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眼看着小傻子眼睛越来越亮, 容翦眼角不禁抽了下。
他伸手在她额头上拍了下:“给朕做睡衣,听到了没!”
温窈被这一下拍得回神,压住心里的狂喜, 点头:“好的好的, 臣妾遵旨!”
听着她心里震天响的窃喜, 容翦:“……”
他眉心动了动,颇有些无奈, 这次竟然没有治住她?
“皇上快躺下罢,”温窈非常‘体贴’地道:“当心着凉了!”
容翦在心里哼了一声,还算你有点良心,知道心疼朕!
刚要躺下, 就听到她心底很是欢快的嘀咕——
这个样子, 我都不知道该看哪里了!看多了……伤身、嗯, 伤身!
容翦:“???”
温窈保持着谦逊得体的笑,眨巴着眼看着容翦,等了好一会儿, 也没见他有躺下睡觉的打算, 而且盯着她的眼神也越来越诡异, 她不禁又紧张起来, 试探着喊了一声:“皇、皇上?”
容翦盯着她,笑得阴恻恻:“爱妃似乎很喜欢看?”
温窈一时没反应过来,再加上这会儿有些紧张,下意识反问道:“看什么?”
看着她单纯茫然的表情, 容翦一时竟看不出, 她到底是真的不懂, 还是在装样子, 他好气。
怎么一碰上她, 他就总这么无奈?
他可是九五之尊,还能被一个小傻子拿捏了?
这般想着,他低头,在她耳边咬着牙道:“看、朕、的、身、体,爱妃不是很喜欢么,好看吗?”
突然贴在耳畔的低语,让温窈全身的神经瞬间绷紧,她只觉得一股电流顺着耳廓迅速传遍四肢百骸,不知道是脑子犯抽,还是容翦突然这么浪严重打碎了她对他的印象,她伸手,直接把容翦推了下去……
咚——!
重物落地的闷响,在这个深夜里显得尤为清晰。
猝不及防滚下床榻的容翦:“……”
在沉浸在‘那么浪’‘太可怕’了的惊吓中的温窈:“…………”
外头守着的宫人听到动静,都吓得不轻,可又不敢直接冲进来,只着急地隔着屏风询问:“皇上?”
还是宫人的询问才把还在呆愣中的两人回过神来。
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做了什么的温窈,一个激灵直接坐了起来,然后就看到坐在地上的容翦正黑着脸盯着自己。
温窈:“……”完了完了完了!
“没事!”容翦黑着脸,死死盯着面色惨白的温窈,语气很是不善地道:“不用进来!”
听到皇上说没事,安顺可算是放下了心。
可,南巧和竹星不放心啊,她们主子连个声都吭呢!
想了又想,竹星心一横:“主子?可要灭了烛火?”
温窈睡觉都要留一盏灯,竹星这么问,是变相询问她的安危,但这会儿,温窈已经被眼前的一幕吓懵了。
天啊,她的手为什么不听使唤?
为什么突然推皇上啊!
主子没回声,竹星和南巧可着急了,于是竹星又追问了一句:“主子?”
温窈:“……”
容翦眉心动了动:“说话!”
她要再傻着不吭声,他都怀疑她那两个忠心得不行的宫女要冲进来了!
温窈终于回过神来,忙翻身下床,过来扶容翦,一边扶一边冲外面道:“不用不用!”
听主子语气里的不对劲,南巧和竹星对视一眼,都担心极了,但好在主子到底是应声了,至少性命该是无忧的,至于其他的……两人看着对方,只能把担心先压回去。
“皇上恕罪,”温窈白着脸不住请罪:“臣妾、臣妾刚刚是……”
容翦黑着脸:“故意的?”
“不是!”温窈大惊:“不是的!臣妾真的不是故意的!臣妾就是……”
容翦快要被她气死了。
把他推下床?
还是在他连个睡衣都没穿的时候,就这样滚下来!
“就是什么?”他咬着牙,盯着她。
今儿没个合理的解释,今晚就别想安生睡了!
“就是突然抽风了……”温窈实在找不出合适的借口,她总不能说皇上太‘浪’了吓到她了罢?那她脑袋也别想留了!
这一声‘浪’可把容翦气死了,胸腔那股郁气直接顶上脑门,气得他气息都不稳了。
“皇上您先消消气,”眼看着容翦脸色越来越差,呼吸也越来越不稳,温窈怕他气晕过去,忙扶着他坐下,匆匆扯了件衣服给他披上,又去倒茶:“喝口水……”
容翦捏着茶盏,没喝,就一眨不眨,阴恻恻盯着她。
温窈哪里还敢说别的,直接跪下,非常‘恳切’地认罪:“皇上恕罪,臣妾是无心的。”
看着跪在那儿,把自己蜷成一小团,快把脑袋埋进土里的温窈,容翦气更不顺了。
他忍了大半年,终于在今日,在他被推得滚下床榻的此生最狼狈的时刻,把那句压在心底的话问出了口:
“温婕妤,你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嗓音又沉又哑,还带着浓烈的咬牙切齿。
温窈轻轻抖了下:“臣、臣妾脑子不好使,一直都不大灵光,皇上恕罪!”
