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周身灵力充沛, 欲劫又有松动的趋势,于是放开姜啸,运转灵力继续冲劫, 将那些遍布欲劫之上的蛛网裂痕,一点点的扩大。
姜啸没起身, 他看岑蓝打坐, 便裹着衣袍蹭到她身侧,头钻到岑蓝的怀中, 枕在她的膝盖上,脸贴着她的腰腹很快睡着了。
今日阳光很盛,照在玉制窗扇之上, 透进屋子莹莹光亮, 温和地笼着床上一坐一躺的两个人,沉静美好得让岁月都忍不住凝滞不前。
一直到入夜, 岑蓝收效不错, 才收势睁眼。
姜啸还枕着她, 全身心的信任和放松,让他也借了她聚的灵,吸取了不少。
岑蓝低头伸手抚开姜啸脸上长发,手指点了点他的鼻尖,“倒是很会不劳而获。”
姜啸完全恢复,体内也灵力充盈, 被她弄醒了, 眼睛没有睁开, 就先笑起来。
“师祖……”他声音闷闷的。
岑蓝“嗯”了一声。
姜啸又叫, “师祖……”
岑蓝“嗯?”了一声。
姜啸再叫。
岑蓝弹了下他的脑门, “叫魂么。”
姜啸抿着唇笑, 像个刚刚洞房花烛夜过后的娇羞新娘,抱着岑蓝的腰身埋在她怀中不起来。
岑蓝突然说,“你也可以叫我名字。”
姜啸顿时转头看她,“叫什么?岑蓝我不敢叫的,怕师尊听了要杀我。”
姜啸眉飞色舞地说,“叫……叫夫人?”
岑蓝又弹了下他脑门,“还未结为道侣,你倒是不嫌牙酸。”
“那叫什么,”姜啸抱着岑蓝,换了个姿势平躺,一只腿搭到另一只腿上,抖得飞快。
他嘚瑟得实在太明显了,像个得了肉骨头的狗。
岑蓝忍不住笑了,姜啸还在说,“师祖有小字吗?”
岑蓝顿了顿,她记得她应是有的,可是皱眉想了下竟然没有想起来。
这很奇怪,关于姜啸的记忆也是这样,难不成这妖兽丹还挑着影响么,她总是忍不住去瞎琢磨,记忆这般的缺失倒不像受到兽丹影响,更像是被谁刻意地抽出……
她不吭声皱眉,姜啸就说,“叫蓝蓝呢。”
姜啸坐起来,扳着岑蓝的肩头转向自己,伸手在她微皱的眉心搓了下,“蓝蓝不要皱眉。”
岑蓝:“……你还是叫师祖吧,我觉得很别扭。”
“不别扭啊,蓝蓝,很顺口,我多叫叫师祖就听得惯了。”姜啸说,“师祖也可以叫我小字,怀仇。”
岑蓝顿了顿,不去想什么记忆,反倒是嫌弃道,“谁会叫怀仇,你父母是和你有什么仇,给你取这种小字?”
姜啸闻言神色黯然了片刻,“我对他们完全没有印象,我其实小时候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叫什么……这名字是师尊告诉我的。”
姜啸说,“我是师祖带回门中的,师尊说我的名字也是师祖说的,师祖若是想起来了关于我的记忆,便告知我吧。”
岑蓝伸手抓住他一缕长发,把玩着说,“你想找你的父母?”
姜啸抿唇,“我想知道他们是不是还活着,人……总要知道自己的来处。”
姜啸笑着说,“我好奇他们是什么样的人,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才会让其他人将我带走。”
岑蓝点头,“等我彻底化用了兽丹,想来就能记起,到时候再帮你查查,应该不难。”
“谢谢师祖!”他抱住岑蓝,又贴着她耳边说,“谢谢蓝蓝。”
岑蓝耳朵痒得侧头在肩上蹭了下,姜啸又说,“我其实还想知道,那个从小将我圈在山中的怪女人,到底是谁,和我到底有什么仇怨,又和我的父母有什么渊源。”
岑蓝听他说过这个圈养他的怪女人,之前没在意,现在听来倒是稀奇地问一句,“你恨她?”
姜啸半晌才摇了摇头,“她其实也没有完全让我自生自灭,偶尔来看我,也会带吃的给我。”
姜啸说,“只是我从来没有见过她的样子,她总是蒙着脸,她的脸上好像有伤。”
“很难找吧,连见也没有见过,”姜啸笑了笑,“师祖若是想起来了关于我的事情,就只帮我找找父母便好。”
“倒也不算难,”岑蓝扬眉,“若是当真想起了你父母与我的渊源,顺藤摸瓜又有何难?”
