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新来公司的同胞, 早已在这座灵异公司挣扎求生许久的前辈们并没有什么同情心之类的东西。
真的善良的人也早就在那一次次的灵异任务中死的连骨头渣都不剩了，因此对于不远处那两个傻乎乎的后辈，众人眼中只有讥讽。
“今天是新一轮任务派发的日子, 那两个人可能是前几天来的, 没赶上时候，所以没发现自己工作的真相。”
另一个紫发青年跟着说道, 看向余言的眼神闪闪发光。
在这公司里的所有人类看来, 余言都是一个奇迹。
凭借自己的努力，在短短两年时间里达成了公司有史以来最高的业绩, 成为了名副其实的最强者, 比公司里的许多灵异事件本体还要强大。
在围在余言身边的他们眼中, 余言简直成为了一个类似神明的存在。
“余言前辈，刚才我领到了任务，似乎跟您是一路的……”
“……是吗, 那正好, 我正嫌队里没有熟人……”
余言听了众人叽叽喳喳的议论后, 彻底搞明白了对面那两个人的身份，对柯苏和辛昀这两个菜鸟新人失去了兴趣。
刚才出声询问是因为他觉得其中一个黑发青年有些眼熟, 不知道在哪里见过，下意识想要探究，现在得知确实是新人之后, 他就没了兴趣。
身为一个早已登顶的老人, 他并不关心新人的事情。
这样想着，余言脸上的表情又变得慵懒起来, 有一搭没一搭地与众人聊天, 等待出任务的时间到来。
他昨天才跟公司老板定下了获得一个高级契约的约定, 今天也已经接到了任务, 这个任务很棘手，有这几个炮灰做伴，他也能多一些胜算。
柯苏看到那几个奇装异服的家伙嬉笑了起来，声音很大，在空旷的工作区域里显得很刺耳。
习惯了这个世界各种奇葩现象的柯苏对这些染着各色头发，服装奇葩的家伙没什么感觉，移开了视线。
然后，他看到辛昀已经泡好了咖啡，正小步跑着送到了那七个人的工位上，那毕恭毕敬的样子，让人顿时心生些许成年人的辛酸感。
由于咖啡很烫，又没有托盘之类的东西垫着，辛昀每次只能端上去一杯，来回跑着，气喘吁吁。
“……”
柯苏站在一边，看着辛昀累的满头大汗，微微叹气。
他想起了前世的自己，为了一点生计也是对甲方点头哈腰，往往还讨不到什么好处。
因此，柯苏能理解辛昀此番吃力不讨好的行为。
辛昀家中有个弟弟，自己一个人又当爹又当妈，公司还老是倒闭，想也知道他平时过得是什么日子。
这种境况下，他对这份好不容易找到的工作显得过分重视，对一些八竿子打不着的前辈们展露如此谄媚的举止也是人之常情。
虽然这样子显得有些懦弱就是了。
柯苏想到这里，恰好看到辛昀给一个红发青年递了一杯咖啡，却被训斥泡的太烫了，只能点头哈腰地道歉。
见状，柯苏眉头微皱，对辛昀这个友好的前辈还是很有好感的，于是帮他拿了一杯咖啡，往那些陌生的前辈们方向走去。
嫌弃太烫的话，换一杯不就好了。
“辛昀前辈，我帮你拿咖啡过来了。”
柯苏声音淡淡，将手中的咖啡放到了红发青年桌子上。
这是辛昀之前泡好的咖啡，温度应该可以，反正柯苏没觉得有多烫，端过来很轻松。
“谢谢！谢谢柯苏！真是帮大忙了！”
辛昀被红发青年训得跟孙子一样，看到柯苏过来简直像是看到了救星，笑容满面，只觉这个后辈人真的很好，居然还来帮忙。
他其实都做好了被后辈鄙视的准备了，连他都瞧不起如此卑躬屈膝的自己。
“啧，又端过来一杯热咖啡有什么用？给老子泡个常温的有这么难吗？一个两个的……”全是废物。
红发青年看着桌子上多出的一杯咖啡，神情嫌恶厌烦，说着，他转头往柯苏方向看去。
被咖啡烫到的他气还没消，当即想要把火气撒在柯苏身上。
可是一抬眼，坐在工位里的他对上了柯苏居高临下望过来的目光。
这个陌生的新人有一双异常漆黑的眼眸，瞳仁仿佛深不见底，散发着深深的寒意，让红发青年即将说出来的话都咽了回去，莫名颤了一下，手脚冰凉。
他不知道怎么了，突然觉得这个新人有点可怕。
原本要站起来给新人一个刻骨铭心教训的红发青年喉结动了动，僵在原地不动了。
红发青年奇怪的表现引来了同伴紫发青年的注意，看了过来。
他看到了柯苏的侧面，对他细皮嫩肉的样子表示了不屑：“这小子长得可真够小白脸的，怎么了红哥，这小子惹你生气了？要不要我替哥教训教训这小子？”
柯苏闻言，面无表情地看了过去，没想到自己上班第一天就要面临职场霸凌，原因只是自己递过来的一杯咖啡。
真麻烦……
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没有当社畜了，柯苏觉得自己对这个未来世界这种畸形的职场有些厌烦感。
