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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消得其步似追
    陆远便感觉有一股气体,坚硬而充实的气体,自方霖右手传入自己肩膀,而后化为几串气体,在自己肺腑之中左右冲撞,让自己有一种臌胀压迫的感觉,那几串气体穿透自己肺部,在肺部盘旋了足有两个时辰,才渐渐离开,有一串气体竟然自肺部穿进自己左肺下心脏的位置,陆远霎时有一种心脏被他人握在手中的感觉,这是一种让人心悸恐惧的感觉,但是陆远选择了相信方霖,霖儿不会害他。果然那缕气体在心脏中扩散开来,将自己的心都撑满,随着心跳的节奏跳动的一炷香的时间,让得陆远心中痒麻难耐,想笑又不敢笑,面色颇为古怪。



    一炷香后,那缕气体重新凝聚,化为之前坚硬的样子,而后自心脉离开,然后是其余脏腑,其余经脉,四肢,腹下丹田,皆有被那几缕气体挤满的感觉。期间身体内不间断会有经脉破裂的感觉,如同琴弦崩断,疼的陆远龇牙咧嘴,咬紧牙关不喊出来,不想影响到方霖。经脉破裂后,立刻会在原处出现暖洋洋的感觉,如同甘露淋洒,在修养滋补,痒痒的,让陆远觉得比破裂的疼痛感还要难受。



    辰星相力修复普通人破损经脉非常快,这也是方霖修为不算太高,却还敢为陆远洗髓伐骨,拓宽经脉的底气所在。世间也就昆仑仙宫的心法内力能够同时具备这么多作用了。



    天色渐黑,陆远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估摸着过了有几个时辰吧,自己就与霖儿十指相扣,已这般姿势一直坐着,不仅腿发麻了,手心也都是汗。终于,有一缕内力从陆远的右手脱离,回到方霖身体内,完成了它的使命。这一缕内力为陆远拓宽了整条手太阴肺经。



    陆远以为这般便快要结束了,然而并非如此,在蒙泽上这一坐,就是一天半,已到了第三日凌晨,方霖终于松开陆远的手,收回内力。陆远从小未能修炼,经脉与修习内功之人相比,不仅细小,而且脆弱,有很多阻塞与微薄的地方,方霖迫不得已,只能以镇星相力将其冲毁,而后催动辰星相力为他重塑那条经脉,一天半的时间过去,陆远浑身丹田,心脏,任督二脉,二十四正经,三百六十五穴道,都经历了昆仑仙宫镇星相力与辰星相力的洗练,经脉的强度,厚度,韧性都再也不是凡夫俗子的程度,方霖为陆远脱胎换骨了一次。



    睁开疲惫的眼眸,一日半的洗练,不眠不休,虽然不甚耗费内力,却相当耗费精力,方霖看见陆远不知从何处掏出一只手帕,细细的替她擦拭额头与脸上的汗,目光柔和,面带柔情的看着她。



    “霖儿…做这些很不容易吧?”



    方霖被他看得一阵不好意思,摇头笑笑,问道:“感觉怎么样?可有何处不适?”方霖担心自己疏忽之下,漏去了哪处隐伤。



    陆远捏着手帕,浑身摸摸,而后将手捂在心口,目光呆滞看着草地,低声说道:



    “这里不适,你就要走了。”



    方霖拍了他一巴掌,笑骂道:



    “我真是,累死累活,结果把你变成了周亦染。”



    想到周亦染,二人不约而同的笑了。



    方霖停下嬉笑,从包袱中拿出那本《穰苴剑谱》,既然为陆远重塑了经脉,那便要传他一些修炼法门,《六仪星典》是不能外传的,没想到,自坐忘谷中所得的这本剑谱却发挥了作用。



    方霖将《穰苴剑谱》交到他手中,对他郑重说道:



    “子迁,此为战国姜齐大司马田穰苴所着的《穰苴剑谱》,在如今大唐的武功秘籍中虽然称不上顶尖,但毕竟为大贤之作,仍然算是高深的剑法秘籍,修炼内功内力的法门与修炼外功招式的诀窍都在其中,并不算太难,你便照着它练,假以时日,小成之时,天下都大可去得,若是大成,亦不会弱那万贺门碧天王几分。”



