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这一袋子萝卜种子,第二天一早,内务府就寻了各种农作物种子——除了萝卜种子,还有农具,送来松翠宫,还殷勤地表示,温才人喜欢种什么需要什么只管吩咐,他们定然麻溜地送来,决不会耽误了她种田。
既白得了一大袋萝卜种子,还让这些做事的宫人误以为她很得宠,不用打点都对她宫里的事殷勤周到,虽然赏钱又散出去了些,但这附加效果温窈还是挺满意的,再加上昨儿赏钱封的也不多,进宫这些天,总算回本了一次,是以,她心情相当好。
既有了种子,还是皇上亲赐的种子,自然就要开始种田了。
为了让众人相信她是真的特别喜欢种田,以及对皇上恩典的感激,温窈换了套利落的常服,束了袖口裙摆,拎着锄头亲自上阵。
主子动了,松翠宫的其他人哪有不紧随主子脚步的道理。
再者,皇上都赐了种子,他们也算是奉旨种田,自然一个个积极性都特别高。
松翠宫常年无人居住,也没人打理,虽说殿室都重新修葺规整了,可院子里的这些空地,可是多年风吹日晒,虽说都是黄土地,但显然这些空地并不能算肥沃,且土地都极其坚硬,这要直接把种子种下去,能长出来十分之一都算好的。
虽没正儿八经种过田,可多多少少还是知道点的,更跟着导师还有师兄师姐经常跑实验田,温窈觉得自己理论知识是绝对过关的,现在就是付诸实践。
泥土太硬,一锄头下去就刨个皮。
先让人打了水,划了今日份的空地先把土浇软和了,晾了一个时辰泥土不粘脚了这才开始松土。
松翠宫人多,温窈给每人都分了工,刨地的刨地的,挑水的挑水,浇水的浇水……效率高,出活也快。
半天时间不到,松翠宫就成了个热火朝天的小农场,有来送器材或者新寻来的种子,亦或是其他各处的孝敬,看到这一幕,都是彻底信了温才人是真真的喜欢种田——这之前,还是有一小部分人以为温才人请旨搬来松翠宫种田是另辟蹊径争宠。
当天下午,松翠宫的情况便传遍了整个皇宫。
不说有一小部分宫人怀疑温窈的用心,就连一些后妃也不是没有怀疑过。
现在事实摆在眼前,她竟真的是要种田。
一时间,众妃嫔不知是该笑还是该气。
笑她如此良机不懂得把握,偏偏愚蠢到真的在冷宫里种起了田。
气她白白浪费了此等邀宠得宠的大好机会,让一众费尽心机也得不到机会的众人气尤其不顺。
原本就是为了装样子,温窈也没有特别投入,毕竟,不管是她,还是这些宫人,都是几乎不做这种体力活的,一下累狠了,根本吃不消,只要留给别人一个热火朝天的样子就可。
饶是如此,到了中午,温窈也是累得不轻。
她坐在凉亭里,一边写写画画,一边寻思着下午怎么让大家躲个懒还不被察觉到异样。
想了半天,温窈觉得,可以以地太硬,今儿先浇水,浸透了明天再松土种菜。
结果,等吃了午饭,歇了会儿子午觉起来,就看到满宫的宫人,包括竹星在意,全都自发地在那边刨地、挑水、松土……干得比上午还要热火朝天。
本想着简单做个样子,就让大家去休息的温窈:“……”
偏生竹星看到她起了,还冲她兴奋地大喊:“主子!我会用锄头了!看我锄的地……到天黑,这一块地方,我们都能给种上呢!”
听到竹星的话,其他人也纷纷表示确实,肯定能种上,让主子放心,他们肯定会卖力干活的。
温窈无语凝噎,站在那儿缓了好一会儿,才认命地朝菜地走过去,坐在一旁的树荫下既当指挥,又当监工,时不时还得亲自上手撒撒种子浇浇水做(装)示(样)范(子)。
这么劲头十足的后果就是,当天晚上收了工,这些没怎么干过粗活重活的宫人,一个个都跟霜打的茄子似的,但宫规使然,还都要强打着精神。
看他们这样,温窈也没说什么,只让他们好生休息,别真给累病了,那就麻烦了。
被众人赶鸭子上架的温窈也累得够呛,用了晚饭,没多会儿就撑不住了,想着都这么晚了,也不会有什么人来这么远的地方,便让人给宫门落钥,满宫人,除了守夜的,全都早早去睡觉了。
温窈几乎是一沾床就沉沉睡去,夜色下整个松翠宫都宁静极了,跟昨天的热闹喧嚣简直是两个世界。
而承乾宫里,却灯火通明,到了亥时才摆上晚膳。
最近因着修运河的事,几方势力蠢蠢欲动,本就繁多的折子又增加了一倍之多,今儿陈典又呈来了之前让他调查南巧中毒一事的结果。
他本就怀疑这事有猫腻,却没想到那位手那么长,还在痴心妄想!
眼看着皇上心情不佳,没有一点儿胃口的样子,安顺心里那叫一个急啊,天天这么熬着,饭又吃不上,身子骨怎么吃得消呢?
可皇上明显正在气头上,他又不敢直接劝,只得在心里盘算,该怎么开口才能既不惹皇上生气,又能劝得动皇上用膳。
思来想去,他能想到的也只有温才人了。
仔仔细细在心底措辞半晌,他才开口:“皇上可要尝尝这道白萝卜老鸭汤,最是养胃了,汤也鲜。”
把安顺心理活动听了个全程的容翦:“哼!”
安顺:“……”
没有拒绝就是可以的意思,他忙给皇上盛汤。
看着碗里的白萝卜,容翦冷声道:“萝卜种的如何了?”
虽没言明,但这明显是在问温才人那边的情况,安顺忙恭声回道:“今儿一早温才人就带着松翠宫的宫人刨地松土,忙得热火朝天,奴才听说,那萝卜陇又整齐又漂亮!”
容翦又冷哼了一声,该上心的不上心,不该上心的瞎上心,从沙利来的路上脑袋颠坏了吧?
安顺:“……”
三两口喝完老鸭汤,安顺惯会察言观色,皇上虽一直冷哼不说话,但明显心情比刚刚要好不少,他觑准时机,忙又给皇上盛了一碗老鸭汤,心里美滋滋地想,果然提温才人就是有用!
既搬了人家出来,安顺便顺势说了几句好话:“满宫里都没想到,温才人竟真的有这手艺,可了不得……”
他话没说完就被容翦冷冷打断:“了不得什么?种几陇萝卜,不知道的,还以为干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安顺愣了一下,忙低下头,不敢再说话了,只在心里小声嘀咕,明明提到温才人您也挺高兴的啊……
并不高兴,只觉得莫名暴躁的容翦眉心拢了拢,瞎了么,他哪里高兴了?有人造他的反,他还高兴?
安顺继续在心里碎碎念:这就是沈大人常说的傲娇罢?
容翦抬眼,冷刀子已经扫向了安顺。
奈何安顺正低着头,压根没看到,他只觉得脖颈凉飕飕的,也不敢抬头,就默默把脖子缩得更低了些。
容翦拧眉,一张俊脸,黑成了锅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