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二十七,周三。
天气沉,放眼望去,满天尽是厚厚的,低矮的黑云层。
昨天夜里,岐阜下了一场小雨。
临近天亮时,小雨才初停。
雨后的深山里,空气格外清新,虽是雨天,但卫宫的心非常之好。
倘若说唯一感觉有点不妙的地方,就是全实在太酸痛
“前辈,这把伞还是拿上吧,万一到了京都,那边又下起雨怎么办”
在送别时,间桐樱递过来一把浅灰色的雨伞。
卫宫昨晚看了天气预报,至少在三天之内,京都附近应该不会下雨,本想拒绝,但想到天气上的事,谁也能说的准呢于是便又接下了这把伞。
“小雨过后,天气会越来越凉,卫宫,去了京都,记得加件衣服啊,平里你最不注意的就是这些了。”
远坂凛抬头看了眼天色,好似想起什么,湛蓝色的眼眸又放在卫宫上,出声提醒道。
卫宫笑着点了下头“昨天晚上下雨的时候,我就多准备了一外衣,应付这几天,绰绰有余。”
“你自己心里有个底就好。”
在众人的关切下,卫宫和巴萨卡踏上了为期三天的京都之旅。
上午十点左右。
两人终于到达了京都城内。
卫宫开着专门用来搭载巴萨卡的车,寻了一处可以临时停车的落脚地,然后掏出了手机,准备向平野先生询问他的住处。
回到这座熟悉的城市,巴萨卡的表明显有了变化。
他不再去看那片天空外,独属于京都的方向,而是用着淡金色的眼眸一遍又一遍地确认这些年来自己曾经生活过的地方。
“嗯”
京都城内明媚的阳光倾洒在巴萨卡的上,正拨出平野先生电话号码的卫宫看着这幕,露出了笑容。
“巴萨卡。”
“嗯”
“嘿没什么。”
卫宫微微一笑。
想必平野先生看到巴萨卡后,也肯定会非常高兴吧。
那样的话,没准病会好的更快一些。
正式因为抱着这样的想法,和以及怕被平野先生阻止他和巴萨卡前往京都,所以这一次,卫宫并没有提前通知平野先生,也是悄悄的,等到了京都之后,才打电话过去。
十几秒后,电话终于被接通。
“喂是平野先生吗”
“嗯。”
听到对面的回应,卫宫忽然一愣。
并不是以前所熟悉的苍老声音,而是一名中年男发出的沉闷回应。
“您好,我要找的是平野慎之介,一名大约七十岁左右的老人”
对方沉默良久,才低声回道“我是平野孝太郎,请问找我的父亲有什么事
卫宫皱了皱眉头,心里忽然感到一阵不安。
先不说平野先生的电话为什么会在他的儿子那里,就从对方的语气,总能够感到一股深深的疲倦。
卫宫将份和来意表明。
在听到巴萨卡的名字后,平野孝太郎的绪明显有了新的变化,但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犹豫了片刻,就把医院地址告诉了卫宫,之后便很快挂断了电话。
空气不知为何突然变得有些凝滞。
卫宫打开车窗。
天边是晴空万里,城市的轮廓在璀璨的阳光清晰可见。
“嗯”
“抱歉,巴萨卡,让你久等了,我们现在就去看平野先生吧。”
卫宫转过头露出一个请放心的微笑后,便再次启动汽车,一路往医院所在的方向而去。
坐在汽车后座的巴萨卡,目光一直注视着卫宫的后背,再也没去关心车窗外飞速而过的城市之景。
山内明圣医院。
这家在京都内中型的私人医院,今天迎来了两名非常特殊的造访者。
前台的护士小姐看着站在自己面前,高二米五,像是铁塔一般的魁梧巨人,握着笔的小手都在微微颤抖。
她尽量露出一个标准的笑容,迅速将目光从巨人上移开,落到旁边那名相貌出众,看上去有些眼熟的青年上。
“您好,有什么可以帮助你的吗”
“请问平野慎之介先生,在多少号房”
“麻烦等一下,我先找找。”
护士小姐翻阅过往记录,很快找到病房。
“三楼,302房。”
卫宫丢下一句谢谢后,在大厅众人的关注下,缓步往三楼走去。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卫宫都不太喜欢待在医院里面,先不说里面充斥着那股消毒水,夹杂着其它药物,混合在一起的刺鼻气味。