话落,她磕了一个头。
哎,谁让你什么都不穿,还非要压在我身上,还要‘浪’个不停,很吓人的好么!也是她倒霉,手怎么就在这个时候不听使唤了呢?
容翦没说话,只气冲冲瞪着她。
一时间,殿内安静极了,就只剩下温窈心里的嘀嘀咕咕。
好半晌,虽然殿内气氛依然凝滞,但那股危险感却消散了不少,温窈猜估计容翦快消气了,她就继续再多跪一会儿好了……就是刚刚容翦滚下床的样子好好笑哦。
容翦:“………………”
温窈努力维持着知错了的表情,心里却乐翻了天。
容翦捏茶盏的手青筋暴凸。
他把手里的茶一口饮进:“爱妃好像很开心?”
温窈忙道:“臣妾很惶恐,臣妾知错了,皇上恕罪!”
容翦冷哼一声。
惶恐?知错?说的跟真的一样!
温窈想了想,又磕了个头道:“虽然是无心的,但臣妾确实犯了错,为了让皇上消气,臣妾自请受罚,在床前跪一晚,只要皇上息怒……”
看着自觉挪到一旁乖乖跪着的温窈,容翦太阳穴跳了跳。
半晌,他把那股子郁气压下去:“起来罢!”
温窈没动:“臣妾还是跪着罢。”她跪一夜,这事就能揭过去了,要不然,哪日提起来,都是悬在脖子上的一把刀,得让皇上这就消了气的,决不能秋后算账!
容翦磨了磨牙,这会儿又机灵了?
“起来,”他道:“别让朕说第三次。”
温窈:“……是。”
站起来后,她也不敢去看容翦的脸色,小媳妇一样,把茶盏接过来放好,然后站在那儿继续等吩咐。
容翦强逼着自己不要再想刚刚的事,看她一眼:“睡觉。”
温窈:“……是。”
爬上榻,温窈躺在最里侧,也不敢动,只盖着被子,想着快点入睡了,就可以把这事揭过了,不停地在心里催促自己:快点睡觉!睡觉!
可容翦刚刚那个姿势实在太惊心动魄了,温窈催促着催促着,便忍不住又笑起来——偷偷在心里乐,没敢在脸上表现出来。
把她心思听得一清二楚的容翦:“……”
算了。
再计较下去,他真的要气死了。
小傻子明显忘不掉刚刚那一幕,容翦只能寻了个话题转移她的注意力——免得她一直在心里偷笑。
“白日里肚子还疼么?”容翦语气很是无奈,无奈还带着淡淡的宠溺。
温窈正偷着乐呢,乍然听皇上这么问,马上道:“不怎么疼了,臣妾还要多谢皇上派杨太医来给臣妾看诊。”
那你还把朕推下床?
这话,容翦差点没忍住质问出声。
“好生调理,”想到杨平峪说的,她本就比旁人体弱些,容翦语气温和不少:“以后你的身子就由杨平峪照料,调理一段时间,就不会疼了。”
体寒之症、难受孕这些,他没打算跟她说。
温窈没想到会从容翦口中听到这话,她有点惊讶,也有些感动。
她顿了顿,真心实意道:“臣妾谢皇上挂心,还特意派了杨太医来看诊,皇上的恩典,臣妾实在无以为报。”
容翦脸色好看了些,知道朕对你好也还算有点良心。
“过来些。”他道。
温窈正沉浸在感动中呢,听到这话,偏头看着他:“嗯?”
“朕让你睡过来些,”容翦看着她:“你要睡墙里去么?”
看着两人直接可以再躺两个人都不会觉得挤的距离,温窈犹豫片刻,最后还是挪了过去。
犯了错,还承了恩惠,还是听话点好了。
而且,本来容翦体温就高,靠着他也暖和。
容翦脸上总算现出几分笑意来,不过嘴角的弧度在她离自己一尺的距离就停下后,就散了。
懒得跟她废话,他直接伸手把人捞进了怀里:“离那么远,你手脚暖得热?”
突然的举动,温窈差点喊出声,好在她忍住了,想着昨天也是这样子睡的,她就没挣扎,只笑了笑:“怕皇上嫌臣妾麻烦。”
“哼,”容翦轻哼:“你也知道自己麻烦?”
