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灰曜后天色已经渐暗,凯文有心探望依莎贝尔,又担心幻城再度出现而先知乘机逃脱,思来想去只得强压住心中的悸动,耐着性子守在幻城附近。
在灰曜离开前,凯文特意索要了一些饮水和食物,他从中取出勉强可以果腹的分量塞进肚中,把剩余的部分妥善包好,只等着有机会送给卡尔兄妹和菲尼,以减轻他们在幻城中的煎熬之苦。
眼看天边最后一抹红霞悄然失去色彩,漫天星斗从黑幕中探出针芒,凯文再也等不下去,从乌米亚司背上腾空飞起,一头扎进幻城之中。
夜色中的幻城依旧荧光闪烁,凯文却无意驻足欣赏它们的幽美,他只盼望能找到单独行动的卡尔等人,也好提前做个安排,可是巡查几圈以后,除了在广场喷泉边发现一堆篝火外,其他地方并未见到有人活动的迹象。
凯文选定一个僻静之处落下地面,借着暗影蹑手蹑脚向篝火靠拢,怎奈喷泉四周空旷无物,他所在的位置已是极限,再想靠近已无可能。他只能缩在苗圃暗处引颈观瞧,只见篝火旁围坐着数人,先知与诗安并排而坐,三四名族人则分坐篝火四周。
凯文不禁心疑“卡尔他们在哪其他族人又在哪难道他们还在城中寻找食物不对呀,之前并没看见游走的火把,莫非出了变故,或者”
所谓关心则乱,凯文忍不住从角落里探出半身,希望能从先知等人的交谈中探究一二,但是他离篝火实在有些遥远,虽然能够隐约听见先知与诗安的对话,却始终听不清具体说些什么。
凯文不免有些心浮气躁,双脚不自觉地前移两步,恰好一句勉强可闻的话语传入他的耳朵“可是我们不能这样对待真神的朋友啊”凯文本能地支起耳朵,但诗安的音量已经减弱,他情不自禁地又往前挪动一步,就在这一刻他的脚似乎触动到什么,他想收脚已经来不及,咣当一声脆响陡然传来,像是一只瓦罐摔成了碎片。
凯文急忙后退,可是喝问声已经四处响起,数名族人从黑暗中现出身形,提着大刀围逼而来,篝火旁的族人也迅速操起火把奔向事发地点,顿时将凯文的藏身之处暴露无遗。
凯文大惊,猛然意识到自己犯下一个极其严重的错误幻城虽然消失,但在幻城之内能够看清结界之外发生的一切,之前无论是与灰曜的会面,还是与乌米亚司在一起的场景,只要先知看到必会起疑,预先设下陷阱埋下伏兵也就再正常不过了。
事实确如凯文所猜测的一样,当先知踏入幻城,看到满目苍凉的残破建筑和干枯骸骨,满心的敬畏和向往渐渐被失落和恐慌替代,尤其广场上的遍地尸骨更是令他震惊害怕,似乎空气中弥漫游走的死者冤魂,随时都会向他索魂夺魄一般。但他也深晓这等机会错过难再,若不是诗安苦苦相求,他也不会安排两名族人带着诗安先行离开。
艾米丽也想虽诗安一同离去,可先知的神情和举止态度明显,卡尔试图说服先知,却苦于语言不通,一番诉求非但没有换来理解,反倒惹得先知失去耐心,下令一众族人胁迫卡尔等人继续前行。
菲尼心头生疑“卡尔,你说这个人今天是怎么回事,翻脸比翻书还快”
卡尔也隐隐感觉不妙“我看他带我们来这里多半没安什么好心,我们得多留点神”话未说完,就有族人用刀背拍来,瞪眼作势的模样就是在警告他们不准说话。
一行人继续在废墟中穿行,过了一段时间,一名族人气喘吁吁地追来“伟大的先知大事不好啦”
先知以为诗安发生意外,问话的语气都变得急不可耐,不料那名族人却道“我们看见看见真神和乌米亚司了”
先知虽然吃惊,却因没有得到想要的信息而恼怒“别废话,别绕弯子,有事快说”