滋啦滋啦——
随着柯苏情绪的变化，公司内的灯光有些闪动，发出电流的滋滋声音，在公司内游荡的灵异们迅速缩到了不见过的角落里。
顶层办公室里，
正在收拾包裹准备逃命的老板沉默地看着猩红色的血肉开始在公司内部蔓延，肆意生长，如同活物一般随着呼吸鼓动着，将原本豪华的大楼内部装饰成一片人间地狱。
“……”
老板用重新长好的手指颤抖着点了一根雪茄，还带着焦黑的嘴巴吸得很艰难。
不知为何，它觉得自己跑不掉了，有点自暴自弃。
楼下，
红发青年一把踹开了紫发青年，心中突然升起巨大恐惧的他喘着粗气，恨不得将面前这个合作过许多次的小弟挫骨扬灰。
“给老子闭嘴！老子喝个咖啡而已！你在这吵嚷个什么劲儿！打扰了余言哥怎么办！”
红发青年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说出自己真正害怕的东西，而是将原因归咎于余言。
可实际上，背对着身后那个陌生后辈的他连头都不敢回，浑身颤抖着，几乎要站不稳了。
他真正害怕的，是身后那个叫做柯苏的后辈。
明明只是一个普通的新人，却给他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
那是一种如同面对十分强大的灵异事件的感觉，巨大的恶意来自四面八方，让他无法呼吸。
虽然外表看上去是个没脑子的小混混，但实际上，红发青年是一个身经百战的员工了，他也兑换了不少能力，因此对于危险的感知度还是有的。
只是，他始终不明白，为何一个新人能有如此强的压迫感，甚至让他汗流浃背，有种与死亡擦肩而过的感觉。
“可是……可是……余言哥不是去上厕所了吗？”这关余言什么事情？
被踹的肋骨险些骨折的紫发青年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家老大，不明白红发青年为何性情大变。
往常他这样教训他人可是让红发青年很满意的。
工位附近的其他人也一脸惊讶，刚才的争执只在这一块区域，声音也没多大，所以另外四个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余言此时刚从厕所里出来，走到了附近，饶有兴致地双手抱胸看戏。
这些人在他眼中都是一些将死之人，在临死前跳梁小丑般的吵闹，让他有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看起戏来也兴趣浓厚。
“……辛昀前辈，咖啡送完了，我们走吧。”
柯苏面无表情地看着这群人狗咬狗的场面，表示很无趣，他想要快点去挣钱了，不想在这群人身上多耽误时间。
如果要来职场霸凌，他奉陪到底，大不了打一架就是了，如果是围观这些人打架，那他就恕不奉陪了。
而且，他认出了其中一个人就是昨天从老板办公室里跑出去的人。
这人疑似被潜规则了，目前不确定当时低着头跑出去的他有没有看到自己，所以柯苏决定还是早点离开为妙。
免得那人认出自己感到难堪，甚至生出报复心理，毕竟遭遇了这种潜规则的事情，心态扭曲，害怕被人爆出来很正常。
总之，柯苏不想再惹什么麻烦事情了，这公司真是乌烟瘴气，从头到尾都没什么好事。
闻言，辛昀愣愣的点了点头，跟着柯苏离开了这片是非之地，前往电梯方向。
被柯苏吐槽了一番的余言若有所感地顿了一下，莫名有种恶寒，像是被什么无以名状的存在关注了一样，毛骨悚然。
而在柯苏与辛昀离开后，公司内部的灯光闪烁也停止了。
高层办公室里的老板脸色变好了一些，准备一会儿就想办法跑路了。
至于公司里那些跟自己签订了契约的灵异事件们，只能让它们自求多福了。
这样想着，老板从办公桌后的椅子上转移到另一个更加古朴的椅子上，拿着各种契约书和收集来的道具，准备将本体也转移了。
下一秒，全公司的灯光全部熄灭。
明明是早晨，朝阳初升，公司内却如同陷入漆黑深夜，伸手不见五指。
无论是在公司里的灵异们，还是等待出任务的人类，全都被困在了这数百层的大厦内，听到了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所有人都感到了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惧和寒冷，他们也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只是一种源自基因深处的恐惧，让他们浑身颤抖，脸色苍白。
