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课之后,所有人都离开了课堂,只有楚茗雪和柳旭像心有灵犀般的留在了最后,等到屋内只剩他们两个时,柳旭一脸坏笑地靠近楚茗雪,问道:“雪儿,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跟我说?”
楚茗雪一听脸色立刻沉了下来,语气不善地说道:“不许叫我雪儿!”
柳旭眨了眨眼睛,又问道:“那叫你楚楚呢?”
楚茗雪一撸袖子,叫道:“你小子是不是皮痒了?”
“君子动口不动手,我只是关心你一下,你用得着对我这么粗鲁吗?”
“粗鲁?我还有更粗鲁的你要不要见识一下?”
“你刚才可不是这样的,明明温顺的像个小羊羔似的,怎么现在像换了个人一样,难不成你心里有鬼?”
“谁有鬼?你别乱猜!我跟他什么事都没有!”
“哦……什么事都没有,那你说的他是谁啊?”
柳旭一脸欠揍的表情,让楚茗雪顿时气冲头顶,一撸袖子就朝她冲了过来。柳旭哪里肯等着被揍,一看不对转身就跑,任凭楚茗雪在后面紧追不放,柳旭就像泥鳅似的总能在关键时刻逃出生天,更让楚茗雪火冒三丈。
两人周旋了半天,累得气喘吁吁,但是谁也不服谁,仍旧保持着两三尺的距离对峙着,柳旭更是在胸前抱了个凳子,将凳子腿朝外,以防楚茗雪突然发难,好歹还能抵挡一阵。
他们二人的体力相差不大,只是楚茗雪跑不过她,柳旭打不过他,因此才造成现在的局面,不过一会儿柳旭要是跑不动了,那结果可就不妙了。柳旭一想到这里,眼珠子转了转,朝着门口一望,顿时神情恭敬地说道:“石先生,您怎么又回来了?”
楚茗雪是背对着门口的,一听柳旭这话立刻神色大变,非常慌张地转过身去,刚要行礼,却见门口空无一人,仔细一想马上就明白过来,扭头看向柳旭,只见她一脸得意洋洋的神情,分明是在向他示威,气得楚茗雪暴怒,叫道:“柳旭,你骗我!”
“你不是说你心里没鬼吗?瞧,事实胜于雄辩!”
楚茗雪哪里肯听她狡辩,挥拳又要冲向柳旭,只听柳旭大喊一声:“停……停……别生气……别生气,我就是跟你开个玩笑,你不是说我们是好兄弟,要同甘共苦,抱成团吗?我是怕你心里有苦没处说,埋在心里太过压抑,有些事吧,你说出来心里会好受一些,兄弟,不就是用来诉苦的吗?”
楚茗雪一听,怒火暂时熄灭了一些,即将挥出去的拳头也慢慢放了下来,然后又听见柳旭说道:“我知道有些事情是没办法说出口的,毕竟这种事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但是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坚定地站在你身后,给你当后盾。你们两个到底是谁追谁啊?是你喜欢他,被他拒绝了吗?要不要我帮你出点主意让他回心转意?”
楚茗雪本来已经气消了一半,听到这话,怒气一瞬间又涌了上来,暴喝道:“不是这样的!”
柳旭被这一声暴喝吓了一跳,眼珠子转了转,回想起楚茗雪平日的做派恍然大悟道:“啊……难不成是他追的你?他是为了接近你才来书院的?这家伙真不要脸,要不要我替你找人收拾他?”
楚茗雪彻底无语了,两眼一翻直接坐在了地上,不愿再搭理她。
柳旭见楚茗雪不动了,小心翼翼地上前试探道:“雪……啊……楚……楚……少侠,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啊?要不要请个郎中给你看看?小安子认识一个老头,十里八乡数他医术最好,我让他把人叫过来?”