那族人这才描述道“我们还没走到普拉托达尔边缘,就远远看见乌米亚司守在那里,还有族人在它附近,但奇怪的是,乌米亚司和族人们相安无事,我们心中纳闷,待到再靠近一些,才看清在乌米亚司头上站着真神。当时诗安小姐十分兴奋,没等我们阻拦,她已经跑了过去,可是可是诗安小姐像是撞在什么东西上面,突然被反弹回来摔倒在地,我们这才发现有一种看不见的东西拦在我们面前”
先知顿觉震骇,这一番话已将他心中最为担心的几件事情全都串在一起,他不假思索地下令将卡尔三人绑上,然后带人匆匆赶往幻城边缘。
等他赶到时,正巧瞧见灰曜离去,他有些不敢确定地询问“那人,是不是酋长”
诗安答道“是的。”
先知更觉事态失控“你有没有听见他们的谈话”
“没有”诗安摇头,“我听不见他们,他们也听不见我”
在先知看来,岩狼能够制服乌米亚司,足以证明符坠已落入他手,而他居然还在大张旗鼓地煽动族人挖掘引渠,其目的再明显不过,而作为酋长的灰曜竟在这个时候与岩狼会面,不得不说他们两人之间存有密谋。
先知忽然有些懊恼,后悔不该把两个本就要好的灵魂注入两个最为关键的躯壳,若是他们两人真的联手反抗,还真是一件棘手的事情。
“哼难道他们真的不怕死”先知恨恨地想着,探出右臂向前迈步。果然如诗安描述的一样,他很快便感觉到一股黏稠的阻力,任凭他如何用力,也无法穿透那层障碍。
他仍不甘心,示意诗安和族人退出一些距离,然后双臂齐挥,意图集聚体内的法力在结界上打开缺口,可他很快便发觉异样,他的法术竟然不见踪影,不管他如何尝试如何努力,除了手臂带动的气流,一丝一毫的法术也未曾放出。
先知不由暗暗心惊,表面上还得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族人们大都处于担惊受怕之中,先知自然成为他们保命的唯一希望,谁还敢对先知的举止产生猜疑
待到众人返回广场,先知忽然想通一个问题岩狼既已拿到符坠,他就有可能随时出入幻城,他在外面与灰曜的一番密谋莫不是想找机会造反
一想到这些,先知便觉心如火焚,他假借晚上有异物入侵,命族人们做好防范准备,而私底下警告诗安必须服从指令,在假装的聊天过程中,每隔一段时间就提高嗓门说上一两句,只要带上凯文、灰曜或者那三个外族人即可。
诗安隐隐觉得先知是在设陷阱对付凯文,可她无力抗争,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必须提高音调的时候刻意加以控制,寄希望于凯文不要听见。
然而凯文终究还是听见,机关触动的同时,他所仰仗的暗处优势立时瓦解,他恼得直骂自己大意,可眼下除了飞上半空已无他法。
先知并未看见凯文,但他坚信闯入者就是凯文,所以仰头笑道“伟大的真神,既然来啦,为何不现身啊”
凯文权且当做没有听见,悄然隐身于屋顶上面,又听先知继续说道“明天早晨,你的朋友们就该吃药了,可是我有一个多年来的毛病,就是只要数到三,我的手就会抖动,这一抖动嘛,手上拿的东西可就抓不住啦。”
说着,先知从囊中取出一只药瓶,在空中高高展示一周,“一”字顺口而出。
凯文暗自着急,如果先知真把药瓶摔碎,那么能救卡尔等人的就只剩下建筑中的那些药丸,虽说凯文的命便是这般捡回,但是那些药丸该吃多大剂量,各种丸剂又该如何搭配,已经没有办法进行复制,稍有差池只会让朋友们死得更惨。
凯文一时拿不定主意,先知的“二”字已经收了尾声,他在情急之下只得大喊“等一下”随后飞身落在先知面前。