    陆远珍而重之的将《穰苴剑谱》接过,这本书被九龙江水弄皱了些,但书中字迹却丝毫没有湮开,也不知是以何笔墨所写。陆远低着头,摩挲着“穰苴剑谱”四个大字,心中所想的却是:



    我虽不懂武功,但也大致猜得到霖儿为我做了什么,如今我全身感觉暖洋洋的,呼吸都顺畅了几分,她定是为我做了一番传说中的“洗髓伐骨”,而且…霖儿也修剑道,一般门派秘籍是不能外传的,那她定是将家传秘籍传给了我。



    为我洗髓伐骨,又传我家传剑法,让我能够修炼,有所倚靠,这份恩情…我陆远拿什么来还。



    方霖不知道陆远误会了《穰苴剑谱》是她的家传剑谱,而是沉吟了一会儿,突然想到与这剑谱放在同一个小洞中的《司马法》,师祖将这两本书放一起肯定有所用意,便又说道:“对了,结合那本田穰苴所写的《司马法》去练,应该会有奇效。”



    陆远婆娑着泪眼,半跪在草地上,上前轻轻抱住了方霖,轻轻说道:



    “霖儿,我会好好修炼,将来去陇右道找你。”



    方霖有些呆住了,突然便被他抱进怀里,一时间双手不知何处安放,只好戳戳他背脊,说道:



    “你…你先放开我,一身臭汗…”



    陆远傻呵呵一笑,将《穰苴剑谱》收好,突然从地上弹了起来,口中喃喃道:



    “霖儿你在此处等等我,我去去就回。”



    陆远如一阵风一样跑出蒙泽,向云水乡跑去,看来洗髓伐骨拓宽经脉的功用立竿见影。



    方霖撑着脑袋看着他的背影,不知道他火急火燎要去做什么,好似一阵风,消散在云水乡的烟雨朦胧中。



    一个时辰后,陆远提着一个酒壶跑来,手中还攥着那本《穰苴剑谱》,气踹嘘嘘,来到方霖跟前。



    “霖儿,我…没什么能够给你的,将这壶酒带上,口渴…额,或是想喝的时候便带上。”



    方霖也是没想到,他急匆匆的来去,竟就是为了带来一壶青梅酒,不过…方霖心中还是很欢喜的,她将酒壶接下,打开塞子,果然,还是清醇的酒香混合着淡淡青梅的气息。



    方霖转动看了一番这只浑圆的酒壶,与他送给自己的第一只如出一辙,同样是较好的民窑瓷器,清澈的釉色,点缀着仙渡廊桥的画影。方霖不禁打趣道:



    “你家是烧窑的么,怎与那只酒壶一模一样。”



    陆远嘿嘿一笑,对她说道:“这只不一样,你看看底下。”



    方霖扣上塞子,翻过来一看,却见在壶底,有一个彩釉纹的印章,上面赫然是“陆子迁”三个楷字。方霖噗嗤一笑,看着印章,没有说什么。



    “霖儿,今日你便要去与那人决斗吗?”陆远有些严肃的看着她。



    “他说的是三日之后,又不是第三日。”方霖歪着脑袋对他说道。



    陆远点点头,“霖儿,你的门派,叫做昆仑仙宫?”陆远好奇,总算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方霖点了点头,既然他问到了这个问题,自己也将他引上了习武一途,那么当今大唐的一些形势也应该告诉他。方霖隧与他谈论了大唐诸道比较鼎盛的门派,告诉他何处能去,何处比较危险。



    “不过你也不用担心,除了…那大琴殿,占据邺城,其他的门派几乎都是在深山老林之中,州县城池几乎是见不到的。而且传你剑谱,并非便是要你走武道一途,你若愿意考取功名,身居朝堂,武功仅作为防身手段也是可以的。”



    没想到陆远却是说道:“霖儿不喜朝堂的权术斗争,我还参合其中作甚。”



    “你怎知我不喜朝堂?”



