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原涉不确定自己的声音有没有传到电话的另一边, 正如他也只是通过夜斗所说的内容来推断对方的反应一样。
像他们这一类脑袋里装了台分析仪的类型,大约根本用不着亲眼或者亲耳见证,完全靠分析推测便能够模拟出自己面临的全部问题,以及具体的解决办法——更有甚者, 不光是过去和正在发生的事情, 连未来的走向都能够预料得相当精准。
那正是所谓的, 你在一层,以为他在三层, 其实人家已经在大气层的悲伤故事。
总之, 当不靠谱神明说漏嘴的同时,粉发小正太便一溜烟窜进了身旁男人的怀里,合理(?)行使着乘坐权, 仰起脸来露出一双水汪汪的灿蓝圆眼。
不知是被他的模样打动,还是觉得怎样都无所谓,一路都像是忠诚执行保镖任务的纪德直接抱着猫团子站起身, 大步流星地朝着门外疾步而去,全然不顾被抛下的蓝发神明一脸木然的举着手机, 隔了半晌才对着摇摇晃晃的门扉悲切长叹一声。
“到底谁是你的主人啊?!真是的,你这家伙给我搞清楚一点!”
“这位先生, 请问——”
见他的同座们离席消失, 为他服务许久的侍应生自然虎视眈眈地围了上来, 生怕唯一可以付钱的人逃单,然后满脸和善的递过长长的账单示意道:“您是现金交易, 还是刷卡呢?”
“诶?等等, 是那个孩子来请客的!不要急, 待我先把她抓回来再——呜哇!”
“孩子?您找借口的样子实在是太不走心了呢。”
一群面容温婉的小姐姐们将他按住, 如同要给一只不停挣扎的肥羊薅毛似的, 根本没有留下任何可供逃跑的余地。
大约是早就看不惯他的糟糕行径,为首的侍应生长双手叉腰,代表儿童保护协会对他发起正义的指责:“从刚刚起就觉得很不对劲,您不会是胁迫了她、不,其实是绑架了她吧?我好像听见您对她的家长提出了高达五百万的赎金要求哦!”
“没错没错,我也听得很清楚,快点报警比较好……”身侧立刻传来了几声附和,明显是怕他被逼得太急,再做出什么伤人之事,连声音都放得很轻。
虽然如此,但总觉得这样的担心有些多余,毕竟只会一惊一乍的蓝发少年看起来实在是很弱,丝毫没有作为反派的气魄。
所以在发现情况不妙的时候,一群女性侍应生才敢结伴围攻他。
不过从夜斗的角度来看,一切的发展简直离谱到不行,令他恨不得抱头痛哭,哀嚎着惨遭算计的悲伤现状:“真的跟我没什么关系啊呜呜呜——救命!”
神明,果然是不可以干坏事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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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嚏!”
深陷于男人结实怀抱中的栗原涉打了个小小的喷嚏,使得肩头摇摇欲坠的领口进一步下滑,险些掉在他的胳膊弯里。幸好上方有只大手反射性帮忙挽了挽,及时制止了他春光外泄的可能性。
他仿佛对此一无所察似的,执着于攀附着对方的肩头向后张望,搜寻着附近的可疑踪迹。
或许是撤退比较及时、外加没有带走手机的缘故,港口黑手党的boss无法借此来定位他的所在,再顺势将缺少反抗能力的他打包卷走,变成失去行动自由的金丝雀。
按照他的预计,距离hp和mp彻底恢复还需要整整24小时左右。
换而言之,在此期间内,战斗力极速锐减的他根本无法战胜某个性.癖诡异的萝莉控——哪怕他脱了裤子自证,大约也无法打消对方的积极性吧?谁让他未成年时的脸实在是太具有迷惑性了呢。
当然,成年后也一样,但对于他而言个中意义则完全不同。
一个代表着充分的主动权,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意来制定进攻的计划,另外一个只能被动回避,有着令他厌恶的狼狈感。
——唉,早知道会这样麻烦,他一定要换种方式来探查敦君身上发生过的事情。
难得在心中抱怨着自己冲动行为的他自然也明白,如果不去尝试的话,他是绝不会甘心放弃的,现在顶多是发发牢骚而已。
“你有想去的地方吗。”始终保持着直行的男人没准是察觉到他的沮丧心情,这会儿略微放慢了脚步,尽量维持着比较舒服的速度和谈话方式来征求他的意见。
这对于过去身为统帅的独.裁.者纪德来说,基本是不可能出现的奇景。
获得殊荣的小恶魔将脑袋搭在他宽阔的肩膀上,有气无力地叹息道:“这种样子的我只适合游乐园吧……”
因为没带太多的现金,为避免划卡暴露自己的位置,所以本来计划中的买衣服环节也不得不取消了。
而越是人流密集的地方越有利于躲藏——就算□□首领神通广大,也不能为了自己的个人爱好去要求属性调取全城市的监控录像,来寻找粉发萝莉的踪迹吧?上位者可是无法随便任性的啊。
“你是指那里吗?”