四周的族人没想到等来的竟是真神,众人不禁面面相觑不敢妄动。先知闷喝一声“怎么,难道要我亲自动手”大家这才一拥而上,卸去凯文的武器再将他团团围住。
凯文对他们不屑一顾,冲先知傲然伸出单臂道“把解药给我,我就带你们出去,否则,你们全得死在这里。”
先知把药瓶收入囊中“今天就算你拿去这瓶解药又能如何,我如果死在这里,只怕你也没几天好活,还有,你那几个朋友也得陪葬”
“他们的死活关我屁事”
“嘴硬哈哈你既然站在这里,还需要狡辩么”
“伟大的先知,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头脑简单了实话告诉你,只要拿到你手上的解药,我就有资本跟你多耗几天,等到你们弹尽粮绝苟延残喘,想必我的任何要求你都会答应吧。”
“好一个骗子”先知冷笑两声,猛然抬手隔空抓向凯文,吓得凯文本能地往后一退,双手已护住胸前的符坠。谁知先知却愣在当场,那条手臂僵硬片刻勉强变成喝令的挥舞“把他的符坠拿来”
族人闻言欲动,凯文抢先旋动身体,用翅膀展力将众人扫倒一片,并借机隐入黑暗。先知怕凯文发难,赶忙夺过一柄单刀横在胸前,顺手把诗安拉到身后。
这些细节全没逃过凯文的眼睛,联想起艾米丽的法术失效,联想起对诗安身世的猜测,此刻似乎全都豁然开朗肯定是普拉托达尔的结界抑制了不属于幻城的法术,而诗安,肯定同先知脱不了干系。
先知已恨得咬牙切齿,怒吼道“把那几个人带来”又把药瓶狠狠砸碎,“背叛我,没有人能有好下场”
凯文心中一沉,眼看着卡尔等人被带进场中,一时间竟没了主意。
先知探手把五花大绑的艾米丽拉到身前,刀锋架着她的脖子“符坠给我,至少可以保他们现在不死,否则,这个小姑娘就是第一个死在你面前的人。”
艾米丽尚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变故,但先知的架势她是看得懂的,吓得她失声惊叫“你要干什么哥哥救我菲尼救我”
卡尔和菲尼拼命挣扎,最终却被族人砸晕。
凯文看得真切,不得已站到先知面前,扯下符坠大喊“放开他们,把解药配方说出来,等我们安全离开,这枚符坠就给你”
艾米丽一见凯文倒是镇定许多,她刚要呼喊,却被先知遏止,只听先知一通怪笑“装啊继续装啊你怎么不装啦岩狼好一个岩狼,你根本就不是岩狼”
这一回轮到诗安莫名惊诧“岩狼不是早就死了么真神怎么”
“别多嘴”先知喝道,诗安吓得抿着嘴一脸委屈,其他有同样疑问的族人更是不敢表露出半点异状。
“是不是岩狼重要吗你一心想得到的无非就是这枚符坠,无非就是这座死城,现在符坠就在我手里,只要你答应我的条件,你自然会如愿。”
“废话我只数三下,交出符坠,否则我的手照样会抖”
凯文急得抓耳挠腮,情急之下也顾不得再去辨别真伪,一句话冲口而出“诗安,你就甘心看着你父亲与真神为敌,甘心看着他堕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吗”
此言一出,无论诗安、先知还是那群族人,无不为之一震,先知更是气急败坏地破口骂道“胡说八道”
这答案几乎验证凯文的猜想,于是又道“诗安,枉我对你一往情深,但你的父亲再这般错下去,我也只能忍痛割爱啦。”
诗安闻言一把抓住先知的胳膊,先知侧头低声骂道“没出息的东西,等我拿到符坠,还怕他不乖乖听话”旋即又抬头吼道“少来这一套,我已没有耐心与你纠缠,最后问你一句,符坠给还是不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