    陆远却是一笑道:“你,李太白都是如此,你们是剑客。”



    方霖想了想,没有说什么,有人的地方,便有争斗,并不分朝野,门派乱斗也一样惨烈,并不是他想的那般潇洒快活,不过陆子迁可能不会遇到罢。



    二人在云水乡转了一日,也不回陆家堡了,第二日,陆远站在云水乡村头,目送方霖骑上一匹白马,乡里马匹很少,陆远与马倌废了好些口舌,才借来一匹。



    陆远依依不舍,方霖对他说道:“我一人前去便好,别担心,他怎会是我的对手。”



    方霖不想说,之后还会回来的话,她怕自己一回云水乡,就不愿走了。



    方霖骑着白马,背负宝剑,从乡道赶往南靖县城,陆远在乡头徘徊了一刻钟,心中左右踌躇,她这一走,也不知她安危,也不知事后如何,也不知何日再见,陆远忍受不了,乘上乡里屠夫的羊车,随行去往南靖县。



    陆远在心中默念,我不现身,我在一侧静看便好,她若安全,我便离开。那赶着羊车的屠夫问他:“我说陆家小郎君,你与那远道而来的小娘子婚事定下来了没有?总看见你俩在仙渡廊桥上窜来窜去。”



    陆远脸一红,“没呢,张伯,您快赶车,南靖离得远呢。”乡里人都以为陆家堡要娶妻了,乡里的娘子都在谈论,毕竟陆父身为保长,也算有些门户,陆远又是才俊,陆家与乡里人都算和谐。



    二人闲绉,两三个时辰才来到南靖县城,陆远心中焦急,下了羊车便向县城中跑。



    方霖马快,恐怕不需要半个时辰,便到了南靖,若那人就在县城等她,恐怕此时已经打完了。



    陆远冲进城内,却见不少人围在一处,似乎是围着一个大坑,在谈论着什么,陆远凑上前去,挤进人堆中。



    “那二人武功好生高强,却是来自何处?似乎不是我漳州人士。”



    “笑话,我漳州不毛之地,连个顶用的门派都没有,岂能出这等年轻俊杰。”



    “现在你可不能这样说了,万贺门碧天王大人管辖漳州府了,漳州太守都对他敬若上宾,有万贺门强势支持,漳州总有一日能与钱塘,洪州这等大府相提并论。”



    “不可能的,漳州地远人稀,碧天王仅是管治,不可能以漳州为据点。”



    …



    谈话的多为县里闲杂人士,功夫不会几招,论起口舌却是不弱下风。陆远很苦恼,想听霖儿与那人打斗的消息,这些人却谈起了碧天王。



    “那二人打的怎么样了?这大坑是他们所为?”陆远故意引话题。



    “哦,那持剑的白衣女子的确厉害,手中红光一晃,将此处炸出一个大坑。”



    “那弹琴男子也不赖,琴音一出,那白衣女子如同深陷泥沼,无法运功。”



    陆远听得心中一揪,果然二人在南靖县里打了起来,也不知霖儿怎么样了,此时却有一人嗤笑道:



    “那女子还顾及伤及无辜,那男子却不是好东西,他那琴音武功范围又广,十指一弹,县里不会武功的鳏弱小孩都晕过去一大片。若不是那女子将男子引走,我县里乡邻还不知道要殃及多少人。”



    陆远闻言,急迫问道:“最后他们哪儿去了?”



    “哦,那持剑女子与弹琴男子打上城头,而后打到城外里去了,城里人不敢追去查探。”



    陆远沉默,这便没有霖儿的消息了,希望她安然无恙吧。



    陆远带着些许惆怅与失落离开南靖县城,却在城门口又遇到了那晁家二位公子,晃晃悠悠,陆远心中厌恶,不愿与之招呼。



    “哟,这不是陆保么,怎突然大驾光临,我等有失远迎啊。”



    陆远不愿招惹他们,晁家二人却拦住陆远,晁猛搭上陆远的肩膀,邪异的鬼笑,向他问道:



    “你家那如花似玉的丫鬟被你破瓜了没,本少爷可是提亲好多次了,怎偏偏不答应呢。”



    陆远心里说不出的恶心,忍也忍不住,恶狠狠的说道:“你再敢乱说一次,我撕了你的嘴。”



    晁猛的弟弟晁云功闻言大怒,运起内力,便朝陆远腹部重击一拳,陆远吃痛捂着肚子,缓缓蹲下,晁云功又一记飞掌甩在陆远脸上:



    “见着大哥,要赔笑脸,唤晁郎君,知否?”



    陆远捂着肚子,蹲在地上,脸上火辣辣的,手指扣进土里,陆远心中不断告诫自己镇定,这里是南靖县,晁家雇养武丁,被他们卸掉了手脚也毫无说法,此刻必须要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