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救信号是我们先发的, 那条山路车上不来,救援团队徒步上山至少半个小时才能赶到,要不是陆学霸刚巧路过, 我哪还能等得到救援啊!”
见江惟亦一副惊呆了的神色,李凯文立即安慰:“后续没有再造成任何人员受伤,可能是陆雪生唤起了你的意识,没再发生任何意外。都过去了哥们儿,别瞎想了。”
江惟亦依旧呆若木鸡盯着李凯文, 脑子里想的事情却跟他无关。
已经没法不瞎想了, 这个突如其来的“案发细节”,与江惟亦开学那段时期反复琢磨的梦境挂上了钩, 让他开始怀疑那些碎片画面、触感与气息, 根本不是梦。
“能借一步说话吗?”江惟亦立即把这个难得的知情人拉去了校外餐厅包间, 秘密交流。
李凯文本人所经历的事发过程, 没有任何需要保密的内容。
但他在医院治疗时,辅导员特地赶来安抚他,顺口提到过救援队赶到山腰时的一些事。
据说江惟亦当时睡得不省人事,还把一个同学跟抱枕似的紧紧搂在怀里。
校医拉扯开两个学生费了很大力气。
就在要扒开的时候, 江惟亦迷迷糊糊惊醒了,发现有人要把他跟“抱枕”分开, 一下子战斗信息素把救援团都吓傻了, 医生手忙脚乱的补了一针镇定剂,才安安稳稳把人弄上担架。
“总之之后没有任何人受伤, 辅导员亲口告诉我的。”李凯文坦白交代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
很奇怪, 江惟亦就像座雕塑一样坐在餐桌对面, 一动不动看着他, 连眼睛都不眨。
对于一个挨过打的倒霉同学而言, 眼前这一幕高颜值的精致画面,并不能带来赏心悦目的体验。
李凯文有点发怵,上回江惟亦揍他之前几分钟,也是这么一动不动盯着他……
别是又要失控吧?
不能每回都逮着他一个揍吧?
他是什么挨揍的天选之人吗?
李凯文喝了口饮料,尽量平复心情,准备开溜:“哎时间不早了,我还有课,要不下次再谈?”
江惟亦从震惊中拉回神志,眼珠子转了转,终于开始动弹了。
他身体前倾,胳膊肘撑在餐桌上,双手缓缓揉了揉脸,艰难地点点头,嗓音低哑的回应:“好的……好的,有空……再聊。”
李凯文这才松了口气,抬手按了一下呼叫按钮,江惟亦却忽然从手掌中抬起脸,对他说:“你去上课吧,我来结账。”
李凯文不答应:“我头一回跟名人吃饭,给兄弟个面子。”
“不用。”江惟亦还没从震惊中缓过来,现在结账,他就得走人了,所以艰难地出声阻止:“我想再坐会儿……还没吃饱……”
“……”李凯文迷茫地点头:“那我先去上课了。”
包间里只剩下江惟亦一个人,以及无数回忆,绕着他飞速旋转。
他后知后觉地发现,易感期就像一个分界线,陆雪生是从那时候,才变得关注他、在意他。
军训之前,他跟陆雪生的相处并不多,那时的邪恶beta不仅不会主动接近他,而且还很针对性地嫌弃他。
因为汗臭味不被允许触碰,连看一眼都要被凶。
陆雪生那时看他的眼神,偶尔带着好奇或挑衅,但更多的是回避与无视。
是在军训那天,一切都变了,陆雪生从那时起开始主动待在他身边,虽然安安静静地也不怎么搭理人,但注视江惟亦的眼神变了,变得像在注视一个想要全心全意呵护的至宝。
那样的眼神让江惟亦充满力量,每次被那么注视的时候,他觉得自己无所不能,仿佛至高的神明。
事实上他只是小beta眼里的神明。
可是,运动会分化事发之后,陆雪生的眼神变得回避而疼痛。
江惟亦没脸没皮的道歉、苦求,就是为了化解小beta眼里的疼痛。
以为等标记洗掉之后,一切就会变回从前的样子。
他可以重新走上神坛,被当成神明,全心全意地被陆雪生信任、依赖。
可是没有。
标记没有洗掉陆雪生眼里的疼痛与回避,却把江惟亦心心念念的依赖与信任,彻底洗干净了。
江惟亦隐约想明白了:为什么洗完标记的陆雪生,比洗之前更让他无法接受。
标记洗掉的,不是运动会后那个阴晴不定的、愤怒的陆雪生,而是军训开始后的那个需要着他的小beta。
或者说,那个给他带来快乐与成就感的陆雪生,随着标记一起消失了。
此时此刻,他才得知易感期那天,竟然是陆雪生阻止他继续伤人。
之后发生了什么?为什么陆雪生从没提起过?
易感期的那场梦境,难道不完全是他想象出来的?
可梦里的小beta那么温柔,哪里像是待在一个失控的危险alpha身边?
江惟亦双手扯着头发努力回忆,却还是没法串联起回忆碎片。
但他能想起陆雪生的声音——
“我们在这里歇一会儿好不好?”
“医生很快就来了!”
