凭借的是他自己的能力,他的智慧不算低。



    奈何他有个致命的缺点,就是胆小怕事,一遇到生死之事,更是脑袋不转,一时无法。



    可肖太师历经三朝帝王,从一介芝麻底官,走到今天的一品太师之位。



    心中对君臣之事,掌握的可谓是颇得精髓。



    帝王要臣子有的不过是一颗忠心,哪怕你出了差错,但是只要忠心不便,便有生路。



    就像看门的狗,总有打盹的时候,可只要它懂得适时地向着主人摇尾乞怜,主人家不会因为它一时的贪睡,而让它变成那盘中的汤骨。



    “既然那黑心之人,想要用你设计,搬到我们肖家,那我们不妨将计就计。



    以此困境,解决你泥足深陷的罪事。



    你收拾一下,除了外衫,背上荆棘,此刻便随我入宫。



    若是陛下愿意在此深夜召见,那就说明,我们肖家还有希望。



    但是,你要记住,若真入了宫,见了陛下,切不可说,你已经知晓九王爷已经带人去了江南巡查。



    你只要说,你是因为被他们以奸计套入此大逆不道之罪中,然夜夜梦魇,终日觉得对不起对你给予厚望的陛下,才冒着被身死的危险,连夜回来。



    你可记得了?!”



    肖德已本就不笨,如今有了肖太师的沉稳为主心骨,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



    他即刻点头道:“父亲,我这就去按着您的吩咐去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