窸窸窣窣——
低低的耳语般的声音越来越近了，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愈发骇人。
有人试探性地打开了手电筒，光芒所至之处，猩红可怖的血肉疯狂生长，并向着光亮处扑来，吞噬一切想要逃离大厦的光芒。
原来，整座灵异公司都陷入了一团巨大的血肉之中，如同深陷血肉地狱，每一寸墙面、地板都被血肉占据。
“嘶——！！！”
所有发现真相的人类们都满脸惊恐，在大厦里疯狂逃窜，想要找到逃出去的路。
随着时间的流逝，公司里的血肉也越来越多了，大有一种要把公司裹成一团肉茧的意味，让人细思极恐，不知道在这肉茧破开之后会长出怎样可怖的灵异事件来。
虽然不知道公司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想也知道，连灵异公司这个灵异事件都无法摆平的事情，绝对不是什么小事。
没准是另一个灵异事件要来吞噬【灵异交易公司】了，这种事在以前执行任务时不是没遇到过，每次遇到都是一场灾难。
因为两个灵异事件的吞噬过程，对参与其中的人类来说只意味着一件事，那就是痛苦的死亡。
如果不趁早离开，只怕他们就离不开了。
因此，具有丰富灵异事件经验的人类员工们都开始寻找出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不愿呆在原地等死。
而与之相反的是公司里的灵异事件们，它们显得异常佛系，看着公司里的人类员工乱窜，也没有任何想要杀人的打算。
只有在被触发了杀人规则的时候才会出来懒散地杀个人，余下的时间全都缩在角落里，任由无尽的血肉挤占自己的生存空间。
高层办公室里，
老板默默放下了手中打包好的行李，用颤抖的手再次点燃了一根雪茄。
环顾四周，老板认命地坐回了办公桌后，表情安详到有几分看透世事的沧桑。
他所坐着的椅子后，是整个被血肉包裹的办公室。
老板抽了一会儿烟，还没吐出烟气，就被逐渐蔓延上来的带着趋光性的血肉裹住了，烟头明灭的火光也被血肉覆盖。
模样像个血肉蚕宝宝的老板看着手里还没被血肉完全覆盖的烟屁股，努力凑上去想吸最后一口，最后被糊了一脸血肉，彻底被裹在了猩红色的泥泞血肉之中。
老板：“……”
很快，整栋百层大厦都变得安静了下来。
从正常人的视角看去，这栋高层写字楼在丽市郊区变得异常不起眼，连大楼广场上投影的全息影像都渐渐熄灭了，如同被废弃的其他烂尾楼一样安静无声。
但是从鬼怪们的视角看去，这是一座完全被血肉包裹的百层大厦，肉茧像是孕育着胎儿的胎囊一样鼓动着，一呼一吸间便是恐怖的气息弥漫。
那是一股源自亘古久远的气息，灰色的无名之雾缠绕其中，仿佛在遵循着着某个伟大存在的意志，将这个大厦完全净化，最后变成伟大存在想要的样子。
……
要是公司能不那么乌烟瘴气就好了，不然真待不下去了……
此时，坐在地铁里的柯苏如此想道，他真的受够了这公司里畸形的人际关系了。
老板随意潜规则别人，同事也随意欺压新人，简直明目张胆。
柯苏不想去想这些烦心事了，索性玩起了手机。
他翻看着手里的手机，查看最近的新闻。
自从之前的奇异天象过去之后，国内就没什么新的大新闻了，全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情。
关于政界的新闻倒是有很多。
柯苏随便扫了一眼看到一堆不认识的人名，昆德明、郑彭魄……，似乎是临近竞选总统的提名时间了。
柯苏不感兴趣地关了这个新闻，继续翻看其他内容。
辛昀则是坐在一边紧张地翻看着手里的资料，这是他第一次跟客户推销保险，难免有些紧张。
柯苏昨晚就看过这些资料了，所以并没有再看，他安慰了辛昀几句，反正是第一次推销，失败了也不要紧，公司又不会扣钱，重要的是积累经验。
“你说得对！我确实太紧张了哈哈哈！”辛昀放松了些，两人又聊了一些关于怎么推销的话题，很快，地铁就到达了站点。
“就是这里了，往前走个两百米就到地方了。”
辛昀看了看地图，指着远处一个村庄的方向说道。
柯苏抬头，看了过去，隐约看到了一片高矮不一的房屋，俨然一副破旧乡村的模样。
看来即使是未来世界，乡村也是这幅样子啊。
对了，那个流动剧院的名字，叫做什么来着……资料中好像没有提及，一会儿要好好组织措辞才行。
柯苏想着一会儿如何去推销保险，跟着辛昀，朝村庄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