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歌不知道什么黑背赤獠镰,但是她看得出来,这东西是靠数量取胜的,破阵慢了点腿就被咬成这样,没钻出来的还不知道有多少呢。
所以不难想象,一旦破阵失败,所有虫子涌出来,就算是绝顶高手,也会被咬得只剩骨头渣。
“你们没事吧?”
朝歌一边把止血消炎的药粉撒到伤口上,一边抬头,先是看了看墨千玦,又看了看冷离。
“我没事。”
墨千玦回答,冷离没出声。
朝歌留意看了一下,他们两人腿上的伤口只有自己的一半不到,看来这种时候,有轻功还是更占优势的。
朝歌利落地处理好伤口,转头看着站在边上的柳然。
“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柳然傲娇地一仰头,哼了两声才开口,“本少爷要是不回来,你们现在都进了黑虫子的肚子了!”
确实,要是没有柳然,就算最后能破阵,但可就不止是受这么点伤了。
“看你那得意劲!”
朝歌笑着,把装着药粉的小瓷瓶扔了过去,“撒在手上。”
柳然下意识的把手从背后拿出来去接朝歌扔过来的东西,墨千玦和冷离这才看到他手上的伤。
朝歌也是吓了一跳,她知道这死孩子手上肯定是免不了要被虫子啃几口的,但没想到那些虫子这么厉害,就这一挥拳的功夫,居然就把他手背上的皮肉咬没了这么多,特别是中指的关节,都隐隐能见到就骨头了。
两只手这样,让他自己上药有点为难他了,这孩子虽然嘴欠,当还算有义气。
朝歌走过去,拿了瓷瓶,拉过柳然的一只手,“忍着点,有点痛。”
“我一个大老爷们,痛怕什么!”
死孩子嘴硬,但身体却很诚实,药粉撒上去,疼得他下意识地缩手。
“行了,还是屁大孩子呢,装什么大老爷们?”
朝歌说着,撒药粉的动作明显小心了些,一边撒还一般轻轻吹着。
给这孩子上好药包扎好,朝歌一抬头,就见柳然一双眼睛,红得像只小兔子,水汪汪地看着自己。
朝歌一愣,“这么疼的吗?”
“一点都不疼!”
柳然抬起手肘,用袖子擦了擦眼睛,心里酸酸的,从来还没人这么小心地给自己上过药呢……
这个年纪的孩子好面子,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哭了,立马开口转移大家的注意力。
“恶婆娘,你这阵到底破得对不对啊?怎么还是没路呢?”
朝歌也觉得奇怪,怎么折腾一通,这佛头和刚才好像也没什么区别。
“玉儿?”
朝歌看向墨千玦。
墨千玦也面露疑惑,思索着开口道,“阵确实是破了,但……”
他话还没说完,脚下的佛头居然开始颤动起来,一种刺耳的巨大声响从不远处传来。
朝歌还来不及反应,身体就被身边的人搂进了怀里,护在身侧。
“老天啊,不会是那些虫子要出来了吧!”
柳然说着就大叫起来,赶紧往石梯跑,“别愣着了啊,赶紧走吧,留在这喂虫子吗!”
柳然站得高些,视线就要更好点,跑了没几步,他就看到了从对面延伸过来的石桥。
“你们快看!”
还在佛头上的三人顺着柳然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也看到黑暗中,一块能够两人并排走的石桥,从对面延伸过来,巨大的声音就是石头之间摩擦发出来的。
石桥在佛头边缘停下,路就在脚下。
“走吧——”
朝歌先开口,刚准备踏上石桥,墨千玦便抢先一步踩了上去,“跟紧我,小心点。”
看着三个人都踏上了石桥,柳然犹豫了一下,赶紧跑了过来,“等等我!我也去!”
石桥不长,大概十米左右,连接着一条甬道。
走在最后的柳然,脚刚踩上甬道,石桥又开始缓缓移动,往回收缩。
回去的路,没有了。
“既然没有退路了,就只能往前走了。”
朝歌倒是乐观,见石桥没了,便不再回头看,把火折子吹亮了些,隐约能看清甬道的情况——甬道是向下的,很宽敞,四个人并排走都不拥挤,四周的石壁有人工挖凿的痕迹,比起之前顺着山缝下来的石阶,做工要精细得多。
往下走了大概几十米,都没遇到什么机关暗器,反而能看到莹莹的光,乍一看以为前面有出口,但近了才发现,是山壁里嵌上了夜明珠,两侧的石壁上,也开始有简单的花纹。
越往下走,石壁上的花纹越精致,越复杂,两颗夜明珠之间的间隔也越来越短了,甬道被照得如同白昼。
“玉儿,我看着石壁上凿的,好像是幽冥阎罗佛魔的故事。”
“嗯,确实是。”
“这不就是鬼画符吗,你能是怎么看出来的?”
柳然一脸茫然,包扎着的一双手也不老实,在石壁上东戳戳,西摸摸。
石壁上的图案很抽象,要不是之前听了幽冥阎罗佛魔的故事,加上能对比芯片里的文献,朝歌也看不明白。
“死孩子,嘴不闲着,手也停不下来?”
朝歌一把拽下柳然放在石壁上的手,“不想死的话,什么东西都别去碰!”
朝歌不是危言耸听,芯片分析了脚步声的回音,得出的结论是石壁里面是空的,前面的路那么凶险,这甬道这么长,不可能什么机关都没有。
虽然朝歌的语气已经很严厉了,但有些死孩子是那种你越说,他就越要跟你对着来的臭脾气。
朝歌越是不让他碰,他越要碰,还碰得不亦乐乎!
