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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4章 竹笛
    秦落羽手里的药碗晃了晃,药汁洒出来,滴落在被子上,洇出大片的水渍。



    “公主你没事吧?”



    婵娟连忙接过药碗,发现秦落羽没被烫到哪儿,赶紧将打湿的被子抱走,换了一床新被子帮秦落羽搭好。



    不经意抬头看到秦落羽的脸,竟是苍白得没有一点血色。



    婵娟吓了一跳,转身就要去叫薛玉衡。



    秦落羽没让她去,“我躺会儿就好了。”



    她把剩余的药喝了,然后神色很是平静地自己盖好被子躺下了。



    心想,果然那只是一个梦而已。



    还是个一厢情愿自作多情的梦。



    傍晚薛玉衡过来诊脉的时候,刚提了一句:“昨晚是皇上......”



    “我知道。”秦落羽笑了笑,“不用说了。”



    薛玉衡见她神色自如,想着婵娟应该将昨晚的事都告诉她了,便没有再说什么。



    帝后之间的事,他终究不便掺和太多。



    秦落羽这场病反反复复,断断续续养了一个多月,才算彻底好利落。



    北地的天气渐渐暖和起来,但出门还是很冷。



    其实秦落羽早就该走的,只是她也不知自己到底在磨蹭什么。



    第一次收拾东西准备走时,婵娟说,“现在刚开春,路上肯定很冷,公主还是等暖和点再回大秦吧。”



    秦落羽便真的听了她的,决定等暖和点再走。



    第二次收拾东西准备走时,婵娟说,“这都过去两个多月了,皇上他们是不是快回来了,公主要不要再等等?”



    秦落羽默了片刻,还真就让已经套好的马车又卸了鞍子,打算再等等。



    这一等,又是一个月过去了。



    秦落羽第三次收拾行李时,听到薛玉衡百无聊赖地在院中吹一首曲子。



    那是陵君行曾经吹过的那首离歌。



    秦落羽怔怔地听了好久,听着听着,到底还是又将行李收了起来,决定再等一等。



    于是一个月,便又过去了。



    期间听薛玉衡说,前线一路大捷,蛮人元气大伤,几被陵国大军逼得无立足之地,不得不奔往更北的雪地荒原。



    以后他们想要再回来骚扰陵国边境,怕是不大容易了。



    秦落羽走在街头的时候,街上的老百姓都喜笑颜开,议论着前线的大捷。



    城中的柳树抽了嫩绿的芽,桃花的花骨朵已然在枝头初露。



    然而大军仍旧没有回来。



    住在府邸偏院里的那些骁骑营将士,虽然无事可做,但每日都会准时操练。



    他们已经脱了厚重的外袍,穿着单衣训练了,饶是如此,还是热得满头大汗。



    院子里的一株桃花开了。



    一树嫣红的粉色,风一吹,有花瓣悠悠飘落。



    秦落羽站在这株桃花下,看着那飘飘洒洒的花瓣,心想,她好像真的该走了。



    已经是平凉城的四月了。



    天气已经足够暖和,她也已等得足够久了。



    再一次收拾行李时,秦落羽的目光落在一支小竹笛上,失了好一会神。



    当日在洛城行宫时,陵君行把自己关在冰冷的临光殿,吹了好久的曲子。



    她为了不让陵君行在那里受冻,故意要他将这支笛子送给自己。



    他便真的送给她了。



    从不夜都走的时候,秋水宫里的东西她什么都不曾带,只拿走了这支小竹笛。



    可惜,她却不会吹那首曲子。



    *



    “想要我教你吹那首离歌?”



    听到她的要求,薛玉衡有些意外,不过还是点头,“行,可以。”



    目光落在她手中那支小竹笛上,薛玉衡想笑:“洛兄,你是从哪里找来这么个小竹笛的?怎么像是给小孩子削着玩的。”



    秦落羽说,“就是给小孩子削着玩的。”



    当年钟姑娘给陵君行削竹笛时,陵君行不过只有十二岁,也算是个孩子。



    薛玉衡打量着那竹笛,隐约觉得眼熟。



    “这竹笛,怎么像是皇上的?”



    他从秦落羽手里将竹笛拿过去,细细打量一番,然后很是肯定地下了结论:“就是皇上的,没错。”



    秦落羽怔了怔,“你怎么知道?”



    这小竹笛,不是当初陵君行在洛城行宫随手削的吗?



    薛玉衡该没见过才是。



    “这竹笛是皇上当年亲手削的,以前皇上经常用它吹曲子,我怎会认不出。”



    薛玉衡也不知想起了什么,笑道,“你不知道,当年皇上吹曲子还就只吹一首,就是你要我教你的那首离歌。”



    “哎,反反复复的吹,十次去昭王府找他,八次都能听见,我耳朵都听得起茧了他也不换,久而久之我都学会了。”



    “后来皇上创建骁骑营,就没再见他吹过。不过这竹笛他一直都带在身边的,算起来跟了皇上也快十年了。”



    秦落羽觉得薛玉衡应该是搞错了,“这竹笛是皇上在洛城削的,不是你说的那支竹笛。”



    “就是我说的那支竹笛,一模一样。”



    薛玉衡指给她看竹笛上的颜色,“这绿色是经特殊工艺处理后,保留下来的竹子翠绿。要真是在洛城削的竹笛,现在这翠绿早该变色了,可你看这翠色,半点没变。”



    他说着,有些讶然地看了眼秦落羽,“这小竹笛皇上当年可是宝贝得很,以前都不让我和无忌碰的,皇上竟然送给你了?”



    秦落羽好半天没说话。



    陵君行一模一样地复制了钟姑娘曾经送给他的竹笛,还让人用特殊的工艺,保留了竹笛的翠色。



    他带着这支竹笛在身边,整整十年。



    然而她要,他便毫不迟疑地给了。



    秦落羽鼻腔里有些泛酸。



    借着学这首离歌,她又给自己找了个理由,呆了好几天。



    然而这首离歌很短,又是薛玉衡教,便是再怎么放慢速度去学,四五天的功夫,她这个音乐外行竟也可以吹得很不错了。



    秦落羽终于决定要走的这天,薛玉衡送她到城外:“真不等皇上回来了?”



    秦落羽摇了摇头:“不等了。”



    书里说过,陵君行这个人,一旦做了决定,绝无可能再更改。



    就算真的等到他回来,怕也改变不了废后的结局,反而只会让自己更难堪。



    她已经耽搁得太久了。



    对秦落羽的答案,薛玉衡倒也不以为意。



    只是短暂的离别而已,娘娘早去早回,说不定正好赶上和皇上一起回不夜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