就单说这边所发生的悲欢离合,总是让人安静不下来,时不时担心下一刻会发生着些什么。
记得小时候,看电视剧的时候,主治医生的一句我们尽力了,无论是医生自己,还是站在走廊上的亲人都会感到异常难过,有些甚至会嚎啕大哭。
是的,总体来说。
在卫宫眼里,这是一个悲伤的地方。
他多么希望他所认识的每一个他所喜欢,心心念念的人,都能一辈子平平安安,不会受病痛烦恼。
所以卫宫才会在祇园祭的时候,贪心地向神明祈求着。
可惜的是,神明似乎没有听到他的祈祷。
“打扰了。”
走过白色的走廊,卫宫敲响了平野先生的病房。
里面很快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门打开。
一名看着有些沧桑的中年男人露出了半个子,充满疲倦与颓废的双眼先看了一下卫宫,然后就瞟了眼在卫宫后的巴萨卡。
卫宫正准备说些什么,中年男人却摇了摇头。
“父亲刚睡着,所以有什么事,等他醒来后再说吧。”
说着,中年男人便让开了路。
卫宫听着熟悉的声音,两人也不用多做没有任何意义的自我介绍。
所以在平野孝太郎的提醒下,卫宫立即闭上了嘴,和巴萨卡迈着轻轻的脚步,走了病房内部。
里面是一间干净整洁的双人病房,病和病之间还有一扇可以拉伸的蓝色屏障。
越过靠门处空着的病,三人走到里面。
窗户旁,阳光洒在病一角。
卫宫和巴萨卡终于看见了那名躺在蓝色白病上的老人。
仅仅是一个月未见面,老人的气色却感觉比之前糟糕数倍以上。
此时。
在卫宫稍稍有些出神的时间段里,巴萨卡静步来到病前,再也没有了其它动作,只是静静待在那里,仿佛一尊石像,守护着老人。
卫宫突然觉得心里有些酸酸的。
这样的相聚,对于平野先生和巴萨卡而言,还能有几次
他回头看向平野孝太郎。
平野孝太郎读懂了卫宫眼里的意思,先行一步往病房外走去。
来到楼梯处的转角时。
这名气质颓废的中年男子下意识从包里摸出一包烟,正准备抽出其中一支的时候,手指忽然一顿,好似想起什么这是个什么地方一样,又赶紧把烟收了回去。
“抱歉。”
平野孝太郎鞠躬道歉。
以前听平野先生抱怨过很多次自家的两个儿子,这样不好,那样不好的,但不过,到目前为止,卫宫还真没从平野孝太郎上看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尤其是在孝上面,卫宫感觉他无愧自己的名字。
平野孝太郎看着卫宫的脸色变幻,笑了下,体靠着护栏,轻声说道“是不是感觉和父亲嘴里的我,有些不一样”
“嗯。”
卫宫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单调地应一声。
平野孝太郎看来也没怎么在意,疲倦的脸庞上面勉强露出一个笑容“父亲他就是那样倔的一个人,而且认准一件事,就很难再扭过来。”
“我和弟弟,给他留下的坏印象,是从小到大,一件件小事累积起来的,加上在母亲去世后,父亲的格一度变得非常糟糕,所以在你面前,时常抱怨我们也算正常。”
卫宫沉默片刻,压低着声音问道“平野先生的体,怎么样”
平野孝太郎摇了摇头,苦笑道“医生说,父亲能走到今天这个时候,已经完全是凭借他顽强的意志力了。”
“”
卫宫没有回话,只是悄悄攥紧了拳头。
平野孝太郎抬起头,看着洁白的天花板,叹了一口气。
“我知道,父亲一定说了很多,我和弟弟待巴萨卡怎样不好的话,其实在最初见到巴萨卡那一年,我和弟弟也确实只把巴萨卡当作一个惹人厌的外来人罢了。”
“直到一个月前,巴萨卡跟着你离开了京都,在其后不久,父亲本就已经衰弱的体,更是以一种眼可见的速度衰败下去。”
“那个时候,我和弟弟在听了医生的话后,才终于明白了一件事。”
“在母亲去世的这几年里,父亲心里的支柱,从来不是我和我的弟弟,而是巴萨卡。”