不听老人言的下场,就是作死,还不止他一个人死,会拉着大家一起陪葬那种。
柳然的手按到石壁壁画上佛像的眼睛,和之前的不一样,这眼睛珠子居然能按得下去,咔嚓一声,柳然脸色一变,心下便知道他闯祸了。
“恶婆娘……”
朝歌回头,看到柳然那姿势,心中已了然。
本来以为自己会被臭骂一顿,可朝歌只是皱了皱眉,什么都没说,折返回来查看,没看柳然一眼。
朝歌生气了。
墨千玦和冷离也走了过来。
“慢慢松手,松一点点……”
朝歌闭上眼,排除外界干扰,把芯片的感应系统调到了最大,柳然那边稍微放松一点,墙壁间便发出笨重的巨响。
墨千玦和冷离都绷紧了神经,准备应对可能会出现的任何情况,可巨响停止后,什么事都没发生。
“恶婆娘,这应该不是什么机关暗器的触发装置吧?”
朝歌把一只脚伸到石壁边,距离石壁几寸。
“再稍微松一点,切记只是一点点。”
其余几个人不明白朝歌这么做的用意,但当巨响再次响起,他们也发现了——
原本朝歌的脚和石壁间几寸的缝隙,随着巨响声居然消失了!
柳然咽了咽口水,“这,这怎么回事啊……”
“只要你的手一松开,两边的石壁就会靠拢,把我们压成人饼。”朝歌淡定地开口。
刚刚的巨响在甬道里回荡,人耳无法分辨这么微小的区别,但芯片分析出来,回声的间隔缩短了0.0018秒,所以朝歌立马就明白了柳然碰到的是什么机关,也明白了石壁两侧的中空是怎么回事。
这是一个会移动的石壁!
石壁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机关!
“那可怎么办啊……”
知道自己闯了祸,柳然这会嘴不敢再欠了。
“很简单,你保持这个姿势,让我们离开甬道。”
“那我呢?”
“等着被压成人饼。”
大家都听得出来,朝歌不是在开玩笑,也确实,目前最好的办法就是弃车保帅,用柳然一个人的命,换大家安全走出甬道。
大家沉默了几秒,冷离毫无感情的声音从他喉咙里钻出来,“换手的时间,应该够吧?”
“动作快点就行。”
朝歌说着看了一眼柳然,有几分好奇他的身份。
冷离这冰块人的性子,绝对不可能做出舍己为人这种事,能让他用自己命去换的命,绝对尊贵。
可放眼四国,还有谁的命能重要到让东陵太子心甘情愿地以命换命?
但不管他是谁,朝歌都不在乎,反正只要自己能活着走出甬道就行了,这师兄弟两人,谁死谁活他们自己决定就好,对朝歌而言都是一样的。
冷离点头,往前走了一步,与柳然并排站着,淡淡开口,“我按稳了,你再松手。”
冷离的语气里,听不出责怪,听不出怒气,仿佛他帮柳然做的,不过只是举手之劳的小事。
“师兄……”
柳然满脸愧疚地看着冷离。
想着这两人生离死别的,需要点空间交代遗言,朝歌朝墨千玦使了个眼色,两人便继续往前走了。
冷离一双眸子,透着寒霜一般的凉气,盯着朝歌离开的背影。
这女人,心真不是一般的狠!
“不救他们吗?”
“怎么救,陪他们一起被压成人肉饼?”
墨千玦侧目,眉心轻轻蹙了一下,不是因为朝歌的见死不救,而是因为她对待死的态度太风轻云淡了。
就算冷离和柳然之前是站在对立面的,但至少刚刚大家才一起经历生死,她能这么平静淡然地看着他们去死,眼神毫无波澜,那她绝对是经历过更可怕或者是更频繁的生死时刻,只有这样,她才能做到如此冷漠。
两人走了没一会,就看到了甬道尽头。
朝歌回头,那两人还站在原地,看样子冷离已经接替柳然按住了机关,但柳然并没有走。
“玉儿,以你的轻功,从那开始跑出甬道,需要多久?”朝歌指着甬道里的两人开口。
墨千玦来回看了几遍才开口,“用尽全力,最少也要五个呼吸。”
朝歌点点头,神色不似刚才那般风轻云淡,反而开始发愁。
五个呼吸,也就是大概15秒的时间,从柳然碰到机关的地方,到甬道尽头,有将近500米,按照刚才芯片接收到的回声测算,从那个位置跑出来,最多只有10秒的时间。
“救不了。”
朝歌开口,抬脚跨出甬道。
还不等朝歌看看甬道外的情况,就听见柳然的声音,“世子妃!求你救救我师兄!”
柳然大步追上朝歌和墨千玦,对朝歌的称呼,也从恶婆娘换成了世子妃。
朝歌冷眼看着柳然,毫不犹豫地开口,“别求我,且不说我没办法,就算我有,我凭什么救他?”
柳然一愣,看向朝歌的眼睛,这才发现这个女人的眼神有多冷漠,柳然立马就明白了,这女人是真的不打算救人,她根本不在乎师兄的死活。
是啊,师兄和她是敌人,谁会蠢到冒险救敌人?
朝歌见柳然懂了,便不再多言,抬脚准备走,刚准备迈步,身后的小孩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
“世子妃,只要你能救我师兄,我柳然必报此恩,今后为你当牛做马,上刀山下火海,毫无怨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