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英看着桌上黑色的锦盒,她的心中百转千回。
“这是他让我给你的,留不留随你,当初在长城濠,他做的一切,也是为了你好。”
拓拔轩的话犹在耳际,仲英想对他说,其实她倒是从来没怨恨过风长清的。
这么多年,他们二人相互陪伴,一起出生入死,她又怎么会不清楚他的为人。
只是,从前,她以为他们会做一辈子的兄妹。
如今,他恢复了身份,他们必然不可能再携手同行。
也许,与他天涯各一方,不再打扰他的生活,才是她当下最好的做法。
所以最后,仲英便只让拓拔轩带给风长清一句:“多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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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英离开京都城两月余,朝堂中的权力更替,已是换了一片天地。
誉王赵煜,亲自上御史台,入刑部大牢。
他将仲家军从台州之地,押解回来的那些倭寇和莫氏反贼,亲自问罪,斩杀殆尽。
在宣德帝同意了赵煜的折子,将莫望东判了斩首之刑后,翌日早朝之时,许多大臣联名上书。
奏请宣德帝,看在已故的七贤王与那太上皇赐的免死金牌之面上,能够赦免被收押在皇城司的莫望东一命。
宣德帝听了他们的话,并没表态,只是展开灰眸望了眼誉王赵煜。
一直主张将莫望东诛杀的赵煜,即刻在朝堂之上,当面言辞冷酷的粉碎了他们的提议。
并且还恭敬平淡的对着宣德帝说了句:“儿臣认为,若是胆敢再有为莫氏反贼求情者,应当一律同罪论处。”
宣德帝对他的决断并未横加干涉,反而以身体微恙为由,将此事全权交由誉王负责。
他这**裸的威胁与恐吓,实乃枉顾朝纲之举,宣德帝竟然选择了无视与纵容。
曾经只是孤傲冰冷、难以攀交的九王爷,一夜之间成为比往昔更加冷血无情,杀伐果断的人。
誉王赵煜变得异常狠辣冷酷,他将之前隐藏的锋芒,全都暴露在世人面前。
他以神武之姿,接手京都城禁军大权,以黑龙令为号,一改往日孱弱之姿,改变了昔日,大宋的皇子均不掌控军权的局面。
至此,誉王赵煜彻底走入紫宸殿,参与朝政,谋划大业,深得宣德帝的器重。
如此,誉王赵煜仅用短短两月之久,便成为天下人口中,最英明、神勇的大宋准太子赵煜了。
一时间,曾经最羸弱无望的一位九王爷,一跃而成为大宋朝最有希望的王位继承者。
满朝文武中,曾经那些对他心存质疑与不满的人,也全然不敢再多说半句。
还有不少官员甚至迂回着登上了孟相的门,意图通过未来的誉王妃孟静姝,搭上赵煜这条线。
天之骄子,圣宠眷顾,誉王赵煜风头无两,誉满京都。
可是,只有他自己心中清楚,他已经命不久矣了。
守护他的那颗凤凰星,早就芳华已逝,红颜不在,他这颗帝王星又如何挨得过命运的束缚呢……
为今之计,他只有拼尽全力,在最后的时光里,将他所有的报复与抱负都完成。
赵煜同宣德帝博弈多日,为了大局,他终归选择了遵从宣德帝的赐婚旨意。
按照他与宣德帝的约定,大婚过后,很快他应该就会被册封为太子,监国之时指日可待。
宣德帝对他的臣服,甚为满意,虽然最后他们各自退了一步,总归是他占了上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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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漫天,终于到了九王爷迎娶孟静姝之日。
孟家今日本该是红锣长街,万众瞩目的盛况,却因为孟静姝从誉王正妃突然变成了侧妃,处境而变得有些尴尬。
孟相之女孟静姝无端端从正妃之位变为侧妃,原本应该热闹喧嚣,大肆宴席的迎亲宴,也是低调清冷的很。
誉王爷纳娶侧妃,虽然是不需要本人亲自过府迎亲的。
但按着老规矩,他是该留在王府中,等着送亲队伍到达后,与新娘子行跪拜之礼的。
誉王府门前却冷清一片,无一人等候。
抬着孟静姝的轿子,到了誉王府,只得从开着的侧门,入了内,这亲事就算是礼成了。
虽说如今赵煜大权在握,明着无人敢惹。
但说到底,还是有一些好事之人,想要看他的笑话的。
这孟相如今可是宣德帝眼前的红人,他们赌他,绝对咽不下这口气。
自己如珠如玉的宝贝嫡女,本是圣旨赐婚封的誉王正妃,却一夜之间,从正妃变成了侧妃。
宣德帝竟然会做出这种,自打龙颜的事,不用说,谁都看得出来,这其中,定是誉王费了不少的力气。
女儿真心爱慕的人,竟然处心积虑的不想娶她。
孟相猜测,许是赵煜终归没说服他的皇帝老子取消赐婚,便只退而求其次的将他的女儿,从正妃办成了侧妃。
可这委屈,怎么能说受就受了呢?
好在,这孟静姝还真不是一个浅薄、愚钝的寻常女子。
孟相在她出嫁前,口中的确有过对誉王、对赵家的不满言辞,却被她软柔的给安抚了下去。
入了誉王府,就算是侧妃又如何,待日后赵煜登上高位,那侧妃也是能够成为皇贵妃的。
再说,依着孟静姝对赵煜的了解,她认为,既然仲英已经不在了。
若要他再对别人敞开心扉,无论男女,怕是都得是难上加难。
若是誉王府再没有正妃入门,那她的地位,又有谁能与之争夺呢?
孟静姝揣着这般静待花开,徐徐图之的心思,入了誉王府的门。
身为新郎官的誉王赵煜,此刻,却站在那寒风如注的护城河边。
丹凤双眸深邃的望着河对岸那朦胧不清的夜色,想着曾经见到过的,那无数只如星光闪耀的萤火虫。
寒冬已至,萤火虫早已消失不见,可他的心,却依旧无法忘记它们的光芒。
那一日,仲英带抱住他,带他飞身到河堤对岸,见到的所有美好与闪亮的风景。
自从仲英的葬礼办完之后,赵煜每晚都会到护城河畔,静静的伫立许久。
数月之时长,痴心如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