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绯云若有所思的模样,姜瑶便知道自己算准了。
绯云是孤女,前些年曾拿着类似的绣帕去绣坊寻过亲人,田氏知道后责骂了她。
田氏不愿意帮绯云寻亲,姜瑗却阴差阳错地在高鹤的画舫上看到了类似的帕子。今天的试探,果然让绯云产生寻亲有望的期待。
“那,五小姐知道这是谁绣的吗?”
“我也不清楚。”
姜瑗说着将帕子递了过去。
“既然绯云喜欢,不如你拿去,等你学会了再教我?”
“……这,五小姐,这……使不得啊。”
“有什么关系,府里丫鬟就属你绣工最好,我绣技还上不得台面,以后还要指望你教教我,或者给我绣点枕套香包之类的东西呢。”
绯云这才发现,姜瑶的屋子里空空荡荡,连枕头被面都是旧的。她没爹没娘,一个人在府里活的小心翼翼,姜瑗又何尝不是呢。
一时间,绯云对姜瑗产生了同病相怜之感。
“那绯云就先拿着,以后学会了跟小姐探讨。”
“嗯,我也找到机会问问朋友,这手帕的绣法是出自谁的手笔。若是找到了人,就能请到咱们绣坊里做活。”
听到姜瑗要寻人,绯云的眉头终于舒展了。
这个五小姐,莫不是自己的贵人?
绯云想,自己要是在她身边待久一些,是不是就能找到自己亲人了?
抬眼再看五小姐,绯云只觉她性格大方,身上没有小姐们的娇气,反倒比别的主子相处起来更舒服。
绯云走出屋子,叫了几个小丫鬟把姜瑗用旧的枕头被子放进院子里晒,还拿出自己的牙牌,叫小丫鬟去后院领新被面。
“小姐今晚就能睡的舒服了。”
绯云把枕套床单换好,叫姜瑗来看。
姜瑗闻言与绯云相视而笑……看来收服人心,并不是很难。
游湖那日,姜瑗早早梳洗好,换上绣完的杏花雀鸟纱罗裙,将长发用玉簪绾好,又插了两支银质的步摇。
走至正门口,正巧遇到准备去绣坊看生意的姜父和姜沛。
姜父一回头,只见连廊之中,娉婷少女徐徐向自己走来,小脸白嫩,身段款款,宛若画中人。姜沛早已看得错不开眼,连呼吸都忘了。
“父亲,三哥。”
画中人开口了,阳光照在她身上,软缎反射出莹润的光,让姜瑗即便站着不动,也耀眼夺目。
姜沛见她正对自己笑,脸不自觉地红了起来。
“青萝山多蛇虫,自己要注意安全。”
“是,父亲。”
正谈着话,就看田氏带着姜瑶姜瑟走了出来。
姜瑶穿了件绣粉桃海棠的齐胸襦裙,做了飞燕式的髻子,鬓边的碎发还烫了小卷,整个人显得娇艳又魅惑。
姜父不否认她很美,但这样的美对比清丽古典的姜瑗,太过风俗,仿佛是烟花柳地出来邀客的伶人。
姜父皱起眉,当着车夫的面便训斥起田氏:
“瞧瞧阿瑶穿的是什么东西,小小年纪不学好,成何体统!”
田氏面上不佳,却压下了不满,带着姜瑶上车赴宴。
路上摇摇晃晃,田氏与老四姜瑟闭目养神,姜瑶见没人注意她,便从头上拔出簪子,往姜瑗胳膊上扎。
簪子尖锐,扎在肉上应该很疼。可姜瑗却无动于衷,甚至不屑于看她。
姜瑶不喜欢被人忽视的感觉,她想看姜瑗哭,闹,向她求饶。可即便她怎么使劲,从胳膊扎到手腕,姜瑗的皮肤上都没有一点痕迹,她仿佛不会痛。
姜瑗这才转头看向姜瑶,姜瑶被那双冷冷的眼睛看的发毛,大声道:
“你看什么看!”
