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花厅出来,朝歌还没来得及走回院子呢,就见小桃着急忙慌地跑过来——
“小姐,小姐,不好了,不好了!”小桃一脸着急。
“又出幺蛾子了?”
朝歌有点头疼,可能是以前每次来安阳城呆的时间都不长,所以没发现,这次大事接小事就没停过,朝歌才算是深有体会了,她跟这安阳城很可能八字不合!
这也就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光从小桃这丫头的嘴里听到的“不好了”这三个字,比在无名山两年加起来的还多!
“太子殿下走了!”
朝歌一挑眉,这哪是不好了,明明太好了吧!
“走了就走了,怎么,你还想留他在府里用晚膳?”
“不是不是!”
小桃拉住朝歌的袖子,把话讲完,“太子殿下走了,可他那侧妃还在偏厅躺着呢!”
“太子没去接她?”
朝歌话才问出口,脑子立马就转过来了。
周稷没去接夙星月,多半是因为万福堂的事情在生气呢,看来夙星月这位侧妃在太子心中也没那么重要。
“没有,太子从花厅出来就径直走了,连偏厅都没进。那位侧妃知道太子已经离开了,这会正在撒泼呢,丑儿的脸都被她抓出好几道血痕子了!”
朝歌眉头一皱,刚想问小桃为什么丑儿不还手,但想想就反应过来了。
丑儿在自己身边呆了这些时日,虽然不像之前那么小心拘束了,但胆子还没练得和小桃一样大,夙星月太子侧妃的身份摆在那里,又有了身孕,她自然是不敢还手,只能受着的。
“这位大小姐,还以为这是夙府吗?”
朝歌眼神中精光一闪,提腿迈步,“走吧小桃,去看看——”
看小姐那表情,小桃就知道她已经有主意了,立马笑着应声,“好嘞!”
偏厅。
“把你们世子妃叫来!”
“你们算什么东西,也配跟我说话?”
“都给我滚出去!”
“我可是太子侧妃,敢怠慢我,不想活了吗?”
……
离偏厅还有好几步,就能听见夙星月骂人的声音了,其中还穿插着摔东西乒铃乓啷的声音。
“哟,听闻大姐姐前些日子在太子府也闹腾了几次,不知这泼妇一般的模样,太子是何评价?”
嘭当!
朝歌才走进屋子,一个枕头就扔到了她脚边。
“你少得意!我与太子伉俪情深,感情好着呢,不会遂了你这些小贱人的意!”
朝歌自然知道,夙星月在太子府撒泼不会是这般模样,肯定是一哭二闹三撒娇那套,让男人看得心疼,这种内宅手段,有王雪珍亲授,她学的自然不差,用得更是炉火纯青。
“小姐——”
看到朝歌进来,丑儿低着头走到她身后。
虽然丑儿刻意低了头,脸也侧过去几分,但朝歌还是看到了她有胎记的那边脸上,有几道被指甲划出来的血印子,还有一个巴掌印。
“去上点药。”
朝歌开**代,但丑儿却没动。
她知道这位夙家大小姐的手段,虽说自己在这做不了什么,但帮小姐挡一挡扔过来的东西,还是可以的。
见丑儿没走,朝歌也就没劝了,正好,让她在这看着出出气。
敢在她的地盘,教训她的人,夙星月的胆子可真是不小!
朝歌踢开脚边挡路的枕头,笑着开口,“大姐姐如今可是有身孕的人了,这摔摔打打的,当心对孩子不好。”
夙星月冷哼一声,斜眼一瞥,“你用不着假惺惺地关心我,我看你是巴不得我小产才对!”
朝歌勾起唇角,眉眼带笑,“大姐姐想多了,你是顺利产子,还是滑胎小产我都不关心。我只关心你别在我府上出什么问题,毕竟你滑胎了事小,把滑胎的屎盆子扣在我大将军府上,可就事大了——”
朝歌这话说得不好听,可偏偏开口的时候笑得那叫一个甜,能活活把人气死!
“你这是在诅咒我的孩儿?”
朝歌在圆桌旁坐下,翘起二郎腿,一只手搭在桌面上,抬起另一只手放在眼前打量着,悠然自得的模样与半坐在床榻上的夙星月对比鲜明。
“大姐姐这话可是冤枉歌儿了,毕竟是我的侄儿,歌儿定是希望他能平安降生的。”
说着,朝歌抬起眼睛,看向夙星月,“都说因果报应,为了我这个侄儿,歌儿还是得多说一句,那些缺德事儿,大姐姐还是少做点吧,别到时报应到了无辜孩子身上。”
朝歌就是故意的,每说一句话都能给夙星月气个半死,小桃和丑儿站在朝歌身后,这会捂着嘴笑得正开心呢。
“小贱人,你有话便直说,我做什么缺德事了!”
