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生依旧一袭绯色锦衣,立在郁水北的山头,看着岸边发生的一切。看着容初的灵识被天地令收纳了去,他面容暗沉了下来,朝虚无中冷着声问道:“她去哪里了?”。
片刻间,便有一道声音回应辰生,他侧耳听了一会儿,便施展法术离开。
鬼鬼看着沧泊身后的郁水河中叽叽喳喳吵闹的大鱼,忍不住走近了去。大鱼见着鬼鬼靠近忙安静了下来,其中一只比较健硕的大鱼游动着身子靠近水边,朝鬼鬼轻吐了口水。
鬼鬼疑惑的擦了擦脸上的水滴,看向那大鱼,那大鱼发出一阵清脆的声音,似在告诉她什么。
她疑惑的转身看向沧泊,沧泊依旧神色暗淡,握住心口,低眉思索。从良看着鬼鬼一脸疑惑,也跟着走到了水边。
那健硕的大鱼又是发出一阵清脆的声音,从良也疑惑的摇了摇头。
“他们好像想告诉我们什么?”,鬼鬼看着有些着急的大鱼,猜测道。
忽然,水花溅起,那大鱼展开双翅飞了起来,在空中扑腾了几下,又落进了水里,又溅起一大片的水花。
鬼鬼和从良没反应过来,溅了一身的水,却依旧一脸疑惑。那大鱼看着俩人,突然有些焦急,随即转头看向其他的大鱼。
“嘭”的一声,所有的大鱼都展开了双翅飞到了空中。鬼鬼看去,发现这些大鱼居然摆成了一个字迹。她忙施展法术立在空中,俯身看去。
大鱼看向鬼鬼,似乎她能明白,便不断的一次又一次的腾出水面,用一众大鱼像鬼鬼展示一些字迹。
沧泊也在哗啦啦的水花中回过神来,跟着鬼鬼和从良施展法术立在半空,看着大鱼族变化的字迹,不禁思索起来。
从良和鬼鬼看着一众大鱼一次又一次的起落,不禁心生敬佩。
“他们确实在给我们传递信息!”,从良看着落下最后一个字迹,大鱼们疲倦的沉在水中,轻叹了口气道。
“百川归海!谣言起!”,鬼鬼想着刚才大鱼族传递给他们看的字迹,忍不住疑惑的问道。
沧泊飘身落下,突然轻笑了一声,随即看向郁水河中的大鱼,恭敬的作揖行礼道:“麻烦各位了!”。
鬼鬼和从良一脸疑惑的看向沧泊,沧泊笑而不语,只是朝方才那只健硕的大鱼道:“谣言起!就靠各位了!”。
鬼鬼和从良闻言,看着顺着郁水河离开的一众大鱼,鬼鬼忙问道:“他们要去哪里?”。
“百川归海!他们要去中海?”,从良看着离开的大鱼族,也不禁猜测的看向沧泊问道。
沧泊点了点头,“中海是百川汇流之地,天地间所有的江河沼泽都与之相连!何况大鱼族本就生活在中海!”。
“你是想靠着大鱼族在中海传递一些信息!”,从良突然面露欣喜的问道。
沧泊点了点头。
鬼鬼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也一脸兴奋道:“中海有来自天地各方的生灵!若是大鱼族将一些消息传给这些生灵,那么整个天地都会知晓的!”。
“绿瑶来暗的!我们也可以!就算她顶着阿容的模样四处做恶事!也是不怕的!”
从良笑了笑,心下不禁松了口气。
沧泊也轻笑了一声道:“大鱼族是亲眼看着阿容和升杳进了天地令里的!定能好好利用这段阿容不在的时日,给绿瑶一个反击!”。
天荒山。
天荒殿外的梧桐树上,梧桐树叶郁郁葱葱,树下阴影处跪着一司侍,司侍神色恭敬的端着一盏茶水。
一女子着一袭紫色罗裙,神色悠闲的躺靠在梧桐树枝头。宽大的衣袖遮面,青丝挽成飞仙髻,罗裙垂落。
“仙使!星神找您!”,一司侍从天荒山殿内跑了出来,恭敬的立在女子身前道。
女子闻言,衣袖遮住的脸轻皱了眉头,随即,轻笑了一声,带着几分漫不经心道:“找我做什么?”。
司侍斟酌着开口道:“大约是郁水河边的事!”。
那女子闻言,拿开了盖在脸上的衣袖,露出了她白皙娇美的容貌。转头看向那司侍,带着几分激动道:“鱼儿上钩了?”。
司侍低头不语,女子则大笑着施展法术,将那一盏茶水拿在手中道:“即使转世!她也休想比我过的好!”。
“我如今这般做,她怪不得我!我不过是报仇,上一世都是因为她!我才过得如此狼狈不堪!”,女子突然恶狠狠的道。
“可是!星神知道了!定是要生气的!”,司侍小心翼翼的道。
女子笑了笑,面露狰狞道:“生气便生气!他不是喜欢那个贱人嘛?我幻化成她的模样,哄一哄他不就好了嘛?”。
“他不是就喜欢我幻化成那个贱人的模样去讨好他嘛?”