“倘若没有巴萨卡的话,早在回国那年,父亲可能就已经支撑不住了。”
“对不起作为后辈的我们,太没用了”
平野孝太郎低下头,又陷入了沉默。
半晌,他站直了,再次向卫宫鞠了一躬。
“非常感谢你,卫宫监督,你能在这么忙的时间里,还能带巴萨卡回来一趟,真是太感谢了”
回到病房前。
卫宫让平野孝太郎一人先走,自己则是一个人来到室外。
平野孝太郎的一番话,彻底让卫宫昨天的喜悦烟消云散,只剩下满腔的悲苦不知该何处发泄。
想了会,又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坂本,我这边可能要耽误很长一段时间,什么时候回来,我也说不清楚,如果拍摄那边已经结束,我都还没有回来的话,就让剧组先暂时停止一下工作,带薪休假,直到我回来为止。”
电话那头的坂本听着卫宫不寻常的语气,没有多说什么,干脆利落地应下。
卫宫挂断电话,长长吐出一口气。
看了眼尚还晴朗的天空,转向医院内走去。
温暖的病房内。
卫宫推门而入的时候,正好撞见平野老人醒来的一幕。
窗外清凉的风徐徐吹过,卷起结白色的窗帘。
阳光之下。
好似感觉到了什么一样,老人刚睁开眼,就偏过头,朝着巴萨卡望去,浑浊眼眸中首先露出的感是欣喜,紧接着惊讶,随后更是被不敢相信的目光完全占据。
平野先生微微颤抖着抬起手,向巴萨卡的方向伸去。
在一旁,已经快有半个小时没有动过的巴萨卡有了回应。
他低下头,望着躺在上的平野先生,然后缓缓蹲下,把自己的右手也伸了出去,轻轻握住了那只形同枯槁的左手。
“巴萨卡”
“嗯。”
平野慎之介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记忆在被拉长的岁月里,有些事总会在不经意的时候中被忽然响起。
和她初次见面时,是在初三时,平里搭乘的那辆电车里。
两人彼此看了一眼,便很快转过头,没有说过一句话。
事后,平野慎之介不知道几次向朋友抱怨,要是自己当时能够再主动一下就好了,至少要个联系方式也好啊。
那一年,平野十五岁,中学即将毕业。
樱花盛开的四月。
带着独属于季的芳香,平野考上了一所还算不错的高中,开始全新的旅程。
在学校公示栏前。
平野一遍又一遍寻找着自己的班级。
就在这时,拥挤的人群前,忽然蹿进来一个矮小的影。
黑与白搭配的水手服,柔顺的短发下是一张可熟悉的面容。
“嘿哟。”
小的影轻轻拍了拍上的灰尘,眨了眨眼睛,又用着灵动的双眼看了眼旁边已经陷入呆滞的平野后,便很快转过头去,开始认真在公示栏上搜寻着自己的名字。
记忆很快被拉到那辆电车上。
平野拉着扶手,与坐在座位上的少女惊鸿一瞥。
按捺住内心的激动,平野加快搜寻自己班级的速度,终于,他赶在少女之前,找到了自己以后一年所在的班级。
三班。
再看少女。
她似乎还在找
有了,五班。
山川千纱。
“嗯,很好听的名字。”
平野心里感慨了一句,但心里还是为自己和少女没有分在一个班级感到有点小遗憾。
“喂,你这人,怎么一直盯着我”
就在这是,少女的一声清脆的呼喊让平野从感慨中清醒。
无法说明少女的声音到底有多好听。
周围学生也都看了过来。
平野涨红了脸,有点手足无措。
慌乱之中,他说出平生觉得最为后悔的一句话。
“谁在看你啊,丑八怪”
慌乱的人群之中,是少年强硬说出这句话后,一双后悔的眼神,以及站在少年对面,少女愤怒的目光。
那一年。
平野慎之介,十五岁。
山川千纱,十五岁。
因为入学时的打闹,才进校的平野和山川,成为了一对名人。
高中三年。
两人虽然一直没有同班的机会,但机缘巧合之下,两人去到了同一个社团吉他部。
“哟,平野,我听说了,最近你和山川经常去出町桝形商店街那家打糕店吧”
回家的路上,好朋友从背后偷袭,锁住了平野。
“可恶,我好羡慕啊臭小子,为什么我入学时,怎么就没和一名美少女闹出点绯闻呢啊三年了,我一直以来都好羡慕你啊”
“痛痛痛,快松手”
