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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四十六章 老人们的担心
    既然是征召田赋,自然不可能只顾士绅,而不顾普通的百姓,便是那些农户也是要交的,所谓一视同仁。



    只不过地丁合一的难点在士绅们这里罢了......



    方休带着李敬,离开临泽府城,来到郊外的某处村庄,以一名平平无奇的县丞的身份,收缴田赋,顺便看一看地丁合一在百姓们心里的地位。



    迎接他们的是一个青壮年的汉子,看上去孔武有力,一看见方休就迎了上来,大大咧咧的道:“方大人,小的等了你这么久,你可算来了!”



    方休冲他笑了笑,翻身下马,道:“山路崎岖,不免耽搁了些时间。”



    “俺们村的路的确是太差了,也从来没有大人愿意到俺们村来,县丞大人您还是头一遭!”



    汉子领着方休进村,笑着道。



    方休不置可否,应了几句,目光却是在村子周围打量起来。



    种着庄稼的小麦,破败的茅草屋,还有混合着难闻气味的不知道什么味道,一切都是熟悉的模样,这里就是中原道最为常见的村庄。



    “知道本官为何要来吗?”



    方休的目光重新放在那汉子的身上。



    汉子憨厚的笑了笑,摸了摸脑袋道:“俺知道,大人是来收田赋的!”



    他憨厚的笑容倒是让方休微微一怔。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被当成韭菜还笑得这么开心,怡然自得的。



    那汉子似乎是看出了方休的想法,开口道:“俺知道大人您在想什么,俺们不是傻子,这田赋早晚都是要交的,大人您早点来了,俺们就早点交了,大人您晚点来,俺们也躲不掉。”



    方休听了以后,怔了片刻,释然般的笑了。



    “若是那些士绅们也懂得这些道理,本官也省的费这么多的口舌了。”



    那汉子听见这话,摸了摸脑袋,憨厚的道:“俺们都没读过书,也不懂什么大道理,那些士绅一定比俺们强多了。”



    “没读过书可不代表不懂什么大道理。”



    方休笑了笑,继续往前走。



    片刻之后,就到了一间屋子。



    几个村子里的老人聚在一起,正聊些什么,看见方休,忙不迭的站了起来。



    “给县丞大人问安。”



    这几个老人加在一起都有三百多岁了。



    方休看着他们在自己面前躬身,还真有点不好意思,忙不迭的上前把他们扶起,笑道:“本官只是小小的县丞,来收田赋的,当不得几位老人家如此行礼。”



    几位老人听了以后,都是怔了,这么多年,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随和的朝廷官吏。



    方休看着他们,问道:“地丁合一之策,几位老人家可听说过了?”



    几位老人面面相觑,都没有说话。



    还是那青壮年的汉子道:“大人,俺们这里消息闭塞,这地丁合一还是昨天亭长大人才跟俺们提起的,俺们也不知道啥意思。



    是不是又要多交田赋了?”



    对于这些老人而言,‘田赋’二字是极其看重的。



    一听到田赋,他们的眼睛就直了,看着方休,欲言又止。



    方休见到这一幕,笑了笑,说道:“田赋是改了,却不是多交,若是你们家里人多,地少,便是少交。



    若是人少,地多,那才是多交。”



    众人听见这话,全都迷糊了。



    自从他们在这片土地扎根下来,还从来没有听说少交田赋的,最为重要的,若是地少就可以少交?



    这田赋不从来都是按照青壮的人数算的吗?



    方休看见他们迷糊不解的模样,立刻就明白了。



    这些人怕是真不知道地丁合一是什么。



    他回头看了一眼李敬,李敬的脸上满是愧疚,附身在方休的耳边,小声道:“这村子太偏远,卑职还没来的......”



    话还没有说完,就见方休摆了摆手:“借口罢了,本官再给你半个月的时间,不要让本官再失望!”



    李敬听见这话,忙不迭的打起精神,应道:“是,大人!”



    方休则是看向老人们,解释道:“这地丁合一之策,说来复杂,本官也就从简单的说起,总而言之,就是不再按壮丁的人数交田赋,而是按照良田的亩数。



    若是你们的田少,便是家里有上千口上万口的人也是少交田赋,若是你的田多,便是只有你一个人,也要多交田赋,这么说,你们可明白了?”



    老人们听见这话,都是面面相觑。



    并非是他们没有听懂方休的意思,实在是......他们无法理解,无法理解县丞大人为何要这样做?



    这样的话,他们交的田赋的确是少了,而且少很多!



    但是多年的经历告诉他们,这天上不会掉馅饼,还有就是羊毛出在羊身上。



    他们不懂得什么叫做肉食者鄙,却也明白,朝廷打仗需要银子,皇帝好吃好喝需要银子,这些银子从哪里来?



    士绅们是可以免掉大部分的田赋的,就只能从他们这些普通的百姓身上来了。



    今日收的田赋少了,明日又会变着法收回来,他们太明白了。



    类似的事情,他们也见得太多了,什么样的巧立名目,他们没有见过?



    想来这一次也就是如此吧......



    “大人,俺们明白了,就是......”



    那壮年汉子听了以后,脸上露出犹豫的表情,想了想,还是道:“就是大人,这以后是不是还要交其他的赋税?”



    说到这里,顿了顿,忙不迭的道:“俺们没有其他意思,就是......今年俺们这边遭了灾,收成太少,勉强够家里人吃的,交上田赋已经是勒紧裤腰带了。



    要是还有其他的赋税,俺们......哎......”



    说到这里,叹了口气,咬咬牙,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大人,要是还有其他赋税,您先跟俺们说清楚了,也让俺们心里有个底。



    别到时候,大人您来了,俺们什么都拿不出来,到时候大人您心里不舒服,俺们也难受,您说,是这个道理不?”



    方休听见这话,看向后面的几个老人,明白他们也是这个意思。



    哎,多质朴的人啊,只可惜被田赋二字压成这样。



    方休叹了口气,尽量的面露笑容,看着他们,缓缓开口:“本官在此向你们承诺,今年,往年,以后都只有田赋变动,其他的赋税还是原先的,没有变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