“是嘛?”,突然辰生一袭绯色锦衣飘身落下,冷眼看向那女子,随即又冷着声音道。那声音如寒冬的北风,雪后的冰凌,让人听着心下冰冷,后背发凉。
女子忙从梧桐树枝上跳了下来,藏起眼里的慌张恭敬的作揖行礼,随即娇媚的走近辰生,娇柔玉手攀上他的手臂挽住他,脸贴着他的胸口,蹭了蹭柔声道:“星神!您怎么回来了?”。
辰生看向女子娇美的脸,伸手抚了抚,转而用力捏了一把,轻笑了一声,随即暗中施展法术,将女子打了开来,冷着声道:“本神记得与你说过,不许伤她!”。
“你不过是靠着对她的了解,化成了她的模样!在我这里不过是她的替代品!还妄想取而代之!真是可笑!”
女子被重重的打倒在地上,白皙的脸上被捏的一片红,梳理整洁的发髻散落在肩,裙摆上也沾染了许多尘土。
她暗中咬了咬牙,转而面露委屈,美眸如秋水,娇弱道:“她心里眼里都没有你!你何必这般护着她?我不过是替你不值罢了!心疼你!”。
随即,女子缓缓爬起身,又走近辰生,伸手抱住他的腰,娇柔的手轻拂慢揉。许久又踮起脚,覆在他耳边,语气娇柔的道:“你看看我,我就是容初啊!”。
辰生低头看向女子,她面容白皙,美眸含水,深情痴恋的看着自己。他脑海中突然浮现了白果崖下银杏树下容初眉目含情的看向沧泊的场景,心底不禁嫉妒万分,气息一窒,他伸手将女子拽进怀里,低头狠狠的吻了下去。
看着疯狂的啃咬自己的辰生,女子轻笑了一声,热情的迎合他,还发出诱人的喘息声,让辰生瞬间沉沦其中。
女子看着眼眸如火,气息混乱的辰生,娇柔的伸手环抱着他的脖颈,轻轻的挑逗,还缓缓去解他腰间的玉带。
突然,辰生一把推开女子,冷眼看向她,冷着声音道:“绿瑶!我警告你!不许再用她的容貌出现在本神面前!”。
女子面色一僵,看着转身离开的辰生,美眸含恨,咬了咬牙,握手成拳。
为什么?
她明明样样出色,为什么会一而再而三的被拒绝?
七百万年前,她是招摇山灵生阁的其灵,面容娇美,性格活泼。是神智最疼爱的小弟子,是天地间唯一一个得天独厚修得灵咒的生灵。
可为什么?如今会变成这样?