楚茗雪抛了个白眼给她,冷哼一声:“你少说两句,比请什么名医都管用。”
柳旭讪讪笑着,也不接话,楚茗雪见状叹了口气说道:“算了,既然你想知道,我就告诉你好了,也省得你胡思乱想。”
柳旭一听连连点头,丢了手里的凳子,坐在楚茗雪身旁,聚精会神地看着他,就像要听什么传奇轶闻似的,眼睛里满是兴奋的光芒。
“我跟他确实早就认识,大概七年前吧,在辽东的金峰镇,那是我第一次见他。我从小跟父亲生活在军营,父亲对我管教颇为严厉,又有军中将领亲自指导武艺,所以我从小就显露出非一般人可比的武学天分,这也使得我在武艺上极自负,轻易不把别人放在眼里,也因此在外面惹了不少祸。”
“那一日,我带着随从上街游玩,遇见地痞欺负乡邻,眼看着一个老翁被他们打得满脸是血,义愤之下便出声阻止。我当时只有十岁,那群地痞根本没把我放在眼里,又见我长得清秀,误把我当做小姑娘,对我言语轻薄,举止轻佻。你知道我平生最恨别人因我的相貌生出非分之想,那几个人不知死活正好撞到我拳头下,我岂能善罢甘休?于是使出所有狠辣手段对付他们。”
“你和我一同练过武,应该知道我的掌力有多大,那个时候我虽未达到现在的水平,但已有现在七八成的力道,而且我当时在盛怒之下,拳脚的力度和速度还要再高上一成,所以你大概也能想象得到那几个人被我揍得有多惨。”
“别人常说‘得饶人处且饶人’,我当时被杀气蒙了眼,只想着自己被人欺负了,要让那人永远闭嘴,所以根本没在意被我打倒在地的人有多痛苦,伤势有多重,依旧挥拳不停,连我的随从都拉不动我,眼看着那个领头的地痞被我打得快断气了,就在这时,我感觉到一阵强劲的拳风迎面袭来,还未等我反应过来我人已经飞了出去,一直昏迷了两天才醒过来,而挥拳的那人就是这位石先生。”
柳旭听完,吃惊地将嘴巴张成了o形,她以为这位石先生只是略懂武艺,没想到他的功力竟然还在楚茗雪之上,难怪楚茗雪不敢在他面前造次,一直小心谨慎的,不过,好像太过谨慎了吧?
“你是觉得他的功力在你之上,所以很忌惮他吗?”
楚茗雪苦笑了一声,说道:“何止是忌惮他?我是被他修理惨了,从心里恐惧他。”
柳旭闻言一愣,“恐惧?言过其实了吧?为何有此一说啊?”
“第一次交手之后,我心有不甘,让下人去打听他的底细,没想到他和我父亲竟还是朋友,当时就在我们府上借宿,于是,我几次三番接近他、偷袭他,结果都被他识破,不论是拳脚、兵器甚至是暗器,我都没讨得半分便宜,还被修理得惨不忍睹,更让我难以启齿的是,每次我败下阵来都被他扒掉裤子,用他随身的剑鞘狠狠抽打屁股,光天化日之下,全府的下人都看到了,我真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所以吃了几次亏之后,我再也不敢招惹他了。”
扒了裤子打屁屁!冷傲妩媚的楚茗雪被人当众扒掉裤子打屁屁!没想到啊没想到,楚霸王竟然还有这么一段惨不忍睹的历史,你说我是该笑呢?该笑呢?还是该笑呢?
柳旭想象着十来岁的楚茗雪梨花带雨又羞又气的模样,再对比他如今辣手摧花,阎王附体的模样,怎么都觉得这事有一种说不出的滑稽,要不是看到楚茗雪那冰寒的面孔,怕他怒极之下把自己揍成肉饼,恐怕她都已经笑得在地上打滚了。
柳旭狠狠掐着自己大腿才没让笑容太过灿烂,咬着牙问道:“你小时候打不过他,躲得远远的,我能理解,可都过了七八年了,你的武艺也有很大长进,照理说你应该有实力和他再决胜负的,难道你不想报仇雪耻?”
楚茗雪眉头微皱,沉吟片刻才说道:“其实这些年来我对他一直是又恨又怕,也曾想着有朝一日练得绝世武功,一定要把他扒皮填草,给自己出一口恶气。可是那年他临走之时曾对我讲过,他说:习武之人可以手狠不能心狠,可以恃强不能欺弱,可以除暴不能枉杀,可以中立自保,不可见死不救,可以舍身取义,不可助纣为虐。他让我记住这几句话,日日自省,将来才会明白何为武学?何为武德?何为武义?”
“我之前一直不以为意,可自到书院之后,读书的时间多了,思考的时间也多了,那话里的含义似乎明白了几分,我猜他是想对我说,学武之人应该明辨是非,不可仰仗武力为所欲为,因此我心里的执念也就没有以前那么强了。而且最重要一点,我现在依然打不过他。”
柳旭不解地看向他,楚茗雪叹了口气,幽幽说道:“你没来之前我都是一个人在演武场上练武,有一日我起得比平时早了半个时辰,就看见有人在演武场上练剑,当时天还未大亮,我看不清那人的面貌,只能听见剑身划破空气的声响,凭那些声响我便猜出用剑之人的气势、力道和速度绝对是顶尖高手,我若与他交手十招之内必败于他手下。我没想到在书院里还能遇到一位武功高手,心里很是兴奋,打算上前与他讨教几招,可我一看他那张脸,瞬间就呆住了,而且最让我吃惊的是,他那一套剑法根本不是在平地练的,而是站在三根木桩上,你想想看我当时的心情有多崩溃,从那以后我就再没动过报仇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