话落,他又就觉得语气似乎重了,便又道:“你少气朕就行了。”
她哪有气他,不都是他无缘无故生气,还不讲道理么?
但嘴上,她还是恭敬道:“臣妾遵旨!”
算了,感受着源源不断的温暖,温窈在心里道,看在这么好使的人形暖炉上,她就不计较他总是动不动就发火的烂脾气了,谁让她占了大便宜呢。
这般想着,她手又不自主摸了摸,嘿嘿,腹肌欸!
容翦:“再乱动,你今儿就不用睡了!”
温窈马上不敢动了。
万一惹出火来,她不得负责灭火啊,她现在还在生理期呢,万一禽,兽了,她不遭殃。
容翦没懂生理期什么意思,想着应该就是月事,但后面的话他就不爱听了。
未免她总是胡乱揣着自己,容翦想了想,道:“太医说了,调理期间,不能侍寝,爱妃自己……”
哇,太好了!
容翦睁开眼,死死盯着她。
太好了?
不治她看来是不行了。
他翻身,虚虚压在她身上:“不能侍寝,爱妃似乎很开心?”
温窈吓得也睁开了眼,小幅度飞快摇头:“没有!绝对没有!臣妾是觉得自己身子不争气,让皇上操心了!”
原本,太医说了那番话后,容翦已经歇了心思,再加上,她现在身上也不爽利,他就更没那个念头。
偏生。
这小东西,总能挑起他的火来!
“爱妃既这么想,”他嗓音沉了沉:“应该也清楚,想要伺候朕,法子也有很多的罢?”
温窈:“……”
她不敢动了。
一个字都不敢说。
呼吸也屏住,只瞪大了眼看着容翦。
见她终于知道怕了,容翦心里终于痛快了些。
还真以为今儿治不住她了呢!
正要躺回去,安安生生睡觉,就听到愣愣看着自己的小傻子突然喃喃道:“现在么?”
容翦:“………………”
他只觉得一股邪火陡然蹿上来,蹿得他有点难受。
温窈看着容翦,红着脸,蚊子一样哼哼:“我不会。”
容翦:“!!!”
容翦突然懂了自食恶果到底是怎样的感受。
他现在正在经历,且非常难捱。
看了她好半晌,容翦躺回去,生无可恋道:“睡罢。”
温窈耳朵动了动,在心里嘀咕,这就放过她了?这也太好说话了罢?
容翦一边背清静经,一边自动无视小傻子的心声,免得等会儿真控制不住。
好不容易心绪平复了些,耳边传来浅浅的呼吸声。
他看了眼靠在他怀里睡得没心没肺的温窈,颇有些头疼。
以后都这个什么都不懂的蠢样子怎么办?
找教养嬷嬷教一教?
这个念头刚起,就被他又否决了。
算了。
人多眼杂,心思也不定单不单纯,到时再生出什么事来,又惹得心烦,还是他自己亲自教好了。
这般想着,容翦又拧了拧眉。
怎么感觉沙利王这是给他送了个祖宗?
许是昨夜一夜未睡疲累到极点,也或许是殿内够安静,小傻子够乖,没过多久,容翦也睡着了。
第二天寅时,容翦醒来的时候,两人还保持着昨晚入睡的姿势。
他试着轻轻动了动,把小傻子从他胳膊上挪开,刚动了一下,她就醒了。
“嗯?”温窈睡眼迷蒙,撑着两手坐起来:“要上早朝了么?”
因为昨晚睡前,她在心里给自己打过预防针,把皇上推下床太过恶劣,她要好好表现,所以身旁人一动,她就醒了。
只是这个时辰,实在太早,再加上她生理期本就犯困得厉害,所以醒得很不彻底,眼睛都还闭着,只迷迷糊糊地寻声。
容翦看她困得都要跌回被窝里,还强撑着的样子,轻笑了声:“睡你的罢。”
温窈晃了晃脑袋醒神:“臣妾不困,臣妾伺候皇上起身!”
说着她就使劲睁开眼,爬起来去拿朝服。
见她这样,容翦也没再说什么,就看着她打着摆子,给他穿朝服。
温窈困得神智很不清醒,只凭着一股一定要让皇上把昨天的事忘了的毅力强撑着。
安顺原本想说他来就好,但看皇上明显乐在其中,便退开了些,安安静静在一旁候着。
温窈眨着涩得要掉眼泪的眼睛拿过里衣,给容翦穿上,然后是夹袄、外袍……
安顺瞧着好几次温主子脚下不稳差点摔倒,都是皇上伸手扶住了,可开心了,他真的从没见过皇上这么温柔呢!自打温主子进宫,皇上整个人都跟以前不一样了,笑容也多了,精气神也比以前好不少,温主子果然是个福泽深厚的小福星……
容翦只顾盯着摇摇晃晃打摆子的小傻子看,心情好得很,并没太把安顺嘀嘀咕咕当回事。
眼瞅着今儿起身耽误了太多时间,安顺也不敢说什么,只悄悄使了眼神,让小太监去前朝先传着话,让众大臣多等等。
反正几年也不碰上这么一天,多等等就多等等罢,难得皇上这么高兴。
好不容易把朝服穿好,温窈低着头给容翦系腰带的时候,因为实在太困,一脑袋拄在了容翦胸口。
然后。
她拿着腰带,拄在容翦胸口,睡着了。
容翦:“……”
安顺:“………………”
南巧:“!!!!!!”