七百万年前,流觞亭明明是她先遇上寒武的,在一众粗鲁莽夫中她看见了温润儒雅的寒武,便一见倾心于他。
她走到寒武身边,假装被别人撞倒,是寒武伸手扶了她一把,还温柔的嘱咐她小心。那一刻,她便爱上了寒武。整个宴会她都跟在他身后,也亲眼看着他找乐音讨要茶水。
乐音的那一杯茶水,让寒武的心里眼里只剩下了乐音,也让他们三人纠缠了一世。
她心有不甘,暗中催促乐音离开。可是乐音离开后,寒武依旧没有看向立在身后的她。她那个时候便开始嫉妒乐音,责备乐音,凭什么她什么都不做,便能吸引寒武。
后来,她借助桃花林和幽兰院的一段红粉之事挑拨了琅琊台的仙子幽兰,想让她去找乐音的麻烦,好纠缠住乐音。让自己有机会和寒武独处,有机会与他聊天品茶。
可是,幽兰是个有心机的,她借助性子急的芙蓉台仙子木莲,又是与乐音比琴比舞,不仅吸引了流觞亭一众仙人,更是吸引了寒武。不仅没让乐音出丑,还让她在寒武面前大方展示了一番,惊艳了一把。
后来,她又亲眼看着寒武暗中跟着乐音去了乐音阁。她气愤不已,心有不甘,可她也有骄傲,便离开了招摇山,去了天地间游历。
游历天地间,寒武的事情却一件不落都落进了她的耳朵。她知道寒武与乐音成婚了,住在了琅琊台开满凤仙花的凤仙岭。也听闻两人相濡以沫,琴瑟和鸣。
又过了一百万年,寒武继任造化神之位,乐音却与他和离了。乐音消失在了琅琊台,传闻去了天地间游历,不知所踪。
她苦苦挣扎了一番,都没办法丢弃对寒武的情谊。最后她回到了招摇山,又思虑了许久,求了师父神智,搬去了琅琊台的灵山。
她明明样样都不逊色于乐音,可招摇山的生灵都只道乐音聪慧仁爱,是继位神智的不二人选。她明明先一步遇见寒武,寒武却爱上了后遇见的乐音,她心存不甘。
她故意幻化成乐音的模样,跑到重华殿与一众司侍吃茶斗法,从他们嘴里探听寒武的事情,也享受着一众司侍尊称她为夫人。谁知,她如此小心翼翼,还是被寒武发现了。
寒武将她带去重华殿,当着一众司侍和生灵的面将她羞辱了一番。她记得,那时寒武冷着声说:你以为你幻化成乐音的模样就能成为她嘛?你永远比不上她!
是啊!她比不上乐音,她不是比不上乐音的才华容貌,而是比不上乐音的好运气。
她心有不甘,反驳寒武,骂他不知好歹,被乐音迷了心智。愤怒之下,还暗中对着寒武施展灵咒。
可是,寒武继任造化神之后,法术大增,轻而易举就破了她的灵咒,随即还直接废了她的灵咒和法术。将她丢弃在灵山,用结界困住她,整整两百万年。
她从未曾受过这般委屈,她挣扎逃离灵山,却挨不过造化神的强大气运。最后,她只能自爆本体,希望能让散落的灵识逃出灵山。
可是,她到底是低估了造化神的气运,她的灵识即使是散落了也依旧没办法穿过结界,出去灵山。
她苦苦挣扎,变得虚弱不堪。却祸不单行,一只贪婪的鸟,居然穿过了灵山结界,进了来。将她散落的灵识一一吸纳自用,还妄图废了她的根本。
寒武不知是怜悯亦或者是其他,居然出手救了她。后来,她才知道,那只贪婪的鸟根本就是寒武放进来的,那只鸟吸纳她的灵识也是寒武授意的。
寒武最后救她,不过是看在她是乐音的师妹的份上。她当时心灰意冷,恨极了寒武,但她更恨乐音,因为这一切都是因为她。本该与寒武成为夫妻的是她,本该成为招摇山最有智慧的仙人也是她。这一切的一切本该都属于她的!
两万八千六百年前,寒武应天命而亡。乐音不知从何处突然回了琅琊台,知晓她的事情后,让寒武还她自由身。寒武这才将她仅剩的一缕灵识从灵山放了出来。
乐音看着虚弱不堪的她,也许是心生愧疚,便借用自己的一丝灵识,给了她转世的机遇。
她并不感激乐音,因为乐音给的那一缕灵识被肮脏污秽之物侵蚀过,根本无法助她修行。
一同转世的除了她,还有应寒武遗愿被神智宜妤和宜翊用乐音灵识转世的容初和那只鸟。
她不知道为什么,寒武临死了,还想要给乐音一世。明明是乐音与寒武和离,是乐音辜负了寒武。可寒武似乎并不这么以为,连带一起来的神智宜妤和宜翊都不这么以为,他们都护着乐音,都可怜着乐音。
寒武是真的护着乐音,他知道她最怕的是孟鸟。为了不让她伤害乐音,不仅用孟鸟掣肘她,还给了容初神识和神谕,给了她造化神的气运。
还将容初托付给了忘川河的水神,那是绿瑶第一次见到比寒武还要好看的生灵,那样出尘无暇,那样温润如玉。她不禁又心生嫉妒,发誓这一世,她一定要将容初的一切都取而代之。
可是,她到底是没得寒武和神智协助,虽然带着灵识转世了,她却只是一颗种子。比不上容初,一转世便是娃娃模样,不用苦苦修行,便自带法术。
她勉勉强强顺着风出了琅琊台,又在中海飘飘荡荡许多年,不远千辛万苦来到了忘川河畔。
当她看见被水神沧泊宠在手掌心的容初时,不仅愤怒不已,更是嫉妒不已。凭什么?
