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窈是第一次来行宫, 对南巧和竹星而言也是第一次。
这次来时匆忙,并没有带太多宫人随行,大多事都需要南巧和竹星去忙活。
两人送了茶点、衣物等一应物什后,便从殿内退出来, 守在廊下, 随时等皇上和主子吩咐。
既是行宫, 自然以赏心悦目,精巧神工为主, 尤其是这个温泉池, 更是前朝大师的手笔,无论是格局还是各处水眼都极具匠心,四面穿堂, 帷幔层层遮挡,风吹过的时候,薄纱帷幔随风而舞, 水雾淼淼中,犹如仙境。
温窈虽然对容翦昭然若揭的心思在心里咬牙, 但她确实很喜欢这个地方。
这样大的温泉池,这样精巧的设计, 能碰上, 真的是很难得的幸运。
自那日荒唐一夜后, 她惩罚了容翦几日,容翦确实收敛了许多——不收敛连床都不给上, 自然只能收敛。
随后的日子里, 虽偶有亲热, 但都很节制, 反正温窈是没打算再睡个一天一夜, 任容翦如何诱哄,她都没松过口,不仅如此还警告过他,再打着这样的主意就回他的承乾宫去,他便没再提这档子事。
温窈万万没想到,容翦竟然还会使出这样的招儿逼她就范。
简直就是个混账东西。
听她在心里叽叽咕咕骂自己,容翦也不恼,反而挺享受。
他端了岸上摆着的果酒朝离自己远远的阿峦慢悠悠游过去:“尝尝这个,酸梅酒,你会喜欢。”
温窈整个人浸在水里,只露个脑袋在外面。
旁的不说,在这池子里泡一泡,真的很解乏,她秀气的鼻尖抽了抽,闻到果子清甜的酒香,她不嗜酒,但对于这种酸酸甜甜的果酒,还是很喜欢的,尤其是冰镇过后,在炎炎夏日里喝上一两杯,特别惬意。
她伸手接过来,容翦就势要靠近,温窈马上伸手阻挡:“就在那儿,别过来了!”
容翦凌厉的五官露出一个无奈的笑,把酒杯递给她,边点头边嗯了一声。
泡着温泉和冰镇酸梅酒,温窈心情好得不得了,满心里都是美滋滋,温窈瞧着她惬意的表情和嘴角愉悦的笑意,眸色微微沉了沉。
从她手里接过空了的酒杯,容翦又过去给她倒了一杯,还顺便给自己倒了一杯。
三杯果酒下肚后,温窈心里对容翦的骂声消了不少,但还是很警惕,不让他靠太近。
容翦微微上浮了些,两手搭在岸上,仰躺在池边,半阖着双眼仰头看着温窈,带着无奈地笑意道:“阿峦,你这样,朕很伤心。”
温窈看他一眼,那眉眼,那嘴角,她可瞧不出有哪里伤心的。
她没理他,不仅没理,还抱着一盘果子,又挪得远了点。
容翦眉心微动:“阿峦,你这么讨厌朕?”
“没有,”温窈头也不回地道:“我只是想看看这边的风景,毕竟是第一次来,比较稀罕。”
见她越挪越远,容翦撑不住忧郁的表情,笑出了声:“阿峦,我今儿真的是看你这段时间太辛苦,心疼你,带你来泡温泉放松的,你离那么远干什么!”
温窈一点儿不上当:“离你远点,我才能好好休息放松。”
本来就只能在行宫住一晚,最迟明日傍晚就得回宫,他是真的想带她好好放松一下,原本以为会很温馨甜蜜,哪成想,阿峦躲他跟躲什么似的,别说亲亲抱抱,就连普通的亲昵都够不到,总不能这样待一天罢?
就算阿峦不想做什么,他自然不会逼她,但两人离得近一些,说说话,也好啊。
这样子,算怎么回事?
容翦迟疑了一会儿,正打算直接追过去,刚要动,念头一转,他便放弃了这个打算。
他直接从池里出来,两手撑着池边,坐到了岸上。
哗啦啦的水顺着往下落,容翦虽然没有故意弄出多大的动静,但这会儿殿内就他们两人,这动静也够大了。
温窈寻声看过去,就见容翦什么都不穿,大咧咧坐到了池岸上。
温窈:“?”干什么呢?
容翦抬头冲她笑笑:“泡的有点热,我凉快会儿。”
说着,他拖过拜访酒水瓜果糕点的案子,姿态肆意地吃起了冰镇蜜瓜。
温窈:“……”
咔嚓咔嚓的吃瓜声,又脆又响,一听就很甜很好吃,温窈看了看自己盘子里的葡萄,她也想吃瓜了。
容翦听到了,但他没做声,只当什么都不知道,又坐在那儿静静吃了会儿,这才偏头看过去:“阿峦要吃么?今儿的瓜很甜。”
温窈:“………………”
容翦又道:“我给你送去?”
温窈盯着他看了看,见他神色认真,心道是不是她太多疑了?
但想到他做的那些好事,温窈想了想,抬起下巴:“好啊!”
