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歌从来不信鬼神之说,这两年每次在露湖别院住个把月,也没遇到什么怪事。
反而因为闹鬼的传闻,两年间几乎无人打扰,倒是也清净。
朝歌他们到别院的时候,已近黄昏。
“小姐,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今天小桃动作格外慢,平时一盏茶不到就能梳好的头发,今天磨磨蹭蹭,半天才弄好。
“可能会很晚,不用等我,你早点睡。”
开口的人起身,一袭玄色绸缎长衫,头发用墨玉簪子束起,一只手背在身后,腰杆笔直,卓然而立,俨然一位翩翩公子。
“可是......”
小桃眉头都皱起来了,手上绞着袖子,欲言又止。
每次来安阳,自家小姐总要换成男装消失几晚,谁都不带,也不知道是去哪儿了。
这宅子虽然有闹鬼的传闻,但之前有洛水在,小桃也不是很害怕。
可这次洛水没来,宅子里其他人她都不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觉得天一黑,院子里就阴风仄仄,怪吓人的。
“怎么了?”
“小姐,你能带我一起去吗?”
小桃鼓起勇气开口。
“嗯?”
朝歌一时没反应过来,但看了小桃一眼,立马明白了这小丫头怎么从晚饭后就怪怪的,敢情是害怕呢。
“知道了,你也换一身衣服吧。”
没想到朝歌答应得这么爽快,小桃喜上眉梢,麻利地开始换衣服。
露湖别院备着几套男装,小桃身材虽然比朝歌圆润一些,但也勉强穿得了。
“对了小姐,我们要去什么地方啊,为什么还得打扮成这样?”
朝歌刚准备开口,小桃自己接了话。
“管它去哪儿,只要跟着小姐,去哪儿我都不怕!”
去哪儿都不怕......
朝歌一时有点出神,同样的话好像很久很久以前,自己也说过。
也是如小桃这般,语气轻快,充满信任。
*
烛火跳动。
坐在案桌那儿的人,不过才开春的天气,就只披了一件薄蝉翼衣,握着一卷书,神态慵懒。
旁边的茶盅里,有淡淡的茶香味飘出来,是上好的大红袍。
屋外的黑影一闪而过。
转瞬,屋内的角落里,多了一个人。
“何事?”
男子开口,薄唇微抿,眼睛都没抬一下就知道有人进屋子了。
“露湖那边有动静了。”
男子的眼皮微微一动,放下手里的书卷。
“这次没把人跟丢了?”
自从露湖别院转手卖出去后,他们已经盯了两年了,平日里宅子并无异常,唯有每年开春后一月余的时间,会有几名神秘人到访。
但奈何一直查不到神秘人的身份。
“这次深夜外出的,多了一人。”
角落里的人,开口语气有点羞愧,盯着两年都一无所获,这是他办得最差的差事了。
“虽然这人刻意换了装扮,但以我的判断,应该是名女子,且未曾习武。”
“女子?”
男人修长的手指在案桌上轻敲了两下,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问道,“二人关系如何?”
“甚是亲密。”
角落里的人顿了顿,补充道,“出行时,该女子一直挽着那人的手。并且这次,那人并没有刻意隐藏行踪。”
言外之意,这样才总算没把人跟丢。
“难过美人关啊......”男子笑着开口,垂下眼睛,藏住了情绪,拿起旁边的茶壶,慢条斯理地把茶杯斟满,“然后呢,此二人去了何处?”
“去,去了......”
角落的人咽了咽口水,才说出了地方。
“去了醉三生。”
男子端着茶壶的手一顿,带着相好的逛青楼?
男子轻声笑道,“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那二人进了醉三生,就直接去了雪姑娘的花楼,我们的人便没法跟了。”
“花魁沐阳雪吗......”
男子说着,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看来,要翻翻这位名动安阳城的花魁,沐阳雪的底儿了。”
“是!属下这就去办!”
*
醉三生。
雪白的纱帐,珍珠串起来的帘子,贵妃榻上铺着柔软的白狐皮,房间里焚的,是清雅素净的香。
虽然一切装饰高雅,但这毕竟还是青楼。
是整个安阳,最大,档次最高,生意最好的青楼,往来的皆是名流政客,文人雅士,富商大贾。
“小,小姐......”
小桃打量着屋子,说话都有点哆嗦。
“你来安阳,每次大晚上出门,都是来逛青楼了吗......”
小桃一副大受打击的样子,她家根正苗红的小姐,难道是喜欢女人吗?!
不过转念一想,又有些得意,这可是醉三生花魁的房间,一般人可进不来,不愧是自家小姐!厉害!
朝歌知道这问题一开始解释,小桃一定会停不下来,于是果断转移了话题。
“有核桃酥,吃吗?”
“核桃酥?”
“嗯,应该还有糯米酒,要不要喝?”
“要!”
于是,小桃成功忘了这儿是青楼,半碟子核桃酥解决掉,几杯糯米酒下肚,成功睡上了醉三生花魁的闺床。
夜深了,花楼的门才打开。
“小姐——”
朝歌看向来人,抿了一口酒,应了一声。
推门进来的人,着一身雪缎锦衣,妆容清丽,眼波流转,一步一颦,摇曳生姿。
头上金步摇嵌红宝石,宛如雪中一点红梅。
醉三生花魁,雪姑娘百媚生,名不虚传。
沐阳雪才进来,就注意到自己床上躺了人。
“我跟你说过的,小桃。”
朝歌解释,沐阳雪就不再问了。
“小姐这一路可还顺利?”
沐阳雪在朝歌对面款款坐下,伸手给朝歌斟酒,一双素手,宛如无骨。
“这个图案,你有印象吗?”
朝歌伸手蘸了杯中酒,在桌上画了箭簇上的祥云图案。
箭镞和图案,是今晚朝歌来找沐阳雪的主要目的。
沐阳雪凑过去,仔细看了看,才开口,“和温孤家暗器的图腾有点相似,但又不完全一样。”
沐阳雪说着在桌上画了另外一个图案,也是祥云状,但与朝歌画的又有所不同,更简单一些,只有连贯的三笔。
“温孤家吗......”
朝歌端起酒抿了一口,眉头轻轻皱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