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隔得太远,他已经有些记不清当年的一些人和事了。
可唯独记得某个总喜欢蹲在他奶奶家门口看书的安静小女孩。
十岁的宫筹还瞅了一眼对方看的什么。
瞥见旧黄皮书封上印着繁体的《资治通鉴》时,他有那么一瞬的惊愕。
小女孩看着比他还要小上好几岁的样子,这就开始研究起史书了?
当初看小女孩认真用手指点着书页上的字,逐字逐句默读的时候,宫筹心里是有点自惭形秽的。
瞧瞧人家这小姑娘的觉悟,小小年纪就走在了史学的前沿。
宫筹虽然也爱看书,但思想高度显然有点比不上这个小女孩,就他十岁的时候,可还没摸过任何史书呢。
尤其这还是在乡下。
要知道乡下的小孩在知识方面是有所匮乏的。
不光是乡下教育程度和城市不同,还有属于乡下人本身的思想观念的差异。
宫筹十岁以前都是在城市长大的,十岁那年回奶奶的老家,也只是暂住,不会一直久居。
挺不幸的是,那一年他声带里长了息肉。
回老家之前,宫筹刚做过声带息肉切除手术。
每天还要用雾化器进行雾化治疗,到奶奶家以后,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不能说话。
医生说得静养至少一个月,一个月后也不能总用嗓子,尽量让喉咙保持舒适状态,不可吃刺激性食物。
于是,村子里安静的小孩中,又多了一个宫筹。
那个时候,乡下一群同龄小孩们天天在田间疯跑,玩各种童年小孩子的趣味游戏。
唯独宫筹和那个小女孩不参与。
小女孩有时候会笑着看大家玩游戏,有时候又会安静地看不属于她这个年龄段的博学书籍。
而宫筹当时也没别的事干,就专门看这小姑娘。
一般他都会偷偷地看,不至于不礼貌。
可能是看的次数太多了,变成了一种习惯。
有一次目光投过去时过于明显,被坐在小马扎上看书的小女孩抓了个正着。
宫筹有点尴尬,不好意思地撇过头,假装做得不经意。
但小女孩却放下书站了起来,矮他一个头的小家伙在他面前掏口袋掏了半天。
最后掏出一颗彩虹流心糖,递到宫筹面前。
“给。”
宫筹看着带着彩虹流光糖纸包装的糖果,静静地躺在那只伸过来的小嫩手上,没有去接。
小女孩也不问他要不要,看他不接,就干脆塞到他手里了。
“最后一颗了,留给你。”
宫筹当时觉得这话挺奇怪的,但毕竟是人家的好意,拿着糖果,想说一声“谢谢”,才意识到嗓子还没恢复。
说不出来。
只能用肢体语言,点头表示谢意。
因为喉咙在修养期,奶奶怕宫筹被乡下的灰尘呛到,导致呼吸道感染,所以每天让他戴着口罩。
大夏天的,宫筹戴着黑色口罩,其实是有些闷的,但后来就习惯了,甚至不戴还有些不适应。
好像也就是从小女孩送他糖的那天起,他奇怪的体质便像是被解开了封印一样。
在他身体里发酵生长。
那天回去后,奶奶问宫筹:“筹儿耳朵咋这么红?晒的吧?”
那是宫筹第一次耳红。
却也红了一整个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