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因为此事,苏沐言对严凛还十分崇拜;如今她换了角度看,只觉得严凛把自己吹嘘得过于夸张了。
只不过是给了危难之中的徐大鹏一笔钱而已,这事谁不会干?更重要的,是要把他从绝望的心态中拯救出来,让他满怀信心,在拜城重振旗鼓。
前世,严凛就是没有做到这一点,才导致徐大鹏初到拜城时意志消沉,游手好闲了好一段时间,赌博酗酒,浪费了许多钱财。
苏沐言可没有那么多钱让他耗,她必须立刻解决他的心理问题,在最短的时间内帮他组建暗影阁!
苏建见女儿神情沉重,以为她是在为第一次验尸而紧张:“没关系,你第一次去,什么都不用做,在旁边看我验尸就行了。”
“好。”苏沐言迅速回神,决定验尸完毕后再去找徐大鹏,根据前世的记忆,他现在应该藏在某个河岸边的窝棚里。
两个时辰后。
江岸边,苏沐言正一间一间地检查破破烂烂的窝棚。在走到两间茅屋之中时,忽然感觉一阵微不可察的冷意,她知道,多半是徐大鹏自己找上门来了。
果然,下一刻她后脖颈突然一凉,一个低沉而危险的声音贴在她耳后根说道:“苏太医的女儿,你到这里来做什么?”
苏沐言刚要开口解释,忽觉头顶上方有一声微小的响动,她朝上看去,只见侍卫吴河的眼睛在破烂的屋顶上方一闪而过。
“你不是一个人?”徐大鹏瞬间意识到不对劲,“有人跟你一起来!”
该死,她忘记叮嘱吴河叫他别跟着了!
苏沐言急中生智,后退半步差点撞上徐大鹏的刀尖,逼他转移了注意力,同时打手势让吴河赶紧走:“哪里有人呀,你看错了。”
“那边屋顶上明明有响动!”徐大鹏怒喝道,拽着她走上前去,想看个究竟。
千钧一发的时刻,好在吴河看懂了苏沐言的手势,溜之大吉的同时还抓了一只鸟扔了回去。无辜被抓的鸟儿扑腾扑腾翅膀,从屋顶上腾飞而起,苏沐言趁机指着鸟儿说道:“是那只鸟啄食的声音!”
徐大鹏皱着浓眉,仍是不信,可是定睛看去,那片屋顶上确实什么人影也没有。他只好收回目光,把刚才的话又问了一遍:“苏太医的千金,鬼鬼祟祟到我们江岸边来干什么?”
“首先,我爹已经致仕了,他现在是本地仵作。”苏沐言冷静地开口,“其次,你没猜错,我到这里就是来找你的。”
刀锋离她的皮肤又近了一分,苏沐言几乎已经感到皮肤被划开的刺痛。但她非但没有害怕,反而还有些欣喜:现在还能杀气毕露,这徐大鹏果然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徐大鹏声音紧张,“你找我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当然是来帮你。”苏沐言不动声色地往前凑了凑,避开锋锐的刀刃,转过身直视着他道:“方才我随爹爹验尸李儒,发现他死于红心睡莲,这种毒药很容易追查,官府很快就会查到你这里。”
“什么李儒,我不认识!”徐大鹏下意识地反驳,狠狠威胁道:“你再乱说,小心我掐死你!”
“没必要在我面前撒谎。”苏沐言叹了一口气,徐大鹏的状态太过防备,有点麻烦,“你杀死李儒还算情有可原,我可跟你无冤无仇的,何必再背一条人命呢?”
徐大鹏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我是苏建的女儿,我什么不知道?”苏沐言反问道,顺便给爹爹承了个人情:“对了,不用担心我爹,他很同情你,不会告发的。我是来帮你的,不用这么紧张。”
徐大鹏抓住她的肩膀,目光锋锐如刀:“你一个好端端的世家小姐,为何会在乎我一介草民?还说要帮我?你以为我那么好骗吗?”
显然,被船商李儒坑了一次之后,他对任何人对自己伸出援手都有所戒备。
既然如此,那他前世为什么会选择相信严凛呢?他怎么保证严凛就不会骗他呢?
徐大鹏的手劲渐渐收紧,苏沐言连忙收回神思,本能地想缓和一下气氛:“你弟弟现在应该还饿着肚子吧?我这里还带了点包子,要不要拿过去给他吃?”
拧起双眉,徐大鹏看着眼前目光清亮的女子,实在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他从前十足相信李儒,因为他一句虚无缥缈的保证,就把爹娘留下的财产全部交到了他的手里,结果等来的不是李儒允诺中的商船,而是他充满不屑的讽刺。
自那以后,他就坚信,世上除了自己仅剩的弟弟再没有一个好人。
至于这个找上门来的苏家小姐,他更是觉得她不怀好意,下意识地想拒绝,可是此事牵扯到了弟弟徐小鹏——苏沐言说得没错,徐小鹏还在忍饥挨饿,无论如何,他要给弟弟带回去点吃的。
眯起眼睛,他再次挤出凶狠的表情,粗声粗气地恐吓道:“你要是敢在食物里动手脚,我保证你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好好好,我已经被你吓死了。”苏沐言敷衍道,“你家在哪儿,赶紧带我过去,别让孩子饿着了。”
她忽然想通了——前世徐大鹏相信严凛的原因,不是严凛多么有人格魅力,而是因为两人是相互利用的关系。
严凛帮徐大鹏瞒过了官府,这其中很多关节是见不得光的,若是严凛日后对他不利,他完全可以匿名朝官府举报,至少可以鱼死网破,谁都不能全身而退。
这样的关系太危险,苏沐言绝不能让他今生也落到如此境地。要找到一种更加稳妥的方式,让徐大鹏重振旗鼓。
不知不觉间,两人已经进了一所破旧的船屋,床上有个正在睡觉的身影,背对着来人。
徐大鹏几步走过去摇醒弟弟:“小鹏,起来吃饭了!”
“饭?有吃的了?”徐小鹏揉揉眼睛,困意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从床上一跃而起,“我要吃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