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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敬长宴
    “这是……”



    朝歌看向宣一,难得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没错,就是万道阁的钥匙。”



    宣一把东西交到朝歌手上,“师父叮嘱我,一定将它亲手交给你。”



    “可是这东西……”



    朝歌有点为难,接也不是,拒也不是。



    灵虚观传承数百年,天道道长亲笔所着的《论道》传说是灵虚观最神秘的奥义,百年来收录的古书古籍,灵草神药,高阶炼丹技法和丹药配方,各代观主所炼制的最高阶的丹药……



    这些都是无价之宝,灵虚观根源所在,都收藏在万道阁内。



    万道阁在哪儿,只有历任观主知晓,这枚铜钥匙,也只由观主保管。



    “这是师父的意思。”



    宣一用劲,不让朝歌的手缩回去,“除了师父,就只有你知道万道阁在哪儿了,若我们此行不返,灵虚观便是灭顶之灾,你不在灵虚观记录簿里,钥匙交给你是最安全的。”



    朝歌想了想,还是收下了钥匙。



    除了传说中的化羽丹,南阳帝最想要的就是万道阁里的那些东西了。朝歌心里打算着,如果师兄们找不到黑龙血竭,或者黑龙血竭不是炼制化羽丹的最后一味药材,南阳帝不依不饶,要让灵虚观覆灭的话,她或许可以用万道阁作为筹码,救师父和师兄弟们一命。



    宣一似乎是猜到了朝歌的想法,无比郑重地开口——



    “歌儿,你要记住,万道阁是灵虚观的根本所在,万道阁不灭,道法便存,所以不论什么时候,你都要守护好万道阁,知道吗?”



    宣一的神情近乎悲壮,“师父所言,为了守护万道阁,我们愿意舍弃肉身,往东方长乐世界去。但道法天理,不该被不轨之人利用,若到万不得已之时,毁了铜钥匙,后世自有天道者能找到万道阁。”



    “我懂了。”



    朝歌郑重地点头,小心地把土布一层一层重新包裹好,她心里清楚,这钥匙意味着多大的责任。



    天一法师既然说出这样的话,想必是已经做好赴死的准备了。



    朝歌虽入道门,但其实并没有信仰,在她心中活着是高于一切的,她还是会为了活下去而不择手段。可她能理解他们的选择,于他们而言,道法便是最高的信仰,是生命所不能及的。



    “放心吧师兄,我一定会保管好。”



    宣一了解自己的小师妹,知道她向来言出必行,从不轻易许诺,所以听到朝歌这话,他心里如同石头落地一般。



    “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本不该说这些的,但我马上就要离开南阳了,再不说怕没有机会了。”



    朝歌心里咯噔一下,她惧怕这样的告别。



    在她成为令人闻风丧胆的鸽子前,她是有并肩作战的伙伴的,每听一次这样的话,她就失去一个伙伴。她能独自完成任何任务,不是因为她有多厉害,而是因为她再也没有可以放心把后背交出去的人了。



    当她终于站在金字塔顶端,却发现身旁空无一人。



    “不会的师兄!我等着你们回来,你们一定要回来!”



    宣一笑笑,并未开口。



    “进了千殇山一定万事小心,我给你们准备了两个黑色的小铜球,若情况紧急取下铜球上的圆环,找安全的地方努力活下来,我尽快解决完这里的事情,就去找你们!”



    “好。”



    宣一只说了一个字,笑着抬手摸了摸朝歌头上的凤冠,眼神里有几分不舍。



    宣一心里清楚,就算到了生死关头,他也不会给朝歌发信号的,千殇山那样的地方,小师妹不该去。



    朝歌和凌虚阁的关系不宜声张,加上宣一着急赶路,所以并没有待很久,喝完杯中的茶水,他便起身离开了。



    “洛水——”



    朝歌不过开口喊了洛水的名字,洛水就已经知道她要说什么了。



    “我会安排的。”



    朝歌找点点头,眉头还是微微蹙起的,眼神担忧。



    暗影阁里的人,都算得上是高手了,但别说是他们,就是朝歌自己,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可以活着从千殇山出来。



    安排几个人跟着去,与其说是保护,不如说是能有人在关键时候阻止大家涉险。



    杀手对于危险的直觉,都是很敏锐的。



    朝歌回房间,把铜钥匙收好,正好早餐也端上石桌了。



    大家刚坐下,还没来得及拿起筷子,夙家那边就来人了——



    “哎哟喂,我说三小姐啊,你怎么还坐下了呢,赶紧赶紧,老爷夫人都等着了!”



    开口的是夙家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嬷嬷,是夙正渊的乳娘,在府中的待遇算得上是第二个老夫人了。



    老嬷嬷说着,朝身后的两个小丫头使了个眼色,两个小丫头麻利地走过来,一个人检查朝歌的头饰妆面是否有不妥,另一个手里拿着唇纸。



    唇纸印上,吃东西就会掉色。



    朝歌伸手,挡开了硬要帮自己印唇纸的小丫头,迷惑地开口,“谢客礼不是还有半个时辰么?”



