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尚言拒绝:“不可能。他是大秦国的犯人。要处置,也是由我大秦国来处置。”
陵君行注视着萧尚言一会儿,缓步走到窗前,推开窗户。
清晨的阳光照进来,打在他身上,那一身玄衣仿佛被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芒。
他没有回头:“既如此,那就只好委屈萧少将军,在安城呆几天了。”
萧尚言倒似乎并没有太过意外:“两国议和在即,皇上该知道,扣押大秦外臣,尤其是我这个大秦少将军,会是什么后果。”
陵君行唇边勾起一抹讥嘲的弧度:“朕当然知道。”
他看着萧尚言,淡淡道:“只是,试图谋害朕的皇后,破坏两国议和,其罪不小。用此人来换取萧少将军的安全,朕想,大秦国皇帝,必不会拒绝。”
萧尚言也笑了:“枉我还以为你是个人物,以为我救了三公主,你就会放我走。”
他眼中的讥讽意味也很浓:“我果然不该高估你的。不过也是,当初在洛城危急之时,你都能把剑架在三公主脖子上,还有什么是你做不出来的。”
陵君行唇角那抹弧度未敛:“萧将军过奖了。不过,容朕提醒你一句,她已经是朕的皇后,不再是什么三公主。”
萧尚言默了片刻,似乎是被皇后娘娘几个字刺痛了般,垂下眼眸。
卫无忌做了个请的动作:“萧少将军,请吧。”
萧尚言没有说什么,转身跟着卫无忌下去了。
他来安城时,不是没想过,会被陵国扣押。
这个结果,其实他也不算太过意外。
结盟议和即将举办,陵君行不可能杀他,少不得会扣留几天。
毕竟,议和是陵国提出来的,陵国同大秦一样,不希望这次议和泡汤。
但他既然来了,自有办法,可以脱身。
萧尚言的身影刚刚消失在视线中,陵君行脸上的笑意已然顷刻收敛,眼神瞬间变得森冷异常。
“绝影,去洛城。”
绝影明白皇上的意思,“是。”
绝影很快离开了。
陵君行重新望向窗外,神色冷肃至极。
下毒之人,事关十年前那场旧事。
无论萧尚言的话是真是假,他都必须要让绝影去一趟。
他倒是要看看,是谁处心积虑,十余年如一日地挑起两国争端。
十年前下毒杀害大秦国的皇长子,十年后,又试图杀害陵国皇后,无所不用其极地破坏两国议和。
这些多年来窝藏在阴沟中的老鼠,也是时候,拉出来重见天日了。
他抬手,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数日来,终于感受到了深重的倦意。
然而,还有太多事情,等着他去做。
*
秦落羽走进房间的时候,就看到桌案上堆了许多急信奏报,陵君行斜靠在椅子上,微微闭着眸,竟是累得睡着了。
男人眉心微蹙,眼下青色暗影很是明显,神色极为憔悴疲惫。
短短时间巡察六座边城,又快马加鞭赶回安城参加议和结盟,想来路上定是长途跋涉,日夜兼程。
怪不得人家说欲戴王冠,必承其重。帝王也不是好当的啊。
秦落羽轻轻取过一条薄毯,轻手轻脚走到陵君行身边,正要给他盖上。
手中的毯子还未触碰到他,榻上的男人就猛地睁眼,出手如电攥住了她的脉门,一个翻身,狠狠将她压在了榻下。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几乎在眨眼之间。
秦落羽吓得连尖叫声都没来得及发出,就被陵君行另一只手铁钳般锁住了她的脖颈,发声不得。
男人眸光冷酷阴戾,眼中杀机乍现,就好像从阴森修罗场中沥血而出的煞神。
对上她惊恐睁大的眼眸,陵君行微微一怔,似乎才从尚未清醒的梦境中彻底醒来,手上力道松开,哑声道:“是你。”
秦落羽惊魂未定地趴在榻上咳嗽了好几声,这才稍稍缓过气来:“臣妾怕皇上着凉,所以,所以给皇上盖个毯子……皇上,你怎么了?”
方才的陵君行,真的好恐怖。
眼中煞气横生,令人见之胆寒。
陵君行捏了捏眉心,低声道:“朕梦见一些旧事……”
梦里是永无休止的杀戮,父皇和大哥还有钟姑娘的惨死。
而他拼力杀红了眼,却始终救不了他们任何一个人。
这么多年来,他时常会做同一个梦。
以前梦里只有大哥和钟姑娘,可这半年来,多了父皇。
陵君行闭了闭眼,片刻后,再抬起头时,眸中已然恢复平日的平静。
目光落在秦落羽白皙的脖颈上,那里已然有了几个红色指印。
男人抬手,粗粝微凉的指腹落在秦落羽的脖颈,轻柔抚过发红的地方,歉然道:“是朕不好,伤到你了。”
秦落羽轻轻摇了摇头,心中下意识想到当初在安城,陵君行受伤昏迷时,也是似乎做了噩梦,梦里抓着她的手不放,神色甚是痛苦地喊着大哥父皇。
记得书里说,十年前的洛城之变,钟盈的死,陵承稷的疯癫,是陵君行历久弥新的痛,经年难愈。
后来再加上先帝陵武。哪怕后来身为帝王,但陵君行却时时为当初无力护得他们周全,而自责颇深。
他是经常做这样的噩梦吗?
以前看书时,秦落羽认为他不过是个角色而已,所经历的万般苦难也只是情节需要而已。
然真正穿到这个世界中,才知道每一个人的悲欢苦楚都是真实的。
陵君行诚然后来是个被千人唾万人骂的暴君,但他无疑是个令人唏嘘的角色。
前半生的少年时光是何其耀眼,他日成为暴君后就有多么令人扼腕叹息。
秦落羽心绪略有些复杂,再想到陵君行对自己莫名其妙所动的真心。
是因为他从未获得过多少温暖,所以,哪怕是她假装的亲近与关心,都可以打动他,令他动心吗?
她若是真的逃走,他会生气吧。或许,多少还会难过。
觉得自己被人背叛了的愤怒和难过。
秦落羽突然觉得自己有点不是人。
本来一心想要逃走这才成日对陵君行巧笑倩然,夫君夫君的喊个不停。
谁知道歪打正着,打动了这个未来暴君敏感缺爱的心。
过几天她走了,他以后会不会再也不相信任何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