“抬头三尺有神明,大姐姐做了什么,你自己心里再清楚不过了。”
后宅都是些阴毒事,夙星月小时候耳濡目染,长大些已经能给王雪珍出主意了,狠毒程度那绝对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进来吧——”
朝歌开口,一个面蒙轻纱,身着青衫的女子,身段婀娜,步子娉婷地走进来,冲朝歌福了福身,“夫人好——”
朝歌点头,示意她走过来点,青衫女子在朝歌身边站定。
“不知大姐姐可还记得她?”
女子轻纱蒙脸,面容看不真切,夙星月只是斜眼打量了一下,并未细看,便冷笑一声,“她算什么东西,我凭什么要记得她?”
闻言,青衫女子揭开面纱,开口道,“大小姐当真不记得我了吗?我这张脸,还是拜大小姐所赐啊……”
夙星月不以为意地转头,看到那张烂了半边的脸,身子吓得一缩。
轻纱下的脸,右边细腻柔滑,倾国倾城,左边刀疤和烫伤,看上去如厉鬼一般可怖,左眼被剜了出来,眼眶缩进去,很是吓人。
虽然那半张脸已经面目全非了,但夙星月还是立马就认了出来。
这不是爹爹从醉三生带回来的小妾吗?!
夙星月面露惊恐,“你,你不是已经,已经……”
“已经死了,是吗?”
青衫女子重新戴上轻纱,看着夙星月的右眼透着恨意,“许是上天垂帘,不忍我含冤而死,留我一条贱命,让我报仇!”
“你报仇就报仇,谁又不拦着你……”
夙星月还嘴硬,但眼神明显有些闪躲了。
朝歌拿出匕首,举到青衫女子面前,“听到了吗,太子侧妃让你有仇报仇呢——”
青衫女子看看夙星月,又看看面前锋利的匕首,没犹豫太久,便握住了匕首,一步步朝着夙星月走去。
“小贱人,你,你想就干什么,我可是太子妃,你知道伤了我是什么后果吗?”
夙星月往床榻角落缩,眼神透着惊恐,但表现上还是保持着镇定。
“是太子侧妃。”
朝歌纠正道。
“那又怎么样!我是太子府的人,在你这里出了事,你别想脱了干系!”
“是吗?那怎么方才太子离开的时候,怎么没来接你一起回太子府呢?会不会是太子府不要你这个人了?”
夙星月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但立马就稳住了。
“不可能,我的名字写在玉碟上,那可是进了族谱的,天下人都知道我是太子妃!”
“是侧妃。”
朝歌不厌其烦地纠正。
“你闭嘴!正妃的位置早晚都是我的!”
说话间,双手握着刀的青衫女子已经走到床边了,夙星月也缩到了床角。
青衫女子站在床边,看着夙星月开口道,“侧妃,既然要报仇,我们还是先把账算清楚了好,也好让你这黄泉路走得明明白白的。”
“我们还有什么账?母亲给你的那些东西,够你好吃好喝一辈子了,我们早就两清了!”
夙星月说着狼狈地爬到床尾,想要下床逃脱,但青衫女子移了一步,堵住了她的路,狞笑出声,“两清?哈哈哈哈哈,这话你居然说得出口?!”
“王雪珍在我的吃食里下冷凝香,让我得了宫寒之症,一辈子都不可能有身孕了,这是几锭金子就能两清的吗?”
“哼,有身子?”
夙星月冷笑一声,哪怕闪着寒光的匕首就在一臂之外,也神态自得。
夙星月这是笃定了自己在大将军府上,那个小贱人肯定不会让自己出事,所以她只是一开始有些怕,但过了这么久都没见那毁了容的小贱人动手,她就猜想她们不过是想吓吓自己,并不敢拿自己怎么样,于是嘴上便更放肆了。
“你也不看看你现在这张脸,比鬼还丑陋可怕,哪个男的愿意上你?再说了,你一个女子,出身青楼,不知道被多少人睡过,又半路去给与你爹一般年纪的人当陪床填房的,连个妾都算不上,下贱娼妓一个,如此腌臜,连公狗都嫌你脏,更别说男人了,你居然还妄想有身子?呵,痴人说梦!”
“我这张脸?”
青衫女子说着,一把扯下遮面的轻纱,可怖的容貌近在眼前,夙星月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怕了?侧妃应该没忘,我这鬼样子,是拜谁所赐吧?”