    老嬷嬷急得跺了跺脚,“谢客礼还有半个时辰,可敬长宴要来不及了!”



    老嬷嬷这么一提醒,朝歌才想起,谢客礼之前,还有个敬长宴。



    所谓敬长宴,就是要出阁女子,在一旁布菜,伺候家中长辈用早膳。



    本来朝歌以为,这父慈女孝的天伦之乐,自己一个不受宠的小庶女用不着去扫兴,反正敬长宴没有外人,他们不用做戏给谁看。



    但没想到自己没去,他们居然还专门让老嬷嬷来请,这要是再不去,就是自己的不是了。



    朝歌看了一眼桌子上还没动的饭食,咽了口口水,就赶紧移开了眼,怕自己控制不住,当着老嬷嬷的面往嘴里塞个包子。



    想到自己一口没吃就算了,一会还得去旁边看着那一家子人吃饭,朝歌就觉得是在受刑。



    “快点吧三小姐!可别耽误了谢客礼!”



    在老嬷嬷的催促声中,朝歌优雅地接过小丫头手里的唇纸,轻轻印了一下,原本粉嫩的唇,变得娇艳。



    “嬷嬷,走吧——”



    老嬷嬷年纪虽然一把,但身体还很硬朗,走起路来都带风的,要是普通的闺秀,穿着这一身嫁衣,估计都跟不上她的脚步。



    正厅在准备过会儿的谢客礼,所以敬长宴设在了偏厅。



    朝歌到的时候,夙府一家长辈,都已经整整齐齐地坐着了。



    “老爷,三小姐到了。”



    老嬷嬷开口,围坐在桌前十几个人的视线,都聚焦在了朝歌身上。



    老夫人,夙正渊,王雪珍、柳清怡、夙语安在列,剩下的几个人是夙家叔伯一辈,都各自有府邸,朝歌也是第一次见。



    进来的女子,一身大红喜服,头顶凤冠精致灵巧,一张小脸如雪中红梅,白里透红,眼睛深邃有神,望向圆桌的时候,仿若星辰闪烁。



    偏厅顿时安静下来,仿佛隔绝了外面的喧闹。



    众人眼神复杂,惊艳、不屑、嫉妒……



    朝歌的出现,瞬间把整个偏厅的中心夺走,所有人不自觉地都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



    她是不容置疑的焦点。



    众人的注视并没有让朝歌有丝毫的慌张,但因为在夙家人面前,她不得不装出一副受惊小白兔的模样。



    “爹爹,大娘,各位叔伯婶婶,请见谅,歌儿来晚了。”



    见小丫头说话都有点不利索,行礼的时候都不知道手往哪里放,众人的视线便移开了。



    几位叔伯,嘴角不约而同地多了几分讥笑。



    想着果然是没见过什么大场面的小庶女,虽样貌出众,但气质和胆识还是落了下乘,和大小姐夙星月还是没法比的。



    “好了,布菜吧——”



    夙正渊虽然没说什么责怪的话,但眼神透着不满。



    “是。”



    朝歌乖巧地答应,径直走到了老夫人身侧,给老夫人夹了一筷子素三鲜。



    虽说是做戏,但真要让自己伺候这群人吃饭,朝歌还真没那心思,这一桌人里,也就只有老夫人,朝歌还愿意在她身侧布菜了。



    按照习俗,敬长宴的对象,主要是夙正渊。



    夙星月虽然站在夙正渊和王氏中间,但基本也是在给夙正渊添酒布菜,偶尔才给王雪珍夹一筷子。



    朝歌只给老夫人夹菜,自然让夙正渊脸上有点挂不住,但他又不能说什么,毕竟是自己老娘,孙女孝顺是应该的,他作为家主如果在这时候开口计较,就更不好看了。



    “歌儿,你爹爹最喜欢这个鸡茸蛋羹了……”



    老夫人开口暗示,朝歌自然是听懂了。



    “歌儿笨手笨脚的,不及大姐姐心灵手巧,还是让大姐姐为爹爹布菜吧。”



    朝歌说话的时候,低垂眼眸,一副惶恐的样子,好像真的是担心自己伺候不好一般。



    这种神态,让夙正渊也不能说什么。



    王雪珍还是长了记性的,虽然从朝歌进来,她就没给过什么好脸色,但嘴上也没多说什么。



    倒是夙星月,一边给夙正渊布菜,一边偷偷打量了朝歌好几眼。



    明明就是那个小贱人,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么收拾打扮一番,容貌居然压自己一头!



    夙星月心里那叫以一个不爽。



    这会终于抓到一个话头,她当然要开口——



    “三妹妹这话就说的不对了,给长辈尽孝,最重要的是心意,就算你真的没做好,爹爹肯定也不会怪你的。”



    夙星月说着,往夙正渊面前的碗里盛了一勺老参炖鸡,还不忘问一句,“您说是吧,爹爹?”



