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定了违和感的来源后, 栗原涉干脆撑起上半身,仿佛是为了故意吓人的猫科动物一样,猛地缩短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上下打量起了眼前的男人。
当然,他是没办法直接询问类似于“我们有没有做过”这种问题, 哪怕没有外力的干扰, 单凭他的了解来看,就绝对没办法从对方口中得到实话——为了保证男人的颜面和控制住他的忠诚度,森先生必然会给出肯定的答案。
而且如此一来,作为提问者的他反而要落入下风,引来一轮轮的试探。
毕竟, 身为当事者之一的他怎么可能不知道两人之间具体发生过什么呢?实在是太奇怪了吧。
为避免打草惊蛇,他很快进入了莫名被按到身上的社畜人设状态,歪歪头, 自如转换了口中的台词:“森先生叫我过来原本是为了什么事情呢?总觉得, 如果光想着满足自己,未免太自私了呀, 您说对吧?”
“涉君还是一如既往地恶劣啊。”
首领先生对猫主子变来变去的作风相当适应,神色根本不曾有过分毫的变化, 好似被他勾引的时候就准备好急刹车了一样,甚至从容地帮他将颊边散乱的长发挽回耳侧, 方才温声回应道:“最近你跟着中也君做了不少次的任务,应该已经有些适应组织内部的工作了, 所以我想安排你与芥川君做为搭档,去执行新一轮的任务。”
“诶?完全没有休假时间吗, 您可真是个魔鬼啊——”想着爱丽丝之前曾说过的任务报告, 粉发少年立刻明白自己遭到了多么严重的摧残, 当即拖着长音抱怨起来。
就算他很清楚对方的压榨属性,断断不会放过自己这样好用的劳力,可一旦想象出的画面落进现实,仍觉得有种没办法接受的窒息感。
——他真的不喜欢上班嘛,明明之前的森先生可是很愿意……
很愿意什么来着?养着他吗?放任他当一只靠卖萌混日子的无辜小猫猫?完全不可能的吧。
被脑袋里隐隐浮现的奇怪念头搞得有些发蒙,他再次无意识地蹙起眉头,陷入不明的神游当中。
那副模样令他面前的男人本能警惕起来,不过又没办法猜透一切的根源,外加还有一大堆的公务要忙,便状似体贴地松口道:“涉君好像很累的样子,不如,去后面的房间好好睡一觉?反正也不是特别紧要的任务,之后再去同芥川君汇合吧。”
“唔,好呀。”
眼见着偷懒的机会送到了自己眼前,栗原涉哪里肯放过,赶忙美滋滋地跳下桌面,跟着等待许久的爱丽丝走入了首领办公区内的专用休息室。
往日里,这里唯有森鸥外一人可以进得来,连打扫更换屋内摆设之类的事情都不会假手于人,保持着一贯的谨慎多疑作风,所以内部给人的感觉十分私密,简直像是用魔法凭空变出来的夹层空间一样。
有幸走入其中的猫主子抬头看了看挑高的屋顶结构,以及复古的欧式装潢,不由觉得空气一同变得沉甸甸地,像是坠满了浓缩的权欲重压,根本没有休闲的氛围。
——在这种地方真的能睡好觉吗?
若是换成跟他同年龄的普通人,这会儿恐怕脑子里都要冒出恐怖凶宅之类的特殊片场,恨不得替房间的主人在墙壁上开一个洞透透气,将温暖的阳光放进来缓和气氛。
幸好他胆子极大,倒是没觉得惧怕,顶多是把陪同的金发小萝莉拐上床当成了抱枕,来提高整体的舒适度。
很可惜,还没等他开启美妙的睡眠时光,便听见独自处理工作的港.黑首领一声召唤,要求他身旁的异能体快点出去,不许(背着自己独享)撸猫扰乱他的休憩。
或许是透过现象看到了本质,金发小萝莉勉强起身之余,立刻满脸不愿的大声吐槽,半点不给自己的制造者留下半点薄面,“你是怕我和喵喵单独做些什么吧,小气鬼林太郎!既然不愿意我来帮忙,你倒是自己上啊!”
这个“上”字用得万分微妙,惹得她身后试图拿枕头代替正主的大型猫科动物嗖地趴倒,整张脸都埋进了柔软的床铺里,仅剩下头顶翘起的长长呆毛随着身体的起伏不停晃动着——不要误会,那绝不是害羞到颤抖,而是他控制着自己不要笑得太大声,忍耐得十分辛苦罢了。
没办法,连做坏事都快要抽不出时间的首领先生实在是太可怜了吧!