“只要人活着,到时候我定帮你翻出来。”岑蓝道。
姜啸亲了亲她的唇角,岑蓝说会帮他,他就已经完全相信能够找到了。
其实他对父母完全没有印象,若是真的能够找到那个女人,他很想问一个那些年他一直问,却没有得到回答的问题。
外面天色黑着,姜啸索性就没有再出门,两个人在床上聊天又修炼,岑蓝帮着姜啸处理了两处经脉问题,然后便睡下了。
接下来的两天,姜啸出去杀魔犬,岑蓝也跟着他,让他放开了杀,无需顾忌后路,岑蓝在他身后看护他。
姜啸又变得全无顾忌,魔犬杀起来更加的得心应手。
两日下来,魔犬的数量骤减,而姜啸和岑蓝之间的信任与甜蜜,也更上一层楼。
姜啸全无顾忌地将后背交给岑蓝,生死边缘岑蓝也从未让他受伤,又一日,秘境中所有魔犬被尽数斩杀,他们进来这秘境也足有六天。
姜啸用岑蓝给的玉牌,同同门师兄魏欣联系过了,弟子们也只需再一天,便能到火乌秘境。
他们可以收拾后去和双极门的弟子们汇合了。
岑蓝又幻化为寻常女弟子的模样,和姜啸从玉韵遗府出来,朝着火乌秘境行进。
他们没有着急,路上姜啸御剑,行进的不算快。
中途他们还碰见了其他宗门赶去火乌秘境的弟子们,这一次火乌秘境开启,参加历练的宗门大小十几个,倒是颇为热闹。
岑蓝最讨厌热闹,和姜啸两个人大部分时间都避开其他门派弟子,走僻静山林。
不过要去火乌秘境,必经火乌镇,所有门派的弟子,大部分都会选择在这火乌镇落脚,等待所有参加历练的门派弟子到齐,才拿着各门派掌门给的信物,一同开启秘境。
这样自然是防止各门派之间相互争斗坑害,而这火乌镇不算大,修士们大多选择在山林里待着。
这就导致岑蓝再是喜静,方圆十几里,也寻不到个真的清净的地方。
不过这是个很好的机会,她克制着不舒服,带着姜啸进镇中,花了些许时间,摸清这些弟子们的简单路数。
岑蓝的隐匿功法天下无双,姜啸跟着她,就算在这些弟子面前横着走,也无人能够察觉。
而住在镇中的弟子们,大多都是各门派中比较讲究的,要有足够的依仗才能讲究,而修者的依仗就是修为和地位。
所以在火乌镇镇中落脚的,都是各门派中带头的人物。
岑蓝以隐身术法带着姜啸将城中落脚的客栈都走了一遍,每到一个屋子,只一眼,便能探出其中弟子修为。
并且她还能根据弟子的装束武器,甚至是手上的薄茧、行气的速度,给姜啸解说其修炼的功法、路数、对武器的操纵程度、身上有何傍身的物件,甚至是年岁几何,灵台中晦涩有几重,会不会对秘境中弟子下手夺宝等等。
姜啸对于岑蓝的能力又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他只知道岑蓝修为恐怖,却不知他们这些修为的弟子,在她面前简直就是透明人。
而看出这一切,不过一眼而已。
待到所有的人都探查过,岑蓝带着姜啸回栖身客栈,进门的时候她回头看到姜啸傻兮兮的模样,站在台阶上回手弹他脑门,“记住了吗你这个小呆子!”
岑蓝笑了笑,“记不住太复杂的也没事,你只需要记住,云沧派的那个二师兄务必离远些,他灵台浑浊非常,戾气太重,入魔是迟早的事。”
姜啸点头,怎么看怎么傻,明显就是没记。若是从前岑蓝肯定要火,这说正经的,怎么还傻了呢,修真界从来都是最危险的地方。
但是现在她瞧着姜啸招人疼,心思转变之后,瞧着他傻兮兮的也觉得没什么。
她只是站在台阶之上,弹在他额头的手指下移,又弹了下他的鼻子, “好好记,还有太清宗的掌门大弟子,寒水门的那个大师姐,这些都是你敌不过的,哪怕是迫不得已的暂时合作,也记得要藏拙。”
姜啸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认真点头。
岑蓝又说,“我将你送入秘境便要去焦山,你且与我重复下这些人,我听听你有没有记进去。”
姜啸舍不得岑蓝,但他又不是真的小孩子,不能总依靠岑蓝。
他希望自己能越来越强,不求强得如同岑蓝一样,至少不给她丢脸。
于是姜啸认真老实地回答了岑蓝说的人。
岑蓝这才满意点头,捏了捏姜啸脸蛋,“我夜里再与你细说那些人的阴招,一旦交手,只管放开了给我杀,心慈手软是大忌。修真这条路是与天争命,从来进一步长生不死,退一步万劫不复的地方,懂么?”