她是不会过去的。
容翦点了点头,一手拿着长颈玉酒瓶,一手端着一盘蜜瓜,起身,沿着岸边走过来。
温窈:“!!!!!!”
清楚地看着她瞪圆了眼睛,容翦眸底笑意更沉了些,但面色却看不出任何异样,完全就是一个送吃的平常模样。
虽然朝夕相处了这么久,这么直观的……之前他早上起身上朝的时候也不是没看到过。
但像今儿这样,处处散发着……嗯,还真是第一次。
偏偏,容翦眼神清明,面色如常,温窈把自己刚刚被撩起的心思压了下去,为了避免露馅,她还又往水里沉了沉。
容翦在她身旁的的池岸上坐下,把手里的果盘递给她:“别浸太深,会不舒服。”
温窈心道伸手捏了块蜜瓜塞进嘴里,咔咔咔,恨恨地嚼着。
吃了一会儿蜜瓜,容翦安安静静的,既没说话,也没做出什么举动,温窈有点好奇,真的只是带她来泡温泉的?
她转头看过去,咔咔咔的声音顿时停住。
她叼着一块水盈盈的新鲜蜜瓜,瞪圆了眼看着一手搭在膝上很随意地喝酒的容翦。
容翦又装模作样地喝了一会儿酒,才偏头去看温窈。
“嗯?”他挑眉:“不吃了?”
他问。
温窈没开口。
容翦把手里的酒壶递过去:“想喝这个?”
温窈看了看面前的长颈玉酒瓶,又看了看正认真盯着自己的容翦,她眉心缓缓拧起。
美人计?
勾、引、她?!
容翦舔了下嘴巴。
温窈抓着他的手腕,把他拽进了水里……
扑通一声。
水花溅起无数,温窈也没想到她一拽容翦就掉进来了,本能地以为他是没防备,忙放下手里的果盘去捞他,手还没伸出去,她就被带着整个人都进了水里。
不过并没有浸太久,容翦便搂着她出了水。
温窈刚想问容翦又发什么疯,容翦的唇就落了下来,把她要出口的话堵了回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温窈都快喘不上气了,容翦才松开她。
“别躲了,”他道:“我又不会吃了你。”
温窈提不上劲,咬他也够不到肩膀,只能狠狠瞪了她一眼。
她是不知道,这会儿两眼泛着泪光,又雾气腾腾的,有多招人。
容翦没忍住又亲了她一下:“泡了这么久,去岸边坐会儿?”
温窈确实有点不行了,她点了点头,任由容翦抱着她上了岸。
到了浅水里,容翦没松开她,把她抱在怀里,让她靠着他,温窈也没提出异议——实在没必要。
有个人肉垫子靠着,其实还挺舒服的,而且,吃什么喝什么都不用自己动手,多爽?
两人依偎在岸边说了好一会儿话,正浓情蜜意的时候,容翦突然道:“阿峦,之前说过的,我们两人之间是平等的,你可记得?”
温窈正被容翦说前朝一些大臣的趣事逗笑,乍然听他这么问,一时没反应过来,偏头看着他:“嗯,记得啊,怎么了?”
容翦一脸认真地看着她:“我想要你。”
温窈:“……”
容翦:“现在。”
温窈:“………………”她就知道!
容翦面不改色心不跳:“我在向你索取。”
温窈抿唇。
容翦又道:“你得满足我。”
温窈嘴巴抿成了一条缝。
容翦:“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温窈张嘴要提要求,但容翦压根没给她这个机会,直接就封住了她的唇。
温窈其实并不抗拒容翦的亲近,她就是有点怵他的不节制。
本来刚刚就被他撩的心跳加速,温存了这么会儿,早就心思飘飘,被这么一记直球直撩得心神荡漾。
好不容易逮到机会,温窈总算可以把话说出来了。
“可以是可以,但是……唔!”
“不、不可以……”
“……太过分!”
断断续续把一句话说完,过了好一会儿容翦才给她回应:“明日不上朝,也不处理宫务,也没人打扰,申请一下一夜……”
温窈想说不都开不了口。
她都不知道容翦到底哪里学来的手段。
不说跟第一次,就是跟上一次相比,都进步神速。
若不是他每日都在她宫中宿着,她真的很难不起疑。
得逞的容翦,心情本就极好,又听到阿峦在心里夸他,激动起来,便更卖力了。
南巧和竹星在廊下,一边吃果子,一边守着等吩咐。
可皇上和主子都泡了两个时辰了,怎么还没喊她们进去伺候啊?
因着两人也是第一次来行宫,只刚刚进去侍奉的时候瞄了几眼,并不太清楚里面的具体情况,可……水不要添么?果子吃完了不要换新鲜的么?还有糕点和酒?都不用么?
竹星打了个哈欠,她站起来伸了个懒腰,一边小声跟南巧嘀咕,一边凑近了些,听里面的动静:
“主子和皇上不会是在里面睡着了罢?都这么久了。”
“估计是在说事情罢,”南巧倒是沉的住气,她看了竹星一眼:“你别过去了,真有什么事,肯定会吩咐我们的。”
以往主子和皇上也总这样,有时候在寝宫里,殿内就皇上和主子两人,大半天也不叫人进去伺候,她都习惯了。
竹星奇怪道:“是么?”