依言搜寻着类似场合的男人抬起手臂,指向不远处高高耸立的标志性摩天轮,带动怀中人一同望去。
失去记忆并不代表丢失生活的能力,变成专门用作战斗的偶人。以神器之身重临人间界的彼岸之人仍记得不少常识,足够他们像真实的人类一样自主行动,无意中提取着身体里存储的回忆。
无论曾经的「mimic」首领遭遇过多少磨难,想必小的时候,也一定跟着家人来过象征着温馨快乐的游乐园。
反倒是生长于福利院的栗原涉,此前从未有过踏足其中的想法。
小时候的他不愿面对自己与普通孩子的差异性,长大后更是丧失兴趣,于是便一头扎进网络游戏里,意外登上了生存流游戏的死亡航班,为此当真是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果然是地标一样的场所啊——”
他用听不出情绪的长音感慨着,而后像是突然来了兴致一样,开开心心地举起手道:“既然来了,就去看看好啦,正好我口袋里的现金应该够买两张票的。”
纪德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带着他走向了售票通道。
事实上,他随身携带的钱不光够买两张全场通票,还余下来不少,所以他又在场内挑选了一套儿童款的小熊装,成功换下了堪称累赘的长裙。
配套的熊耳朵发卡也被一同戴在了他的头顶。
与专门负责逗乐的憨憨大熊装不同,提供给客人们的衣物要更加好看一些,是方便行动的背带裤款式,于边缘处缝制了五颜六色的小绒毛,外加后面增添的小尾巴,完全可以令人一眼看出它们代表着哪种动物。
缩水的小恶魔愈发放飞自我,对着陪伴自己的男人比了个“耶”的手势,非常自恋地表示道:“怎么样,很适合我吧?”
“嗯。”
寡言的直男看着他雌雄莫辨的漂亮面容,视线又悄悄溜到那对活灵活现的小耳朵上,不带任何邪念的评价道:“很可爱。”
“唉,你这样以后会找不到女朋友的,不对,男朋友也很难找到。”他双手插兜,老气横秋地摇摇头,一副看破了未来的奇妙表情,而后率先迈步朝着鬼屋的方向走去。
“来吧,我教教你什么才是与人交往的正确方式。”
于是银发男人的目光又落在了随着他的走动而摇来晃去的毛绒球小尾巴上,仿佛被诱饵勾着不停前进的马一样,踩着脚下的木屐亦步亦趋地跟随着,激发出富有节奏感的清脆响动。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栗原涉哪里有那样的教学心,不过是为了更正对方口中的“可爱”一词日常使了个歪思路而已。
可以夸他美、夸他漂亮、夸他人间尤物(?),甚至对他说土味情话,可就是不能使用富含**成分的形容词。
嗯,森先生除外。
括弧,本世界钟爱萝莉的首领先生在面对着正太体的他时,一样要被列入拒绝往来用户。
想当然地,两位见惯了腥风血雨的杀戮份子与同行的普通游客简直是格格不入,不仅仅全程面无表情,还被旁边不停惊叫的家伙们当成了精神支柱,扰得几乎没看清鬼屋内的动态。
待他们从另一端的出口现身,身材娇小的粉发正太已经落入了母性泛滥的妈妈粉魔爪中,变成了来回传阅的吉祥物,时不时有人抚摸着他的后背小声安抚着:“别怕,都已经过去了,呜呜,我们有很勇敢的保护你噢!”
自讨苦吃的小恶魔:“……”
——他就说幼年体要不得吧?除了方便卖萌之外根本毫无用处……关键是他根本不想对着外人装可爱!
隐约间有种hp和mp都在疯狂掉落的错觉,耳边满是“-10-10-30-100”之类的游戏提示音。
被他一起坑进来玩的纪德同样状况不良。
与他不同,本想带着女伴一逞男子气概或者趁机摸摸小手的家伙们全部在另外一边聚堆,如同花里胡哨的灯球般装点着中间的高大“树桩”。
银发男人顶着满身大汉看着他,眼中缓缓打出了两个问号。
“噗——”
不要怀疑,并非他绷不住泄露了笑声,而是一个对鬼屋跃跃欲试的小男孩路过时发出的声音。或许是觉得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他回过头呼唤着监护人,毫不给面地大声道:“织田作你快来看看,这帮人好奇怪啊,是在玩什么新的游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