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伊塔刚回到房间,她的手机就响了起来,是诺格打来的。沃伊塔接起电话的时候对面一阵语无伦次,仿佛他没有预料到沃伊塔会接电话一样。
“……是我,那个……这周末有人邀请会去参加一个重要仪式,他们有奖要颁给我,还邀请我做现场发言。刚刚他们告诉我说我可以带一个人去参加……”
“你是在问我愿不愿意和你一起去吗?”
沃伊塔笑了起来,她从床头拿过从苏文那边得到的邀请函看了一眼,觉得诺格的描述似乎和上面写的某项议程类似,就多问了一句。
“你说的这个仪式不会是北方航线的开发基金挂牌仪式吧。”
“……”
诺格带着欣喜的“是”字被梗在喉头,他非常害怕沃伊塔说出一个她不能去参加那个仪式的理由。
“我这边也刚好从别的渠道拿到邀请函,不过如果你想要我做你的女伴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沃伊塔被他逗得笑了起来。
“女伴就不用了,你能来就好了。”
虽然诺格很想要沃伊塔来当他的女伴,但他又想起了那个被从皇家科学院赶出去女科学家,至少,不能让沃伊塔经历同样的事情。
“那我们就到时候再见吧。“
就在沃伊塔即将挂上电话的时候,诺格又忍不住问了一句:“那个,你没有事吧,我从新闻上看到了一些……事情。”
关于霜北血案的事情诺格一直很担心,但他始终没有打电话过来询问,因为他觉得搞不好沃伊塔会误把他的关心当做某种不怀好意的举动。
“没事的,这在我老家都是稀松平常的事情。老岳父遇刺了,女婿就得为他去出头,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沃伊塔说的很平淡,她本人对此的感受也的确很平淡。可诺格却理解成了另外的意思,他觉得沃伊塔的婚姻就是为了这个糟糕的以血还血的野蛮盟约而产生的,她被这个糟糕的家庭困住了,进而产生了一些不切实际的,想要救她离开的想法。可他又不知道应该如何在电话里表达这种感觉。他犹豫了好久,最后却只说了一句简单的晚安。
沃伊塔挂下了电话,抬头就看见米哈伊尔从外面进来,满头是汗不说,颧骨上还青了一块,一边嘴角也裂了。沃伊塔从床上跳起来,把手机也扔到一边,去卫生间里抱出了医疗包来,寻找处理伤口用的东西。
“这么晚了你还出去和人打架了?”
“就是和那个年轻人比了一场拳击而已。”
纳达家的宅子里总有一间拳击室,但她没怎么见库布用过。以至于她还以为那个房间的用法是像电影里演的那样,把不听话的手下塞进拳击沙袋的壳子里,然后库布上去就是一顿打呢。
“你赢了吗?”
沃伊塔一面拿棉签沾碘伏帮他消毒伤口,一面随口问了一句。
“现在的年轻人还真是样样稀松啊。”
米哈伊尔没有直接回答沃伊塔的问题,只是自顾自地摇了摇头。沃伊塔也没有再追问什么,恶作剧似的挑了一个面上有红色爱心花纹的创可贴帮他贴在了面颊上。
“你知道吗,当年医疗兵部队不要你是对的。”
米哈伊尔伸手摸了摸那个贴在他脸上脸上的创可贴,笑着说了这么一个结论。他凑过去给了她一个带着鲜血味道的吻,至少这是他应得的。
苏文特地从哈特堡叫了一架私人飞机过来接他,他似乎已经对来时的那趟专列赶到厌倦了。在飞机上,他不断向来搭便车的沃伊塔抱怨,米茹斯的铁路工程质量太差,列车正常行驶的时候他在餐车里连汤都舀不起来,只能像下等人那样把嘴凑到盘子边上去喝。
沃伊塔已经习惯了苏文这种刻薄的态度,毕竟这人的确就含着金汤匙出生。他享受的所有东西都是很多个人努力做到最好之后才展示给他的,这种环境中,会成为吹毛求疵的专家也就是必然的了。
挂牌仪式当天,参加的人都早早到了现场,以便有更多时间进行社交。苏文一副主家的样子带着沃伊塔去见了一圈人。沃伊塔这才发现原来他是会不摆臭脸好好说话的。临近仪式开始的时候,苏文特地跑到了门口去,从一辆老式轿车上迎下来一位中年妇人。那个妇人穿着全套的米茹斯传统长袍,深绿色带银色暗花的料子把她从脖子到脚踝遮得严严实实的,头上还带了一个现在很罕见的传统米茹斯女人会戴的圆锥形头冠,沃伊塔甚至有些好奇带着那个她是怎么坐进轿车里去的。
“姑姑,您小心一点。”
苏文伸手扶了一下妇人,并对她问了好,然后又把沃伊塔介绍给了她。
“姑姑,这位是纳达娅女子爵,我们在霜空的合作伙伴。”
妇人扫了一眼沃伊塔,没有说什么话,但脸上的表情显示出她并不那么喜欢沃伊塔。
“纳达娅女子爵,这位是奎尔因公爵夫人,也是我的姑姑,她和我父亲是堂兄妹。”
沃伊塔按照礼节给奎尔因公爵夫人行了礼,一抬头却看见伊娜斯跟着从车上下来了,打扮得和奎尔因公爵夫人如出一辙,仿佛是五百年前来的一样。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默契地假装出彼此不认识的样子。
“苏文,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伏林芝小姐,她的母亲早年和我在一个修道院待过。她最近在我的慈善基金会里面帮忙。伏林芝小姐,他是我的侄子,维西子爵。”
奎尔因公爵夫人把伊娜斯介绍给了苏文,似乎很是重视她的样子。苏文和伊娜斯相互行了礼之后,奎尔因公爵夫人又剜了一眼沃伊塔,然后就带着伊娜斯就往里面去了。
“您不要和她计较,她只是一个不幸的女人而已。要知道大部分人都在背后管奎尔因家叫米茹斯的遗传病博物馆。”
见自己姑姑走远了,苏文又露出了他刻薄的真面目,和沃伊塔讲起了奎尔因家族的事情。
“现任奎尔因公爵本人还住在哈特堡城里的时候,每隔十天半个月就要跑出来一次。我们都管他叫新衣公爵。就和那个童话故事里讲的一样,他每次跑出来,浑身上下就只穿袜子和鞋。”
“那是挺不幸的,可是这样的人也能继承公爵的爵位吗?”
沃伊塔故意问了一句,引得他往下说,反正这种事情听了对自己也没损害不是吗?
“单看他是觉得不行,可他的四个兄弟里,有两个没有活到成年,而活着的两个一个是痴呆,另一个比我姑父还疯,只能绑起来关在病房里,否则他能把房子烧了。我姑父好歹偶尔还有清醒的时候。我的几个表亲们也大多和他们的父辈一样,我那个可怜的表弟,二十岁了,头还像一个小婴儿那么大,以至于奎尔因家不得不对外宣称说他已经死了。”
苏文说这事的时候,嘴唇边露出了一抹残酷的笑容,沃伊塔猜测,奎尔因家这个样子恐怕是离被维西家吞并已经不远了。
只是,从沃伊塔的立场来看,维西家也并不是高枕无忧。这个国家的统治集团正在迅速溃烂,奥林卡一世给这个国家带来的似乎并不是起死回生,而只是一场过于漫长的回光返照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