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萧淳老爷并没有在馨兰居逗留太长时间，但这毕竟是他第一次主动登门拜访，柳琴和苏馨都觉得好日子即将来临，柳琴还特意给丫鬟们放了额外的月钱。
然而，她们并没有看到，从馨兰居出来之后，萧淳脸上的笑意顿时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浓重的、仿佛刻在骨子里的鄙夷和嫌弃，与方才温暖的浅笑截然不同。
他黑着脸，下意识地向沐言居走去，然而在远远看到门口的时候，就站在原地走不动了——只见沐言居门口，相谈甚欢、有说有笑的，不是苏沐言和文雍王却又是谁！
其实两人原本在院里讨论诗文，听到小燕回来了，这才一起到门外迎接。小燕忍不住把方才馨兰居的手忙脚乱描述给他们听，又添油加醋了一番，把苏沐言逗得乐不可支。
然而，这副情景落在萧淳眼里，又是另外一番模样了。
传说中的文雍王向来悲喜难辨、不苟言笑，可如今却和苏沐言聊得如此畅快；而见到自己总是一副不耐烦表情的苏沐言，此刻也笑靥如花，凤眸眯起来的神情娇憨无比，即使隔着这么远的距离，都能让人觉得可爱。
这两人，莫不是真有什么猫腻？
怪不得！怪不得文雍王几次三番来到南都都下榻在苏府，他怎么早没看出来，原来他打的是苏沐言的主意？！
还有，怪不得南都城中这么多人追求苏沐言，她都不肯答应，原来家里早就藏着一位金龟婿呢！
萧淳看着那两人推门进屋，无声地冷笑，心想，天下女子果然都是一样的货色，都是攀附权贵之徒！
当年的青楼花魁为了荣华富贵抛弃了他，如今的苏沐言更甚，那封充满了讽刺意味的绝交书，大抵也是为了讨文雍王殿下欢心才写出来的吧！
他越想越生气，一动不动地望着沐言居的方向，眼中酝酿着的阴暗风暴像是要摧毁这整个苏府一般，直到巡逻的家丁发现了他，上前盘问，这才气冲冲地离开。
······
沐言居内。
“殿下最近身体可好些了？”之前种下的月华蕊几乎都成熟了，苏沐言正在处理，顺道问了一嘴，“我这里有多出来的月华蕊，正好送你几株，补养身体再好不过了。”
她不善于欠账，之前谢寒松送她那几只羊毫笔，她便盘算着要回赠点什么东西了。虽然月华蕊主要是给中老年人预备的，但它也有补养身体的功效，正适合给谢寒松用作填补。
“以后直接叫我名字就行。”谢寒松轻飘飘地说道，状似漫不经心，其实他耳后根都已经覆上了一层薄红，“至于月华蕊——那就多谢你了。”
他贵为王公贵族，直接叫名字，影响恐怕不大好吧？但见他语气坚定，苏沐言也就没有扭捏作态地推辞，大大方方地回应道：“嗯······好的，谢寒松。”
以前叫他殿下的时候没发觉，“谢寒松”这个名字，在唇齿间发音的时候，是真的好听。
早知道拉近距离的过程这么顺利，他方才根本就不必那么紧张。谢寒松悄悄勾起唇角，心里暗哂，自己遇见苏沐言之后，所有的气度都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
两人谁也没有再开口说话，苏沐言仍旧在整理月华蕊，谢寒松照旧看书，两人保持着心照不宣的默契，直到小燕进门，打破了这一屋微妙的沉默：“小姐，你听说外面那些丫鬟们传的话了吗？”
“怎么了？”苏沐言不爱听风言风语，但她也承认，这些丫鬟婆子们在八卦的传播中不可或缺，所以她也没有纠正过小燕爱听墙角的毛病。
“萧淳老爷一走，柳琴就开始跟下人们吹嘘，说萧老爷提亲的日子不远了！”小燕回想起来都憋不住笑意，“她还说，保不准萧老爷会拿月华缎来提亲呢！”
听了这话，原本在一旁看书的谢寒松抬起头来，“你说月华缎？”
“对啊，就是那个天下闻名的月华缎。”小燕说，颇有些不服气地朝苏沐言看了一眼，“柳琴有什么可炫耀的，萧淳老早就送过我家小姐月华缎了，但我家小姐看不上他，所以没要，又给他退回去了！”
苏沐言插话道，“我嫌弃的是萧淳这个人，其实那月华缎看着不错，错过了还蛮可惜的。改日去京城的时候，我一定要到八星鼓楼看看，能不能换回两匹。”
“小姐要去京城？”小燕吃了一惊，心下想想，这其实也并不奇怪：以苏沐言的能力，若是终生都窝在南都，反而浪费了她的才华。
谢寒松从方才开始就神色有异，此时更是眸光微闪，似乎在隐藏着什么情绪，苏沐言敏锐地注意到他的异样：“怎么，殿——谢寒松，你是不想让我去京城吗？”
直接叫名字也有不好之处，比如这句话听起来非常挑衅，根本不像是平民百姓会对文雍王殿下说的话。
但经过这么多天的相处，她对文雍王早没了最初的敬意，因此这句话脱口而出后，苏沐言心里七上八下，生怕他给自己定一个大不敬之罪。
“你误会了。”丝毫不知道苏沐言的脑子里已经跑偏到了哪里，谢寒松赶紧解释，“没有不欢迎你来京城，只是那八星鼓楼——”
他本来想让苏沐言少接触，但看她满眼亮晶晶地望向自己，脸上充满了对未知的好奇和征服欲，他在一瞬间就知道，自己不可能阻止她。
那还不如趁早告诉她，“我就是八星鼓楼的楼主。”
“什么？！”苏沐言和小燕一齐惊呼出声，过了好一会儿，苏沐言才憋出下半句，“可八星鼓楼不是江湖组织吗，据说那里面有很多跟朝廷作对的死刑犯······”
说着说着，没等谢寒松解释，她自己就明白了：什么样的江湖组织，能在京城做这么多年还不被取缔？
又是什么样的楼主，能从朝廷的死牢里捞人为己所用？
江湖上还在传八星鼓楼与当今圣上八字不合，没想到这根本就是左手打右手，我打我自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