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的时候，宴会终于是散场了。



    最后一波客人和女主人明妮告别后，稀稀拉拉地从前门走了出去。



    而殡仪馆的人则静静悄悄地从后门进来，将莱莎的尸体运走了。



    米哈伊尔有心让沃伊塔去睡一会，却被她拒绝了。她指了指诺格说：“你安排辆车把他送回去吧，我们去劳动营，我有事要尽快见一见爸爸。”



    死了的人已经死了，生活还要继续。



    诺格本想拒绝这个安排，但米哈伊尔没有给他这个机会。他立刻执行了沃伊塔的命令，板着脸带着诺格从后门出去，上了一辆停在路边的车。



    “不好意思，家里突然出了这样的事情，让您跟着费心了，您还是先回去休息吧。”



    从沃伊塔的举止中，米哈伊尔不难猜到她和诺格的真实关系，但他还是礼貌地和他打了招呼才关上了车门。



    然后，他又招呼另外一辆等候在外的车子驶进庄园去接沃伊塔。



    他们到达劳动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那个几个月前还荒芜的营地，现在简直是人满为患。原本的固定营房内已经住满了人，都是国内曾经有头有脸的大人物。



    他们在此的生活还算过得去，一家人甚至包括自愿跟来的仆人都还住在一起，基本的生活用品也都齐备。不少人已经从最初的惶恐和惊慌中脱离出来了，把现在这种生活当成了一次不那么体面的郊游。



    沃伊塔甚至看见有人坐在营房前悠哉地吹着口琴。



    现在差不多是早餐时间，整个营地里都弥漫着食物的香味，让本就饿了一整晚的沃伊塔觉得有些难受，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库布住在营地铁丝网之外不远处的一座小木屋里，那座房子外面看似朴素，里面却像恶龙的巢穴一样，装满了各式各样的珍宝。看起来价格不菲的珠宝被随意丢在会客厅的桌上，沙发上还放了好几件样式奢华的皮草。



    看起来，不少人都想要和老库布“交朋友”。



    库布穿着睡衣悠闲地坐在餐桌前阅读着报纸，一旁的收音机里播放着今天的早间新闻。



    报道中说，科洛大公最近都在访问各种学校和工厂，现在在年轻人中，他的人望很高。



    见沃伊塔进来，库布只是抬起了头看了她一眼，然后就用下巴指了指自己身旁的座位。



    “名单在盒子的底层。”



    沃伊塔坐下之后马上把库布心心念念地那颗红宝石掏出来给了他。



    库布打开盒子，把宝石放在一边细细观赏，也不管什么名单不名单的。



    一个女人抬着早餐从厨房里出来，非常自来熟地和沃伊塔打了招呼：“哎呀小姐到了啊，我给你做了你爱吃的肉饼。”



    非常出乎预料的是，这个女人长相分外普通，身材也已经到了走形的边缘，穿着打扮看起来也一副女佣的样子。沃伊塔觉得这个女人的眉眼之间有些像莱莎，以至于她不得不用带着疑问的眼神看着自己的父亲。



    女人麻利地把手里托盘上的食物分发给在场的三人，沃伊塔发现，三人的食物是完全不同的，甚至连各自使用的餐具都是精心挑选过的与食物的色调搭配协调的。



    帮沃伊塔布置好餐桌时，女人朴实地冲她一笑，自我介绍道：“小姐，我叫莫妮卡，是莱莎的远房外甥女。前段时间没了丈夫便来投靠她，现在也在家里帮忙做些事情。”



    听她是莱莎的亲戚，沃伊塔顺口把莱莎去世的事情告诉了她，她也毫不掩饰地直接落下泪来，说道：“对于她来说这样也算是一种解脱吧。那个病实在是太痛苦了，我每次去看她都忍不住要哭。”



    见沃伊塔拿起盘子里的肉饼，她又破涕为笑：“小姐你快尝尝吧，姨妈之前把她的秘方给了我，我这是第一次做给别人吃，也不知道有没有姨妈做的好。”



    沃伊塔仔细品味着那个肉饼，的确是莱莎的方子，但似乎有几味现在年轻人不太吃得惯的重味香料用量被减少了，整体口感变得更清爽。



    沃伊塔也说不上自己到底喜不喜欢这种改变，只能说，莫妮卡做的肉饼并不难吃。



    只是她的疑问还是没有得到解答，难道莫妮卡就是库布最近家都不回的原因吗？怎么看她都不像有和珊德拉姐妹一较高下的能力啊，难道是库布突然变了口味。



    “吃饭就吃饭，你看我干什么？”



    感受到沃伊塔目光的库布觉得不满，他把自己盘子里的煎培根一整块地塞进嘴里，抱怨了一句。



    “没什么，只是昨天您没有出席宴会让有些人很是失望。”



    沃伊塔露出一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笑容，干脆放下刀叉直接盯着库布看了起来。



    库布被她的眼神激怒了，语气不善地问道：“你给你爸爸揽了这么一个活计，现在又要来嫌他没空陪你去参加社交活动了？”



    沃伊塔无害了笑了笑，往嘴里塞了一个肉饼：“我肯定没有意见，您的生活您自己说了算。只是我那些弟弟妹妹的妈妈们可就不这么想了。”



    一听沃伊塔提起了明妮和蒂妮，库布毫不掩饰脸上的不屑。他摇着头说：“她们爱怎么想怎么想！”



    沃伊塔闻言笑了起来，她善于忍耐的母亲算是把父亲惯成了一个彻彻底底的怪物。这么想着，她对其貌不扬的莫妮卡更加好奇了。



    她不怀好意地问莫妮卡：“你住在营地这边很不方便吧，水啊电啊的都很不稳定。”



    在一旁收拾会客厅的莫妮卡抬起头来笑了笑，说：“我以前的男人是看林子的，这样的生活早就习惯了。老爷肯收留我给我事做，还有什么可挑的呢？”



    她说这话的时候，沃伊塔转头看见库布脸上挂着满意的笑容，心里猜测他大概是把莫妮卡当场了卡丝娅的代替品了。库布总是需要有人帮他操持吃穿用度的，而且他觉得操持这件事的女人不能是个普通佣人。



    这大概也是他对现任妻子明妮最大的不满。她总是找各种借口拒绝配他来营地这边，又总是找各种借口让他回城里去。



    一来二去，在库布的眼里，甚至连中人之姿的莫妮卡都变得有吸引力了起来。反正，他想从莫妮卡那里得到的，也不全是男女之事上的满足。



    解开这个谜题后，沃伊塔一口气喝完了剩下的牛奶，觉得自己也失去了继续待在这边的兴致。便把那袋已经被她挥霍了大半的金条拿了出来，和库布说了维西家的事情。



    库布听见维西家，就想起苏文，然后就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不过看在那袋金子的份上，他还是喊了一声：“莫妮卡，维西家的两个崽子你送哪里去了？”



    这让沃伊塔突然一个激灵，库布之前从来不会让他的女人们掺和到生意里来，虽然之前那些可能自己也不想。不过这个莫妮卡来家里满打满算也就几个月的事情，能得到库布这种程度的信任，还是很不简单的。



    莫妮卡并没有像库布那些机灵的手下一样凭着记忆就直接回答库布的问题，她从厨房里出来，一边在围裙上擦手，一边在嘴里念叨着维西家，然后找出了一个小本子。翻了半天才回答道：“在市里的孤儿院里呢，托人专门照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