她说完,又挠了挠头:“我怎么觉着今儿有点不太对劲?”
南巧吃了颗莲子:“快回来坐着罢,别总……”
她话没说完,殿内便传来巨大的落水声。
南巧话音止住,同竹星对视一眼。
“怎、怎么了啊?”竹星有点担心,想进去看看。
南巧一把拉住她:“别自作主张。”
竹星又听了听,殿内可安静了,她更不放心了,推开南巧的手:“我悄悄地听一下,别真有什么……”
南巧只得由着她。
竹星轻手轻脚凑近了些,什么也没听到,便又凑了凑,听到殿内隐隐约约的笑声,这才放下了心。
既然没事,她也就不用担心了,正打算退出去,听到殿内传来皇上压低了嗓音带着咬牙切齿的一声:
“……轻点,你想要朕的命吗?”
竹星登时愣住,这是怎、怎么了啊?
她正打算冲进去看看,便又听到断断续续的笑声。
有主子的,也有皇上的。
竹星:“?”
没事?
她挠了挠头,算了,她还是出去好了,她听着,主子和皇上好着呢。
蓄谋已久。
气氛又正好。
一切水到渠成。
岸上、水里,来来回回。
温窈由衷的庆幸,得亏她年轻,身子骨也耐折腾,要不然真的得断次腰不可。
最后被容翦抱着在岸边时,漆黑的夜幕已然开始蒙蒙亮,她实在太累了,恍惚中听到容翦在她耳边气息不稳地道:
“阿峦,我好爱你。”
她真的在水里待不住了,连搂容翦脖子的力气都没有,要不是容翦搂着她,她指定要溺水了。
听到这话,她怔了下。
没等她回神,容翦便又夺走了她全部的注意力。
没多会儿,她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南巧和竹星在殿外守了一夜,天快亮时,皇上才抱着主子从殿内出来,去寝殿休息。
温窈又睡了一天。
不过这次有容翦这个一国之君陪着,活生生演绎了一段‘从此君王不早朝’。
虽说闹了一夜,但到底和上次情况不同。
这次两人都比上次清醒。
再加上有了上一次的经验,容翦这次便更加注意了些,没太让她出力,也没太过分,是以这次,温窈睡到傍晚便醒了。
起来后看到外面漫天的晚霞,温窈瞪了坐在床头看书的容翦一眼。
容翦体力好,下午便醒了,挨了一记瞪,他也不恼,还笑着问:“饿不饿?”
温窈想起来,刚动了一下,就被酸痛的腰震惊到了。
于是,她抬头又瞪了容翦一眼。
比刚刚要凶狠多了。
容翦稍稍有点心虚,因为第一次尝试在池子里,便……稍稍放纵了下。
他轻咳一声,搂着她的腰,抱她起来,也不看她的眼睛:“我让南巧准备了些清淡小菜,你是想在这里吃,还是回宫吃?”
温窈一把揪住他的耳朵,正想警告他,下次再这样,就别进她寝宫的门,话还没出口,竹星听到主子起了的动静,就忙跑了进来。
看到主子正揪着皇上的耳朵,竹星霎时一愣。
然后,她转身马上要跑。
“等等!”温窈又瞪了容翦一眼,松开他的耳朵,吩咐竹星:“摆饭罢,我饿了。”
她快饿死了。
这个点,本就已经算晚了,但第一次来行宫,就在温泉池待了一夜,第二天又睡了一天,什么也没看着,温窈特别遗憾,虽然以后还有机会来,容翦还是让人把晚膳摆在了院内的湖心亭里——那儿景色好。
能弥补一点儿是一点儿,日后再找机会带阿峦过来放松。
落日熔金,湖面波光都被燃成金红色,一眼望去,映着远处的大片莲花,别有韵味。
两人简单用了晚膳,返程的时候,天儿已经黑了。
白日里温窈本就没睡够,马上坐了没一会儿,便昏昏欲睡,她也没强撑,直接靠在容翦怀里睡了。
再醒来,已经是第二日清晨。
她一睁眼,连个懒腰都没来得及伸,容翦册封的圣旨便到了。
晋妃位。
册封温妃。
但昭阳宫却很是安静了一会儿。
如今六宫只有他们主子一人,主子册封是早晚的事,而且打从皇上遣散六宫,到如今已经好几个月了,并没有晋位的意思,按着去年主子晋升的速度,这其实一点儿都不正常。
宫人们私下里都有偷偷讨论过,说不定皇上实在等着,直接立主子为后呢。
结果,等着等着,却等来了晋升妃位的旨意。
众人突然有种不妙的预感。
不仅其他宫人,就连南巧和竹星都这么觉得。
昭阳宫知道主子跑出宫的人并没有几人,可她们却是知情的,明明宫里只有主子一人了,却只册封为妃,这是还没把主子跑出宫的事翻篇啊!
温窈接到圣旨,也着实愣了下。
晋不晋位,有区别吗?
她拿着圣旨看了会儿,而后笑了。
容翦还总说她想得多,他想得也没比她少多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