但话又说回来,按照两个人的年龄差和武力值,他可不觉得自己就一定是身处下位的那个人……啊,若是森先生哭着哀求他的话,倒是有可能软化他的态度,然而换了上下位置好像并不会影响他将人吃干抹净的结果嘛。
第二天起不来床的人绝对不是自己。他对此可是很有信心的。
曾阅览过无数充满技术含量本子、可以称之为理论派老司机的粉发少年胡思乱想着,竟不知不觉地陷入了浅眠中,身体习惯性地团成一个圈,犹如叼着尾巴的猫似的,半天没有换个姿势的意思。
那画面颇有几分岁月静好的宁静感,令人看着就觉得身心得到了极大的放松。
可实际上,睡梦中的栗原涉却并没有获得应有的安眠快乐,耳侧一直像是有很多人不断交谈般,为他编织着真实与虚幻交叠的巨网——
“无视他人的性命,一意孤行,这就是身为医生应有的品性吗?果然,进入里世界只会让你的黑暗面持续放大,在将自身彻底吞没之前,拖累更多的无辜之人下水。”
“你挡住光源了啊,福泽阁下,麻烦不要啰嗦太多,快点让开一些,如何?”
“那孩子明明说过……”
“社长,他应该是触碰到了什么关键性的信息啦,不如再等等看吧——”
“可是这样流血不止,哪里还能保得住性命……你确定他真的没有问题吗?”
“是他自己豁出命去赌一个可能性,别浪费他的决意嘛。”
“————————————”
交谈声很快演变为凌乱嘈杂的断音,好似无规则演奏的刺耳交响曲,扰得耳膜发痛,一路延伸至心口的位置,然后猛地用力扎了下去。
“呼、呼唔……!”
如同被梦魇住的栗原涉挣扎着掀开眼帘,一时间竟分不清自己身处何处,只觉得身体像是被透明的利器狠狠钉住,以至于喘口气都跟着撕心裂肺的痛,激得他瞬间冒出一身薄薄的冷汗,几乎要打透后背的衣服。
偏偏他受过太多的创伤,越是感觉不对劲越想第一时间挣脱出来,于是便像是应激反应一般用力攥紧五指,自行制造着更多的痛感来与之对抗。修整圆滑的指甲嵌入了掌心当中,不光烙下半月一样的掐痕,更是刺入皮肤当中,毫不留情地划出血腥的指印来。
那堪称自虐一般的举动终于成功帮他摆脱了异常,下一刻整个人便灵活地翻身而起,站在床侧平复着略显急促的呼吸。
——到底是怎么回事,噩梦吗?还是中了谁的暗算?总觉得不对劲的地方好像越来越多了……
他接触过能够制造精神幻觉的异能者,如果说是之前出任务的时候遭遇意外,倒也算是解释得通眼下的情况。可或许是想太多的坏处,令他没办法相信缺乏证据的判断,这会儿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去找据说带着自己执行任务的上级问问内情。
他走出密闭的卧室,意料之中地发现房间的主人依然在勤勤恳恳地批改文件,负责充当吉祥物的异能体则休闲得多,此刻无聊到需要靠吃零食来打发时间,见他重新出现便立刻抛下手中的东西,小跑着奔了过去,“喵喵,陪我玩游戏吧!”
“唉,我得去工作了啊,小小姐。”
粉发少年被心底蔓延开来的种种疑惑感分散了注意力,倒是没留神自己为何称呼对方“小小姐”的来由,还耸了耸肩,回头向首领先生示意道:“请您将任务内容发到我的邮箱里吧,回见~”
敢于光明正大朝顶头上司索要邮件版本的嚣张家伙,全组织上下就他这么一个人,哪怕是太宰治都没有主动要求过类似的特权——想也知道,跟自己的饲养员撒娇才是最快乐的,猫主子可是很挑剔的哦。
“等一下,涉君。”
结果在他自认为万无一失准备开溜的前提下,不曾抬头的男人却叫住了他,以无法辨明喜悲的语气道:“离开之前,至少要好好地跟我告别吧。”
无论是对方的态度亦或说辞,皆透露出察觉异常的信号,假若他心理素质不够坚定,怕是要当场跳窗逃跑,以免迎来笼中金丝雀的be结局。
不过他实在是很难拒绝有关森鸥外的一切要求,这会儿终归是转过身,老老实实地走到了书桌前,保持着与对方面对面的状态。隔着点障碍物,起码出了问题的时候能剩下点反应的功夫,不至于被当场擒获。
首领先生会怀疑他有背叛的心思吗?万一翻了脸,不许他出门的话,要选择强行离场去追寻真相,还是信任脑袋里时断时续的记忆片段,留在“森先生”的身边呢……
比起只会将工作扔给他的首领先生,他果然更喜欢——谁来着?
“不要再露出那种表情了啊,涉君。”
黑发男人低沉地叹息着,不知是不是想挽回自己冷血无情的形象,此刻摊开布着些许薄茧的右手对他道:“把手给我看看……别担心,只是帮你处理伤口而已。”
栗原涉潜意识中莫名有些抗拒他的主动示好,总觉得一旦心软,便要陷入未知的迷雾当中,所以脑筋一转开口就是令人接不下去的骚话。
“——听说口水也能消毒哦,您要帮我舔干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