她暗暗发誓,一定要将容初的一切夺了去。她便暗中藏在一些金生灵身上,偷偷潜入了沉山,又在沉山殿落地生根,长成了一株樟树。
后来,容初自己跑到她的树洞下睡觉,她暗叹机会来了,便利用自己身上的樟树香引诱容初沉睡,在睡梦中夺了她的灵识和法术。
只是,她没有造化神气运,吸纳不了容初兼修的五行法术,只吸纳了她的木术。但这已经足够了,容初陷入昏迷后,她又把容初暗中扔去了忘川河,任由容初飘荡远去。
可是,她到底是没有天赋,修行了一万年才修了人形,却修成了妖品。她不禁心生失落,但看着守在她身边温润如玉、谦谦君子的沧泊,她又觉得满足。
最后,她幻化成容初的模样,占据了沉山殿,也占据了沧泊。
她原以为一切都已经成功了,却没想到,容初飘荡到中海后居然还能修行法术,感应到容初活着的气运,她便暗中施展吸纳之术,暗中吸纳容初的气运和法术。
容初到底是幸运的,居然得了凤皇族的祭司五凤相助,利用凤皇羽斩断了与她的气运相连。
再后来,她隐隐约约觉得容初是个祸患,便想着要加紧修炼,便暗中吸纳了瑶人柴和祝余的法术,企图强大自己的木术。
好景不长,容初居然又修行了法术,还短时间内进阶仙品,不仅食神从良和景盐山的白苏发觉她是假的,而且沧泊和育沛等也发现了她是假的。
育沛应沧泊的神令,废了她的法术,将她软禁在沉山。看着坚固如铁的沉山结界,她突然惊慌失措,难道这一世又是如上一世一般,要被困在这沉山嘛?
她暗中思索,窥探到星神辰生居然暗中倾慕容初,她便偷偷收买了沉山殿的一只金生灵,让他偷偷去找辰生,告诉辰生说容初被关在沉山殿,出不了。
她没想到,星神辰生居然不知道她不是真的容初,暗中将她从沉山殿救了出来。但到底她行事与容初有差别,辰生发现了她不是容初。
但辰生倾慕容初,她抓住这一点,便幻化成容初的模样待在天荒山,借助自己对容初的了解,讨的辰生欢喜。
辰生没让她白费力气,居然帮她修复了被育沛伤着的根本,还教她修行法术。而在这一刻,她突然发现自己曾经被寒武废掉的灵咒居然复原了,她惊喜万分。
一切似乎又有了希望,她又有了实力与容初相较。她怎么能轻易放弃这些机会呢?
她暗中观察容初的一举一动,藏在容初身后筹谋。容初想要的,她便毁了!容初不想要的,她便一一让它出现。
容初想要山川清朗,她便要让天地混乱、污秽不堪。容初想要历劫归位,她便借助灵咒毁其根本。容初想要与沧泊白首一生,她便夺之占之。
只要是容初的,她都要夺了!
“仙使!”,一旁的司侍看着面露狰狞的绿瑶,小心翼翼的呼唤道。
绿瑶回过神,冷眼看向那司侍。那司侍忙跪在地上,低着头,颤颤巍巍的道:“星神在殿内等您!星神他要安歇了!”。
绿瑶闻言,转眼看向天荒山外的郁郁葱葱山林。司侍等了片刻,也不见绿瑶回应,悄悄抬起头看向她。
只见她眼眸清冷,周身气息冰凉。显然,绿瑶生气了,而且还是隐忍着不敢怒。
司侍瞧着这般的绿瑶,忙收回视线,继续低着头。她曾听了一耳朵闲话,说星神借助这绿瑶仙使寄托对忘川河小霸王容初仙使的相思。
又是帮绿瑶仙使修复根本,又是教绿瑶修行法术。两人时常相携而立,共榻而眠。如此这般,这绿瑶仙使还有什么不甘的呢?
又等了片刻,绿瑶才缓缓收起情绪,面色平静的转身往殿内去。行至殿外,她捋了捋头发,又理了理衣裙,换而一张温柔的笑脸,脚步轻盈的抬步走了进去,口中轻笑了一声,随即娇媚着声音道:“星神!”。
司侍看着这一瞬间变化的绿瑶,不禁心生敬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