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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7)殿下棺前落泪
    这一夜,京都城郊的仲家军大营,彻夜烛火通明。



    飞鹰营的将士们,更是一夜未眠,七尺男儿持剑而立,面容悲戚,却挺拔无比。



    他们跟着仲英的时间最久,同她的感情也最深。



    翌日清晨十分,仲英的棺木被古大河、乌汉阳等人,护送回仲国公府。



    当日前去吊唁她的人,很快便将国公府门前的街道都站满了。



    仲国公因身体抱恙,故并未露面。



    一切接待事宜,均由仲颜出面代替。



    那些前去吊唁她的人,除了朝中与仲国公交好的官员,曾经受过仲家恩德的百姓。



    还有许多曾经跟过仲英,如今被调到其他营中的士兵……



    到了,第六日午时三刻,宣德帝命张公公亲自到了仲府,宣读了记录仲英的生平战绩与殉国封赏的圣旨。



    最终,仲英以为国牺牲之名,获忠勇侯之位。



    仲家上下,齐跪地领旨谢恩,却无一人,面露喜色。



    这几日赵煜命白霖等人,秘密追查刺杀仲英的莫氏同党,却一无所获。



    白凌晗从乌汉阳口中问得,当日在归程之时,刺杀他们的那些人皆是蒙面高手,当日竟无一人被他们击杀困住。



    虽然他们其中一个带头人,同他们说过,是为营救莫望东而去。



    但是,他们却在重伤仲英之后,全部迅速消失。



    赵煜心中这最后的希望,终于破灭了。



    誉王府书房中,檀香味道浓厚,药香味道更重。



    白凌晗一脸忧色的看着赵煜,道:“殿下,这药都热了两回了,你喝点吧。



    如今,我们能查的,都查了。



    逝者已逝,殿下的身体要紧。”



    干涸的唇边,一开一合,却为出声。



    赵煜已经一整日,未尽一滴米水了。



    前面的几日,他以为,这一切也许是个试探他的局。



    可白凌晗在仲家,已经亲眼见了仲英,安静无比的躺在那冰冷的棺木中。



    他是药王的嫡孙,人是生是死,那气息他绝不会弄错。



    而白霖等人的调查结果显示,那些所谓的莫氏反贼同党,不过是借着营救莫望东的名头,真实之意却在刺杀仲英。



    既如此,仲英遇刺,便是有预谋的行动,她就是那些杀手的目标。



    幽暗的眸子,盯着墙面上悬着的那柄木剑许久,赵煜终于开口。



    “小白,你说本王是不是做错了?”



    “殿下!”



    “明日,她便要入土为安了,是吗?”



    白凌晗深吸一口气,道:“是,殿下还有什么话,需要我去转告仲姑娘么?”



    赵煜缓抬起眼帘,看着白凌晗,淡笑了一下:“不了,还是本王亲自去见她一面吧。”



    之前,他不去仲家,是因为,他认为,仲英一定没有真的死去。



    如今,他要去仲家,是因为,他知道,这是他和她最后的告别。



    赵煜在仲家停灵第六日的夜里,终究还是出了誉王府的大门,去到了仲府。



    苍茫一片的皑皑白雪,在深浓的夜色中,映着月光,莹白如玉,却也寒彻入骨。



    赵煜是一步步走到仲国公府的,白霖与白凌晗,也深一脚浅一脚的,随着空荡荡的软轿之侧,缓缓的跟了他一路。



    仲府的小厮入内传话,誉王到了府门外,仲讯便亲自到了国公府门口迎他。



    “誉王能在百忙之中,来府中看小八一眼,您有心了。”



    仲讯见了赵煜,倒是没多此一举的问他为何而来,直接便挑明了他的目的。



    赵煜听了他这话,只觉口中苦涩之味徒增。



    “二公子,本王知道,你此刻应该是不愿见到本王的。



    可本王能否请求,进去陪她一会儿,可以吗?”



    仲讯将身子侧过,让出大门之位:“誉王,请。”



    赵煜走过仲讯身侧之时,眼角微微泛红,只点了下头,以示对他的感激之意,并未再说其他。



    天阔地宽,大厅如矩。



    明亮又冰冷的仲国公府正北厅堂内,一口巨大的金丝楠木,静置正中。



    白色锦帘随寒风肆舞,大片的雪花斜入厅中。



    冰冷的金丝楠棺木中,安静如常躺着的那人,面容白皙,神情安详。



    静茹熟睡的样子,宛若婴儿。



    可这样躺着的仲英,看在赵煜的眼中,却幻成了一个个鲜活的影子。



    芙蓉亭下,雪色苍茫中,握剑抬首望着他,眼中含着笑的仲英。



    吃醉了酒,娇笑着调戏他,抱着他不肯撒手,醒来后却大惊失色,十分狗腿的仲英。



    为了安他的心,稳稳环住他的腰身,带他飞过护城河,去看萤火虫的仲英。



    对他失望至极,一脸冷漠,将白玉簪断为两截,与他决绝断情的仲英。



    在集英殿宫宴上,对他毫不在意,半点不关心的,那位英姿洒脱的大将军仲英……



    轻扶着棺木边,望着里面的她,赵煜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是话语未达泪先落。



    滚烫的泪珠,如同鲛人的泪水一般,落地生根,令人心疼。



    原来,真的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芙儿,本王来看你了。



    父皇的两难之择,本王私自做了决断,为你选了一条稳妥的路而已。



    如此,本王才会狠下心,放手让你暂时离开,那是为日后能够护你一生快意,平安喜乐。



    结果,却是害了你么?



    若不是本王自大自负,不肯同你细细商量,再做决断,你必不会如此赌气离去。



    是本王错了……



    芙儿、仲英、仲芙蓉,你说过,你与本王之间的关系,就是那根白玉簪的样子。



    如今本王已将那白玉簪修好了……



    修好了啊……



    你看,本王还将它带来了呢。”



    赵煜深眸之中,皆是暖宠之色,他抬起修长的手掌。



    那镶嵌了金丝的白玉簪,看上去完好如此,金玉相衬,较之前的白玉簪,倒是更添了几分生机。



    他将白玉簪轻轻的放在仲英的耳侧,修长冰冷的指端,覆上仲英的面颊。



    触及之处,竟比他的寒,还要冰上许多。



    “……咳……咳……”



    赵煜只觉得一股气流逆窜,鲜红的血滴,沿着他的嘴角滑落。



    那血色落在棺木之侧,落在金玉相衬的白玉簪上,簪子顶部的梅花,瞬间栩栩如生如寒梅绽放。



    赵煜突的嘴角抬起,眼中皆是光亮。



    “芙儿,你喜欢,是吗?



    这就好,这就好……



    这样本王就知足了。



    你放心,本王不会让你一个人等太久的。



    很快,芙儿,用不了多久,本王就可以去陪你了,你再等等本王,好不好?”



    他最后的几句话,低声如情人间的呢喃之音,眉间面上皆是深情不倦。



    眼角的泪痣,被晶莹划过的珠子,包裹住,愈发的晶亮妖冶。



    又过了一会儿,赵煜终是抬手揩去了那泪痣上的晶亮,他又深深的望了仲英一眼后,便转身大步离去。



    只留下那枚染了血的白玉梅花簪,静静的陪在仲英身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