殿内静的落针可闻。
好在没片刻,温窈便又醒了,忙继续系腰带,直到把玉佩戴好,她总算松了一口气。
正半眯着眼睛要行礼跪安,还没来得及动,下巴就被捏住了。
嗯?
什么东西捏她脸?
她迷迷糊糊睁眼去看……
容翦心情甚好地在她嘴巴轻轻亲了下。
温窈:“……”
“去睡罢,朕走了。”
温窈:“……………………”
她瞌睡虫彻底被容翦这个吻给赶跑了。
她怔怔看着容翦离开的背影,整个人石化在当场。
容翦刚刚……又亲她?!
还是这个时间点,她怎么觉得有点不太对劲呢……
“主子,”南巧上前给她披了件衣服:“现在才三更天,主子还是继续睡会罢。”
温窈摸了摸嘴巴,又朝外头看了眼。
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到。
这么早,当皇帝可真辛苦。
容翦也够负责的,到她这里来,第二日都要更早起床,他也不嫌折腾?
温窈有点不太明白。
就算容翦对她有意,也没必要做到这个程度罢?
他可是皇帝!
不知道是她的错觉,还是没睡醒脑子抽风,她怎么想怎么觉得容翦这举动有点卑微。
卑微?
这个想法温窈自己都无法说服自己,谁卑微皇帝也不会卑微罢?
就算容翦现在的表现跟书里写的差的有点远,但他一个勤政爱民,还野心勃勃的帝王,没必要卑微罢?
“主子想什么呢?”南巧灌了汤婆子塞进被子里,见主子只盯着账顶出神,笑着道:“是在想皇上么?”
确实在想容翦的温窈,因为容翦走了便防备心降低,听到南巧的话直接嗯了一声。
南巧笑出了声:“主子既然这么记挂皇上,可以等雪化了,亲自去承乾宫探望。”
温窈转头看着她。
南巧又道:“不过近日还是不要去了,皇上本就为着主子的身子担心,现在天冷,还是听太医的吩咐,好生保养才是,早早的把这毛病去了,日后也可宽心不是……皇上是真的心疼主子,都不让对外说,奴婢听杨太医话里的意思,太医院那边的脉案留的也是主子风寒抱恙,这肯定是皇上的意思了。”
温窈:“嗯?”容翦这又是什么意思?
痛经是什么不能提的绝症么?
见温窈面带不解,南巧想了想,道:“主子有所不知,这宫里从来都对妇科病症闭口不提,皇上这样做,也是为主子着想。”
温窈心道,真是封建迷信害死人。
宫里这么多女人,生了病都不看,生生熬着么?
怪不得平均寿命短呢!
见主子不说话,以为她是在担心自己的身子,南巧忙又道:“杨太医医术高超,又有皇上记挂着,主子只管放心调理就是,想必用不了多久,这毛病就去了。”
温窈还在想着宫里女人怎么看病的问题,听到南巧这么说,只嗯了一声:“我再睡会儿,辰时喊我起来。”
她得抓紧时间给容翦做睡衣呢!
虽然天天有腹肌摸是好事,但昨天的事她有点心理阴影了,还是早点穿上衣服的好,总不穿衣服,万一哪天没控制住呢?
越想,温窈越觉得,早点把睡衣做出来最明智!也免得容翦总拿这事调戏她!
因为起身时耽误了些时辰,出了松翠宫,容翦便没再坐御撵,大步在夜色中疾行的容翦,打了个喷嚏。
安顺小跑着跟上,想劝一劝,但想着皇上的性子,只好又把劝说的话咽了回去,只是又递了个手炉:“这是温主子吩咐人备上的,说小巧皇上可以揣在怀里。”
容翦自幼习武,这点冷于他而言,根本不算什么,但听安顺这么说还是把手炉接过来。
借着琉璃灯里的微弱光亮,能看出确实是个小巧精致的,他想了想,还是塞进了怀里。
源源不断的暖意从心口传过来,哪怕他并不冷,还是觉得这暖意非常熨帖。
连最让他讨厌的黑暗和寒冬,都不觉得厌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