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不知聊到了什么开怀大笑,客栈行道来来往往几个人,有高的,有矮的,有肥有瘦有男有女,听见这豪爽笑声,目光不着痕迹打量着两人。
片刻,又收敛回目光,原来是两个醉汉。
这些喝了脊梁酒下肚就豪情壮志,滔滔不绝的,在客栈比比皆是他们都见惯。
白芷托着腮帮子,吃的满嘴油腻,吃痛快后打了一个饱嗝。
欢笑声渐渐褪去,怀清拿起酒壶抬手倒了一杯酒,刚递给南羌,就被南羌拦下。
怀清脸一垮,南羌啧了一声,两人默契相视,眼里氤氲着淡淡哀愁。
白芷觉得头上突然拢聚起愁云一片,昂着狐疑圆脸,眉头越蹙越紧。
嘶……
怀清低头神色凝重的举起一杯酒,南羌也一副感慨,酒杯一碰,白芷听见一声悦耳清脆的声音。
南羌与怀清喝完后,刚刚酝酿的离别愁云一下随着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白芷脸上面无神色,这二人同在京都,京都才多大的地,又不是生离死别各奔东西,用得着这惺惺作态。
这要真是分道扬镳,没了道士这棵摇钱树,她们吃什么,吃西北风吗?!
南羌扫视一眼白芷,眼里似说:我南羌与臭道士打的主意肚子里的心思,岂是白芷这等眼里浅白之人所懂的。
今儿天晴,外头的太阳火辣辣炙烤路上行人。
南羌掐着时辰,脑袋清醒得很。屁股腚刚坐下,就招呼伙计,把账给结了。
这账面一结,她可不想与这满嘴谎言跑火车的臭道士有半分瓜葛。
南羌在伸手摸钱袋的时候,面色越摸越狐疑。
白芷看着南羌的面色越发苍白,背后出了一层薄汗。
“公子,该不会?……”白芷挤眉弄眼的,南羌咽了咽口水。
伙计多年经验,面色陡然一转:“客官不会是没有带银子吧?”
天不顺遂人意,钱袋被偷了!
怀清坐着,浅浅尝一口茶,忽而起身:“少侠,既然饭吃了,酒喝了,贫道就在此别过,先行一步了。”
南羌将怀清心底拽住,瞪了一眼伙计:“小爷有的是银子,小爷叫你来,是让你再添一壶酒来的。”
伙计不屑鄙夷的打量着南羌,白芷冲伙计道:“你看我们家公子的衣着打扮,就知道不是缺几两银子的人,你们这客栈掌柜打开门做生意的,难道有生意也不做了?”
伙计闻言,依旧哈腰赔笑:“这有生意哪能不做。”
伙计顿了顿,看了一桌子酒菜,桌面杯盘狼藉,酒坛就有三四个。
“本店小本生意,劳烦公子先把账给结了,这后面那壶酒就当是本店送给公子的赔礼。”
南羌一双手钳住着怀清将怀清按在凳子上。
怀清抬起头,一双眼对视上南羌,南羌耸了耸肩。
不到三刻时辰,南羌在客栈搅乱得天翻地覆,白芷扛着司佰就跑,怀清也趁乱溜了。
这客栈小厮一路追着南羌,南羌一路狼狈逃,在街道另外一侧的淮南王妃与淮南王正在楼阁厢房,听着街道热闹,淮南王妃看了一眼街道。
“来京都这么久,还是头一回见有人在大街上闹事的。”
淮南王妃话落,身穿黑色衣甲的巡城捕快就拿着长矛红缨枪疾步而来。
南羌一路躲过捕快,在一老槐树下与怀清不期而遇。
怀清气喘吁吁还没缓过气,听见不远处动静,麻溜的爬上了看槐树。
南羌也急忙爬了上去,等人一过,怀清一双手掐着南羌脖子。
“你这混账东西,你不知道京都是天子脚下吗?在这京都你也敢胡来闹事,你想进牢狱里蹲几日别连累无辜啊!”
南羌不虞,拍了拍怀清后脑勺,南羌气息稳定后,南羌才想起白芷与司佰。
白芷抱着司佰一路误打误撞到了京都南府门前。
白芷抬头看看南府牌匾,吓得一机灵,紧忙扛着司佰继续跑。
司佰一直被白芷捂着嘴,白芷手一松,司佰吸了好大一口气,顺着白芷目光,落在南家府门牌匾上,司佰被拖扯到了一湖边。
“后面没有人追我们。”司佰看着虎头虎脑的白芷站在原地一脸茫然。
司佰坐在柳荫处:“你怎么这么怕死。”
司佰想起那夜在暗巷里,南羌瘦瘦小小的身躯握着长鞭一下就手刃一个神婆庙里五大三粗的大汉。
“你真的是恩人的贴身小厮?”
