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那个在沃伊塔眼里就是一间普通朽房子的油坊后，谢尔盖带着一个两人坐车去桑松市的市中心吃午饭。



    路上，诺格一直在感叹那个古老的从葵花籽里榨油的机器的精巧。之后，他甚至开始向谢尔盖打听下午是不是可以带他去看看桑松的采石场。他说他想要亲眼看看那些巨大的石块是怎么被渺小的人类从它们待了亿万年的地方开凿下来的。



    “您还真是个特别的人。”



    谢尔盖想了半天才从脑海里搜出这么一个不算负面的词汇来形容诺格这种古怪的癖好。他转头看向沃伊塔想让她来制止这个疯狂的想法。



    “我也没有见过采石场哎。”



    对于沃伊塔来说，去哪个景点她都不是很在乎，毕竟让她选的话，她肯定选躺在河轮上的泳池边晒太阳。



    谢尔盖仔细一想，觉得这也不算什么特别出格的要求，他先将两人带到预定好的餐厅，然后自己去联络了在本地采石场做经理的堂叔，承诺把原本用来下午游玩的预算都给他，就这样简单搞定了这件事。



    谢尔盖的堂叔把这件事看得挺重，他把假模假样带着安全帽的沃伊塔和诺格带进了采石场的指挥室，让他们从监视器里现场看了一次爆破采石。诺格被这种场面震得连连夸了好几句。夸得谢尔盖的堂叔都有些不好意思，就又带他去坐了一下专门在露天采石场运送石料的超级卡车。



    坐在6米多高的巨型卡车里，诺格像个小孩子一样尖叫起来，下车的时候还握着司机的手就不松开：“司机先生，您真是一个伟大的人！”



    从采石场出来，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坐在副驾驶座位上的谢尔盖扭头过来，兴致勃勃地预报了下一个行程。



    “二位，我们现在就准备去桑松最着名的景点了，我们要赶在太阳落山之前到那里。”



    然而，一向活跃的诺格却像累坏了的样子，他把头抵在车窗上，沉默地望着外面。让沃伊塔也觉得有些奇怪，她拿了一瓶水递给他却被他拒绝了。



    等车开上一座小山，那个所谓的景点出现在视野中的时候，沃伊塔才反应过来他在别扭什么。那个景点是一座颇为恢弘的教堂。



    “月光教堂可是桑松最棒的地方了，整座教堂都是用我们本地产的最好的大理石来装饰的，在黄昏时和月光下都特别美……”



    谢尔盖颇为兴奋地扭过头来，却看见诺格一副兴趣缺缺的样子，以为他是不舒服。刚想出声问他，就被沃伊塔阻止了。



    “他可能太累了，就留他在车上休息一下吧。”



    谢尔盖却不依不饶，作为一个自豪的当地人，他并不相信有人会不喜欢看他们的月光教堂。



    “有传言说，情侣在第一缕月光照亮教堂的时候一起祈祷的话，两人就能白头偕老哦。”



    这话让诺格心头火起，在他看来，假设他和沃伊塔的未来是建立在某个虚构神明的意愿之上的，是一种严重的侮辱。



    “您别和他说了，太阳快落山了，您帮我去拍几张照片吧。”



    沃伊塔看见诺格的脸色变了，找了个理由把谢尔盖拉到了一边，以免浪费精力和谢尔盖解释诺格为什么不喜欢教堂。



    太阳缓缓地落山了，月光教堂的墙面由橙色变成了紫红色，的确是别有一番景致。沃伊塔远远往车的方向看了一眼，发现诺格赌气似的低着头，不知道在干什么。



    谢尔盖颇为殷勤地帮她去即将关门的教堂里领了一份纪念品，那是一个小小的香薰蜡烛，蜡里还有一些黄色的向日葵花瓣。



    “您可以带回去在卧室里使用，向日葵的味道很清新，保证您能睡个好觉。”



    月亮缓缓地升了起来，周围的其他游客情侣们都有些激动，他们两两凑在一起，在等待那个神圣的时刻。



    “要不咱们回去吧，月光照上来教堂就是乳白色的，没啥特别的。早些回去路上不怕堵车，还可以早些吃晚饭，两位今天去了那么多地方应该也累了吧。”



    谢尔盖看沃伊塔在观察其他人，生怕她的心情也因此变遭，赶快找了个借口把她拉回了车上。回程的路上，车上气氛有些尴尬，主要是谢尔盖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抱着一个不知什么时候要爆炸的炸弹的焦虑感。



    回到码头上时，沃伊塔照例付了谢尔盖一笔不菲的小费，总算是驱散了他周围那股诡异的气场，让他又变回了那个乐呵呵的汉子。



    “欢迎您再到桑松来玩，八月份是最好的季节。”



    沃伊塔转身准备从舷梯上船，却被站在旁边沉默了许久的诺格一把抱住。



    “你应该知道的，我只是不喜欢任何把现实寄托于虚妄的行为，我……”



    沃伊塔轻轻啄了一下他的嘴唇，示意他没必要为这种事情特意解释。



    “快点上船吧，我有点饿了。”



    沃伊塔伸手拉着诺格走上了舷梯，走进船舱时她感受到身后起了一阵风，她回过头去，看见一朵乌云正在逼近月亮，看起来似乎是要变天了。



    晚餐是今天厨师在桑松本地采买的特产，主打河鲜和新鲜蔬果。中午沃伊塔和诺格在桑松的餐馆里吃的也是差不多的东西，只是船上的厨师非常舍得用料，硬是把这些并不稀奇的食材也烹饪出了奢侈的味道。



    饭后，诺格本想约沃伊塔去甲板上散个步，却被船长高尔斯制止了：“二位，起风了，甲板暂时关闭，还请回到房间去好好休息吧。”



    当晚，沃伊塔躺在床上，明显感觉到风浪大了不少，船体也晃得很厉害。她拿起手机给诺格发信息询问他的情况，却没有回应。



    出于担心，她从床上爬起来，披了一件睡袍就去诺格的房间敲门。



    来开门的诺格脸色发青，他强撑着说一句自己没事，下一秒却奔到卫生间里大吐特吐了起来。



    沃伊塔问船员要了一间位置更低的内舱房的门卡，半抱半扛地把诺格弄到了那个房间去，那里会晃得更轻一点，也不怎么听得到外面的风雨声。



    目睹了沃伊塔搬人全程的领班有些惊讶，以至于他过了一会才想起要帮助他可怜的客人缓解晕船的症状，送来了晕船药、新鲜的橘皮还有一些盐糖水，倚在门边脸上露出了担忧的神色。



    “你去休息吧，我来照顾他。”



    沃伊塔笑着和他打了招呼，然后就关上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