青衫女子突然出现,搞得小桃和丑儿都懵了,这会才反应过来,小桃扯了扯朝歌的袖子,踮脚附在朝歌耳边低声问,“小姐,这姑娘是谁啊?”
朝歌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见青衫女子声嘶力竭地开口,“开水浇在脸上,你知道有多痛吗!你试过用刀子在脸上画网格有多痛吗!你知道把眼珠剜出来有多痛吗!就连王雪珍都想不出来这么恶毒的办法,你不过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怎么就能有这么恶毒的心肠?”
小桃听着吓得捂住了嘴,这些事简直也太残忍了!
倒是丑儿,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
在夙府的时候,后院负责浆洗的丫头,有好几个都是被这样毁了容貌的。
“我恶毒?”
夙星月反问,“那你呢,顶着一张狐媚子的脸勾引男人,贱不贱?”
夙星月说得咬牙切齿,那样子显然是把这青衫女子恨进骨子里了,“我只恨那两个人打渔的人来得不是时候,否则我非要把你另一半的脸皮剥下来!看你这小贱人还怎么勾引男人!”
夙星月:“要不是怕脏了手,我早弄死你了,能让你活到现在?”
夙星月:“贱人生养的东西,你娘要知道你这么贱,会不会后悔把你生出来,还是说贱人生贱女?你娘和你一样贱?”
青衫女子:“住嘴!不准你提我娘!”
夙星月:“呵呵,急了?我偏要说,什么娘生什么货,就你这贱人样子,你那个娘也好不到哪里去,都是贱人!都该死!”
本来青衫女子是没有杀心的,但夙星月的话越说越过分,彻底激怒了她,匕首完全不过脑子就捅了出去,刺在夙星月小臂上。
不过夙星月缩在床尾的角落里,两人本身就隔了一臂的距离,所以青衫女人捅出去的匕首刺得并不深,但也见血了。
“你去死吧——!”
看着眼前面目狰狞的人爬上床,直冲自己而来,夙星月惊觉她是真的准备动手了,但她现在无处可躲,瞪大的眼睛里布满恐惧,几乎是下意识的,夙星月低头,蜷缩起身子,两只手护在了肚子上。
朝歌完全没想到会真的动手,两大步跑到床边,还不等她阻止,青衫女子却突然停住了动作,须臾,攥紧匕首的手一松,哐当一声,匕首砸在床沿上。
青衫女子深深地看了夙星月一眼,缩回了已经踩上床榻的右腿。
“夫人……”
“孩子无辜,只要不伤害她肚子里的孩子,留她一命,今天她随你处置。”
朝歌冷冷开口,那语气,让人绝对相信,她真敢在这对夙星月动私刑。
嘴上一直叫嚣着的夙星月还没从刚才的恐惧中反应过来,又被朝歌这句话镇住了,开口明显软了下来。
“三妹妹,你,你这是什么意思?不管怎么说,我们都是亲姐妹,你居然帮着一个外人?你知道她是谁吗?”
朝歌没搭理夙星月,弯腰拿起匕首,重新递到青衫女子面前,“你可以把她的脸也划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青衫女子看着朝歌手里的匕首,犹豫片刻,侧过身来,冲着朝歌福了福身子,“罢了,这皮囊于我,已经不重要了,毁了便毁了吧,至于她……”
青衫女子顿了顿,轻轻叹了口气,“想她有孕在身,也是要为人母的人了,至少她知道保护肚子里的孩子,还不算无可救药。”
“好,如果这是你的决定,那我尊重你的选择。”
青衫女子背对着夙星月,冷冷开口,“别再做缺德事了,给未出生的孩子积点德吧。”
青衫女子说完便离开了屋子,朝歌收起匕首,倾身上去扯下夙星月头上的一根金簪,“这算是帮你叫马车的劳务费,一会儿会有人送你回大将军的。
一根金簪,能租一年的马车了,就这么被这小贱人拿走了,夙星月心中自然不快,但想起刚才这小贱人的话,夙星月还是忍了。
如今她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得低头,等她离开这里,回到太子府,非要找人抓了这毁容的小贱人,折磨得她生不如死!
至于朝歌,自从她死而复生,回到夙府后,自己已经吃了她好几次亏了,如今她又嫁进大将军府,更不好对付,硬碰硬估计是不行了,下次,她一定要仔细谋划,一击即中!
夙星月自然不是一般人,就这么几个呼吸的功夫,脑中才有了转变计划的想法,嘴上就立马跟着变了,“那便麻烦三妹妹了。”
说着,夙星月脱下手腕上的玉镯,塞进朝歌手里,“还请三妹妹吩咐下面的人,在马车上铺上软垫,再请个大夫随行,姐姐先谢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