司佰看着圆头圆脑,粗壮长膘的白芷,每回遇事溜得比猴快,每回开饭吃得比谁都多。
白芷被一小屁孩嫌弃,顿时火冒三丈。
司佰不理会白芷那青红交接的脸色,这些时日白芷也忙前满后,确实照顾得细致入微。
司佰想明白,继续道:“恩人与刚刚那南府结下过梁子?”
白芷憋了一肚子火,司佰这么一说,她眼里瞳孔倏尔微张。
司佰将白芷神色收入眼底:“真的是仇人?”
从酆州城到虞城再到京都,南羌与人结梁子的本事,司佰见过。
河畔柳枝依依,在炽热太阳底下跑大半时辰的白芷汗流浃背,那青色衣衫背后汗湿一片,一阵风,白芷背后毛孔张开,白芷觉得凉爽。
白芷走下湖边,捧了一手水,拍在脸上,司佰安静坐在柳荫下。
司佰被白芷扛着跑一路,没出什么力气,身上只有额头渗出了一丝微汗。
白芷瘫坐在树荫底下:“那是我家公子恩人府邸,也就是你恩人的恩人,我要是见着了里头的主子,也得请安问好的。”
司佰紧抿的唇轻轻蠕动:“那你刚刚看到恩人府邸,为什么面色跟见了鬼一样。”
清风正好拂过,消了白芷不少燥气,就算有燥气,白芷也不敢拿一个六岁小孩提撒气,何况还是一个有靠山的孩提。
这段时日南羌对司佰的照顾,白芷也有些眼红。
她家小姐对这随便在路上捡来的,都比对她好。
白芷自我颓靡,鼻尖一酸,看司佰哪哪都不顺眼。
司佰在神婆庙这两年,察言观色的本事已经深入骨髓。
司佰坐在离白芷几尺远:“我们不去找恩公了?”
白芷心烦意乱,嘟囔:“找,歇一会再找。”
南羌在老槐树上抓了一只夏蝉,蝉聒噪声扰乱怀清,怀清打掉南羌手中的蝉。南羌一双腿跨在树干上。
底下的人来来回回,怀清与南羌大眼瞪小眼。
到了傍晚,南羌跳下槐树松了松骨头,夜幕将下的皇城京都灯火渐渐明亮。
南羌换了一身淡竹叶衣袍,嘴边上贴了从怀清那抢来的胡子。
怀清也是一身暗青色衣袍,怀清忍不住多看了怀清几眼。
琼鼻薄唇,一身青衫欣长看起来也有个人模人样。
南羌走在街道,抬起头,楼里挂满了灯笼,一路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灯火阑珊之通看不见尽头的长街。
街道一丈有余宽,两旁的面摊茶肆,灯谜,纸兔纸虎面具小玩意随处可见。
南羌从口袋里掏出两枚铜钱,怅然叹了一声。
她以前从没看轻一枚铜钱,如今也从来没有过如此看重一枚铜钱。
南羌握着铜钱,走到面具摊位上,盯着一玉色面具,将一枚铜钱递了过去。
南羌盯着那狐狸面具,再看着四处张望憋着坏主意的怀清,撇过头,咬了咬牙,又递过去一枚铜钱,取走了狐狸面具。
南羌四处聊赖看着,一边寻找白芷身影。
前面突然围着一群人,看起来十分热闹,南羌又最是爱凑热闹的。南羌不管怀清愿不愿意,硬拉着兴致不高的怀清进了人堆里。
刚挤进去里面,耳边传来一阵阵叫好声,一当众卖技艺的,咻的一声,刚刚一个大活人,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南羌杵在原地,看的津津有味。
怀清翻了翻白眼:“雕虫小技。”
南羌哪有见过这玩意,对南羌来说,这简直是神一般的戏法。
以怀清对南羌的了解,南羌在人多的地方必生乱事。
怀清看南羌看得津津有味,眼尾狭长眯着,跟面具露出的狐狸眼睛相似。
怀清打着南羌肩膀,指着人群背后的长街:“白止!”
南羌倏尔看去,长街人群密密麻麻,哪分得清谁是谁。
“在哪?”
又一大变活人,众人纷纷拍手叫好,南羌一边回头看戏,一边由怀清拽着南羌。
怀清心里生了戏弄南羌念头,带着南羌九曲十八弯过了一街道又一街道。
怀清拉着南羌的手就像铁链缠实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