    夙正渊嗯了一声,偏头打量了一眼旁侧的朝歌。



    从朝歌一身嫁衣出现在偏厅,看着她那张脸,夙正渊心里就有点说不出的感觉,隐隐觉得让朝歌嫁给那个废物世子,有点浪费了。



    都这么说了,朝歌再推辞就显得有点刻意了。



    于是朝歌拿起银勺往夙正渊的盘子里盛了一勺鸡茸蛋羹,顺便加了点“佐料”。



    看着夙正渊吃下蛋羹,朝歌低头一笑,藏起了眼神中的狡黠。



    她亲手盛的东西,可不是这么好吃的。



    敬长宴没吃太久,夙正渊和王雪珍按照礼节,各自交代了几句,就算圆满结束了。



    敬长宴结束,老夫人便回了院子,几位叔伯则去了宴客区。



    太子大婚,右将军府大喜,宴请的宾客很多,所以宴客区设在了院子里。



    夙正渊和王氏移步正厅,准备紧接着的谢客礼。



    按照南阳的风俗,嫁礼只设茶水冷食,没有酒菜。



    整个嫁礼最重要的环节,就是谢客礼,客人送的贺礼会有专门的人唱念,送上贺礼后会收到一份新娘家准备的谢礼,一般来说,谢客礼是体现娘家实力的最好证明。



    所有收到的贺礼,会随着嫁妆,一起抬到新郎家,人到礼到,娶礼便可以开始了。



    娶礼最重要的环节就是入宗牌,给公婆敬酒。



    娶礼设酒菜饭食,摆出一桌子什么样的菜,则是显示新郎家实力的时候。



    之前朝歌以为,同时嫁两个女儿,正厅摆两份谢客礼,可能会显得有点拥挤,但走进正厅,朝歌才发现自己想多了——



    夙家压根就没给自己准备什么像样的谢客礼。



    正厅里四张方桌拼在一起,铺上红布,上面整齐地堆放着上百个金丝楠木盒。



    最上面的一排木盒是打开的,里面放着一颗鸡蛋大小的夜明珠,一个雕工细致的玉如意,一方用金线绣的鸳鸯戏水丝帕,两根人参,一串珊瑚珠手钏,一根金簪。



    如此谢客礼,在安阳城可谓罕见,大手笔!



    反观另一边的角落,真是对比鲜明。



    十几个油纸包起来的,不知道去哪个街边小摊买的点心,上面就贴了一张红纸,连喜字都懒得写一个。



    就这样的谢客礼,别说右将军府了,就连普通人家嫁女儿都不好意思拿出来。



    准备谢客礼这事,向来都是主母主持的,之前夙正渊并未过问,现下看到也觉得有点不妥。



    一会来来往往这么多人,看到了肯定会私下议论,就算朝歌是庶出,但好歹是夙家的庶女,不至于是这样的待遇。



    偏心嫡女这没错,但苛待庶女是会落人口实的。



    “这怎么回事?”



    夙正渊压低声音,质问站在他身后的王雪珍。



    王雪珍看了一眼,装作也被吓了一跳,小声辩解道,“这事我是安排下人去做的,没想到这那些废物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我立马重新去准备!”



    王雪珍说着看了朝歌一眼,朝歌冲她一笑,王雪珍就像吓到一般,立马移开了视线。



    朝歌懒得追究,反正夙家的这点东西她也看不上。



    “小姐!东西都搬过来了,放在哪儿啊!”



    大熊手里抱着一摞花梨紫檀木盒,正好和准备走出正厅的王雪珍撞上。



    王雪珍一眼就认出了那是花梨紫檀木,吃惊得长大了嘴,眼珠也瞪圆了。



    这东西的价格堪比黄金,她屋子里也只有两个收房地契和装珠宝玉器的小盒子是用花梨紫檀木打的。



    这么多花梨紫檀木盒,她活到这个岁数,还没见到过呢。



    朝歌笑着迎上去,有意无意地把王雪珍推到一边,甜甜地说道,“大熊哥辛苦了,快拿进来吧,像大姐姐的那样,摆整齐了就好。”



    “好嘞!”



    大熊虽然看起来五大三粗的,但办起事来还是很细心的,他特意带来了一块红绸子,在地上铺好后,才把花梨紫檀木盒放了上去。



    洛水和小桃紧跟其后,也是抱了满怀的花梨紫檀盒。



    大熊学着对面的样子,把放在最上面一排的盒子打开,这会别说王雪珍了,就连夙正渊都吃了一惊——



    木盒里放了一个拳头大小的夜明珠,一枚鸽子蛋大的东海珍珠,一柄雕刻精美的血玉如意,一对金筑的鸳鸯,还有一朵点缀的同心花,是丑儿和小桃放进去的。



    两份谢客礼准备的品类是差不多的,但品级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