田氏和姜瑟都睁开眼睛,见到姜瑶的金钗还在扎姜瑗手背,姜瑟连忙拿出腌好的梅子给大家缓和气氛。
“大姐你吃。”
姜瑶收手吃了颗梅子,却没发现梅子上不正常的白点。
“五妹妹也尝尝。”
“你干嘛给她吃,她也配!”
姜瑶说着把梅子全拿到自己手里,只剩姜瑟一个人抱歉地对着姜瑗笑。
姜瑗看向窗外,天上云朵仿佛片片鱼鳞,只怕一会就要下雨。姜瑗勾起嘴角,闭目养神等着看好戏。
果不其然,还不到半个时辰,姜瑶就闹着说肚子疼要下车。
田氏掀开帘子,发现外面阴雨绵绵,便让她坚持下,到了青萝山再去。
可姜瑶肚子里仿佛针扎的疼,吃过的东西也在翻江倒海往下坠。她蜷缩着身子,疼的差点跪在地上。
“会不会是梅子有问题!”
“可是,我跟大姐都吃了几颗,我的肚子却不疼。”
姜瑟也十分疑惑。
“是姜瑗!”
姜瑶捂着阵阵刺痛的肚子,哭花了妆。
她指着一边闭目养神的姜瑗,向田氏求助。
“一定是姜瑗,我用簪子扎她,她就在梅子里下药毒害我!”
姜瑗听到此话一脸茫然,装的十分委屈。
“大姐,梅子我不仅没吃,更没碰过,怎么可能下药呢。”
田氏也看到,的确是姜瑶把所有梅子都藏了起来,一颗没给姜瑗吃。
虽然没有亲手触碰,可蛊虫却能飞,害人却不伤性命的蛊虫,姜瑗手里还有很多,为的就是自保。姜瑶欺负到自己头上,她势必要给姜瑶小惩大诫。拉肚子,算便宜她了。
强压下心里对姜瑶的疑虑,田氏连忙叫丫鬟伺候大小姐下车方便。
外面的雨更大了,一行车驾都在等待姜瑶回来,不知过了多久,变成落汤鸡的姜瑶才出现在马车门口。
她的衣服全湿透了,新作的头发变得软塌塌,就连妆也全被雨水冲没了。
“母亲,我不要去青萝山了!”
好在后来天气放晴,姜瑟叫自己的婢女上车,帮助姜瑶重梳了一个发髻。
刚进青萝山,便见山脚停满了达官贵人的车马仪驾。不仅仅是扬州城,得知皇帝会出现,不少外省的人也千里迢迢赶来,只为一窥圣颜。
锦衣华服之中,姜瑶全身湿透,显得格格不入。她低着头不敢看人,还是姜瑗找到三皇子的随从,叫他帮忙带姜瑶换掉湿衣服。
临走前,姜瑶白了姜瑗一眼。
“别以为我会感谢你,不安好心的东西。”
姜瑗不在意地笑笑,微微颔首跟着接应的人往席上走。
避开三皇子的视线,姜瑗找到一个角落坐下。偶然瞥见皇帝身边伺候的人,竟然是高鹤。
他看起来已经完全康复,精气神俱佳,为皇帝引荐面圣的宾客。
人们要在动筷之后才能自由行动,姜瑗百无聊赖,只见三皇子的随从朝姜家在的席面上走来为她倒酒,而三皇子也远远地朝她敬了一杯。
姜瑗表现得温婉大方,接了酒杯一饮而尽。
他俩眉来眼去,看的田氏怒气攻心。想她的好女儿阿瑶,堂堂嫡女,未来的皇子正妃,来时淋雨全身湿透都没见三皇子过去关心一句,反倒是对姜瑗体贴主动。
姜瑟也将两人的互动看在眼里,偏头笑而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