“别怕哦!我不会丢下你的。”
……
原来这些话真的是陆雪生对他说过的。
在看见他险些活活打死一个同学后,陆雪生阻止他犯下难以挽回的错,而后竟然不顾危险陪在失控的他身边,安抚他,不离不弃。
那他呢?
他对陆雪生做过什么?
直觉告诉他,绝不可能只是乖乖抱着陆雪生睡觉而已。
因为陆雪生那声吃痛的惊呼,他记忆尤为深刻,这足以证明他做过出格的事。
是否那一场患难与共,加之他出格举止,让陆雪生从那天起把他当成了“自己人”?
运动会后,陆雪生的痛苦是因为他辜负了信任?
他被陆雪生从自己人名单中永久除名了吗?
陆雪生在他易感期失控的状态下,不顾危险阻止了事态恶化,陪伴他一直到校医赶到现场。
而他呢?在陆雪生分化当天,他强行标记了陆雪生……
在经历洗标记的痛苦之后,陆雪生想要跟他这样让人失望的alpha保持距离,那不是理所当然的么?
他居然还有脸责怪陆雪生不肯解决矛盾。
江惟亦双手揪着头发,恨不得薅下几撮。
他想要立即冲到陆雪生面前,一直道歉到被原谅为止。
可他有什么资格要求被原谅?
被标记后的痛苦眼神,并没有随着清洗标记而消失,陆雪生显然已经对他彻底失望了,他的纠缠,只能带给小beta更多痛苦。
江惟亦忽然明白:他再也看不见陆雪生亮晶晶注视他地目光了。
心脏宛如被刀扎穿,每一下跳动都在撕扯伤口。
-
京甲的校长不是说见就能见,一般程序是学生上报老师,老师上报上级,而后逐级传达。
想直接与校长交流,只能通过书面写信,等待答复,或者被邀请当面交流。
但陆雪生对校长秘书说,自己有破解塔曼斯特机甲技术的新发现,目前这件事在京甲属于一级紧要问题,秘书不能拒绝他的越级上报,只能转达给校长,让校长亲自回绝。
没想到校长听说陆雪生的大名,居然一口答应了见面。
当天下午,校长开完会就火速赶回学校,接见陆雪生。
陆雪生提前半小时就已经等在校长室外了,下午的课全部请假,全力以赴把握这次对话机会。
这很可能是他最后一次通过学校,申请实验堆使用许可,如果不成功,即使爷爷跟二叔撕破脸,凑齐了建造一整个实验堆的资金,也没法获得国家的批准。
这个问题,上午钟教授已经提醒了他——ciyo-2不是普通的科研项目,研发批准申请团队中,至少得有国家级别的科研学者,而私自建立实验堆是违法的。
下午两点半,接待室的门突然被推开。
陆雪生正在默默准备应对校长提问的回答,慢一拍转头,看见一个身材高挑的中年女人走进门,穿白衬衣西装裤,右胳膊里勾着西装外套,箭步路过他眼前,没说话,只微笑冲陆雪生点了下头,示意他跟自己进门。
这就是京甲校长李景春。
陆雪生立即站起身,跟在她身后走入校长室。
坐下之后,校长立即对他摊开手,示意陆雪生把手里的材料给她,不等陆雪生解释,她就自己先浏览了一遍,而后才抬手示意陆雪生在对面坐下来。
看得出这是个极其干练追求效率的人,陆雪生立即选择了自己的第三套交流方案,开口就把针对塔曼斯特技术突进的核心,用简单的类比给校长讲明白,而后再表明自己已经掌握了相同的技术理论,只需要实验堆来实现理论的成果,加之我国在其他技术上的绝对优势,只要拥有了这项技术革新,就能立即反超塔曼斯特,重回机甲领域的巅峰。
校长点了下头:“不愧是高考状元,重点准确,逻辑清晰,类比简明,让我一个对能源研究一无所知的人,不到一分钟就明白了你来这趟的目的和重要性。”
陆雪生严肃地一颔首,等待她接下来的问题。
校长挑眉睁大眼,对他露出个有些调皮的笑:“你不打算谦虚两句吗?”
“额……”谦虚是陆雪生最不拿手的戏码,他挺直腰杆,皱眉想了想:“确切地说……”
“开个玩笑,我就喜欢你这种不浪费时间客套的人。”校长微笑打断他的话,举起手里的材料晃了晃:“这些材料我看不懂,你直接告诉我能源科研组的教授们怎么评价你的研究可行性。”
陆雪生回答:“没有评价,所以我才冒昧请求您的接见。”
一阵沉默。
校长又惊讶地注视他:“说完了?教授们是不是根本没看你的这些材料?”
陆雪生垂眸想了想,谨慎回答:“从前没有先例。”
校长嗤地笑出声:“你看起来很不想说你教授们的坏话啊?他们拒绝了你,一点抱怨都没有吗?”
陆雪生疑惑地摇头:“重点是尽快解决问题,而非把时间花在分析错误归谁承担上,而且教授们已经在理论上给了我他们能给的最大支持。”
校长闻言抿嘴摇摇头,垂眸看着手里的材料,轻声喃喃:“你这小子,前途无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