“我知道了,”姜啸乖乖点头,岑蓝这般的为他好,他如何不懂,他感激不必出口,只是眉眼含情地看着她,“师祖,我们进去吧,我饿了。”
岑蓝满意他的态度,这才同他一道进了屋子。
大堂里这个时间用饭的人不多,因此他们便没有将食物带进房间,免得弄的一屋子味道。姜啸要了很多吃的,他越来越能吃,岑蓝就坐在他的对面,不吃什么,在浅浅地喝着一杯粗陋的茶。
他们不知不远处合欢宗的几个女修,早就看到了岑蓝在门口教导调戏姜啸的那两下。
她们如何能够看得破岑蓝的伪装?个个稀奇地看着那女修又丑修为又差,可那男修却是修为不错,且模样乍一瞧不甚打眼,却是越瞧越好。
且她们阅人无数,尤其是男人。这男修一看就是还没长成,这若是长成了,定是一位格外出尘的男修。
这等好苗子便宜了他身边那粗浅的女修,实在可惜,合欢宗是以双修为主修功法,你情我愿的,互惠互利。
因此有人瞧着这不般配的一对就起了心思,尤其是修真界男修但凡有点能耐的都眼高于顶,她们倒是很少瞧见这么听话的男修,更何况她们也没有听到岑蓝和姜啸的对话。
但就凭她们看到姜啸对岑蓝的态度,就能总结出一个言听计从来。
这样又乖又修为扎实的男修,可不好寻。
于是就在岑蓝和姜啸轻声细语地说话时,有个合欢宗的女修千娇百媚的走过来,故作惊叹地指着姜啸伪装成普通佩剑的焚魂锏说,“道友,这佩剑我瞧着实在不错,不知出自哪家大师之手,可否告知?”
姜啸吃得正欢,闻言第一反应不是回头去回答女修的话,而是抬头去看岑蓝。
有恶意的人基本上靠近就会引起岑蓝的警觉,而她没有注意到这个女修,可见她没有什么恶意。
岑蓝和姜啸对视一眼,疑惑抬头,看到女修的瞬间便认出她是合欢宗的,顿时更加疑惑。
岑蓝目力极好,尤其是对各种兵器滚瓜烂熟,一眼便能看出那女修腰侧所佩之剑虽不是极品,但也可以说是上乘灵器。
而姜啸这个被她变幻过的佩剑连等级都算不上,这女修功法岑蓝也一眼看透,她实在没有能耐看透姜啸剑上伪装。
于是岑蓝神色微微一变,眼睛微微一眯。
不是觊觎武器的,合欢宗女修便只能是觊觎人的。
觊觎到她头顶上来了,岑蓝顿觉十分离奇。
她碗里吃着的饭竟然也有敢惦记的,这还真是个难以描述的体验。
不过她看着姜啸那傻样,也并没有发作,只是抬头对上那女修视线,说道,“他的佩剑是我炼制,怎么,道友想过要把你那把佩剑回炉重造吗?”
合欢宗的女修敢当面来撩人,自然就是准备对上恼羞成怒的这个低阶女修的。
谁料她不曾恼羞成怒,甚至坐姿都没有变一变,挑眉看来的眼神却是与她模样修为格外不符的冷肃,合欢宗女修顿时被看得心头一跳。
倒不是岑蓝只凭眼神就能杀人了,她隐没了修为,自然威压也跟着压下去了,可一个人惯常的姿态不会变的,合欢宗的女修其实走的也是险路,这修真界就没有修士走的是坦途。
察言观色是她们最擅长的,岑蓝的这点矛盾一眼便被她捕捉了,关键是她看不破她的伪装,这种情况只有两种,一是她在虚张声势,二便是她已经高深到她看不破。
加上这男修对这女修的态度,合欢宗女修笑了笑,若是岑蓝真的是寻常女修,该是羞恼受辱的模样才对,毕竟这些仙门女修无论修为如何,都是对她们合欢宗谈之色变。
而岑蓝的反应,让她心中没底,打定主意看不透便不招惹,于是也不觉尴尬地说,“那倒不必了,虽然道友手艺高超,可无奈我的佩剑乃是家师所赠,不好擅改。道友可真是客气,我还有事就先走一步了。”
岑蓝沉沉目送她转角上楼,转头看向姜啸,姜啸又吃上了。
岑蓝伸手拿了姜啸佩剑,将他正狼吞虎咽的脸抬起来,仔细瞧起来。
“你倒是有人惦记。”岑蓝声音有很难分辨的不愉。
姜啸都没弄明白怎么回事,他只以为那女修就是看上他的剑。
他顺着岑蓝的力度抬头看她,满眼清澈。
“怎么?”他嘴里嚼着吃食,咽下去喉结滚动,“蓝蓝?”
岑蓝却看着姜啸眼神变化了一瞬,剑柄抬着他的下颚转了个角度。
“怎么回事?”岑蓝说,“你似乎变样子了。”
姜啸一脸迷茫,可岑蓝不会看错,他确确实实变样了,很细微,不仔细看难以察觉。
岑蓝不会没事盯着他看,但这会乍一看,竟有被惊到。
他本来便是凤眼,可现在看去似乎比之前更加狭长,眼尾细细的收起来,鼻梁更挺了一点,下颚也消瘦些许,唇形倒是没有改变,可唇色艳丽……
这点细微的变化,让他整个人都有了棱角般,低头看来眉目邪飞,加上艳丽的唇色,莫名的有些妖异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