平野面色痛苦拍开了好友。
整顿一下后,平野瞪了一眼好友,才出声道“玉屋的老板原来是从我们学校毕业的前辈,以前也曾在吉他社待过一段时间,还在社里留了一首很好听的音乐,嗯就是存在资料袋里,只有一半乐谱的那首。”
“我懂了,你和山川千纱去玉屋,是为了让老板还原那首歌”
“是啊,所以现在你还羡慕不”
“当然羡慕啊你这混蛋”
好友用着你这家伙在福中不知福的眼神望着平野“为什么山川不找别人,就找你,这种事,你不好好想下原因”
“”
“行啦,都快毕业了,做点什么吧,虽然我听说你要和山川上同一所大学,但高中不比大学,你现在不抓紧机会,以后可能就没机会了。”
好友在分岔路口,拍了拍平野的肩膀,转离去。
留下的平野沉默少许,抬头望着染着金黄色的云层,默然无语。
毕业前夕。
十八岁的平野拿着一把吉他,在某个周末的黄昏,拿着吉他在社团里等待着某一人。
早上八点整。
一道小靓丽的影踏入房间。
微风卷起,吹过窗帘,将楼前满树飘零的樱花带入屋里。
花瓣飘散之际。
少年轻轻弹唱着恋之歌。
这一年,平野十八岁,山川十八岁。
从电车上的惊鸿一瞥,经历三年的时间,两人终于走到了起来。
“慎之介,你还记得吗”
“嗯”
“五年前,去往下京的电车上,有个傻乎乎的中学生,拉着扶手,眼神躲躲闪闪的。”
“你都记得”
“有傻瓜被本少女的美貌所惑,这种事,我当然记得啦。”
“可把你美得,当年是我”
“慎之介。”
“嗯”
“最喜欢你了”
京都那年,细雪纷飞。
山川千纱在风雪之中,紧紧抱紧心上人的腰,小脸上满是幸福的表。
平野慎之介微微一笑,轻轻帮她挥开发丝上的头发细雪。
“嗯,我也最喜欢你了。”
那一年,两人二十岁。
“既然结婚了,以后就该收点心了,慎之介。”
“我明白。”
“这种子,我就不说太多了,恭喜恭喜。”
“谢谢。”
闹的宴席。
穿上洁白婚纱的山川千纱走到平野慎之介面前,展颜一笑。
在前方,久久等待的平野慎之介,在亲朋好友的祝福下,牢牢记住了这惊艳时光的一眼。
这一年,他们二十五岁。
“孩子以后,要给他们取什么名字”
一家名叫山内圣明的私人医院,洁白的病里,山川千纱轻轻抚摸着自己渐渐鼓起来的肚皮,像是在抚摸着里面那即将诞生的两个小生命。
“大点的,就叫孝太郎,小点的,就叫孝二郎,如何”
坐在病前,平野拉着山川千纱的小手,温柔笑道。
“哼,这名字太傻气了一点吧”
“傻人更有福气一点,我原来不就是因为太傻,最后才会被你看上的吗”
“越来越会说话了呢,慎之介。”
“嘿嘿,谁让你是我老婆。”
二十八岁的那年,平野家多了两个小生命,吸引了全家人的目标。
“千纱,我决定以后不做演员了”
“为什么现在你的演艺事业不是才刚有点盼头吗”
“没有为什么,演员这条路太难了,前些天,有朋友让我去转型,做幕后之类的工作,他们给出的钱,比演员高很多。”
“为什么慎之介”
“”
平野慎之介望着时光在山川千纱眼角刻下的皱纹,轻声说道“千纱,我们已经不再年轻了,我很清楚目前该做些什么。我的才能是有限的,我感觉我已经来到一个瓶顶的时期,目前来说,我找不到突破这个瓶顶的方法而且,孩子们一天一天地长大,我签订的公司,那点薪酬,完全不足以让他们拥有一个好的未来所以”
“慎之介。”
“嗯”
“无论你选择什么,我都支持你。”
平野看着山川千纱温柔了岁月的笑容,压抑着的痛苦向洪水一般奔涌而出,润湿了眼眶。
山川千纱轻轻抱着平野,语气柔和。
“没关系,这里还有我呢。”
“嗯。”
“欢迎回家,慎之介。”
“嗯”
四十一岁的那年,平野慎之介因为不知名的原因,宣布结束演艺生涯,转型幕后,为新生代继续出力。
“慎之介,我们都快老了呢。”
“是啊,千纱。”
“慎之介,我多希望能陪你走到最后。”
“千纱”
“慎之介。”
“嗯”
“即时是一个人,也要好好活着。”
“千纱,说好了一起走到最后,你为什么要独自离我而去。”
六十五岁的那年。
在一个寒冷的冬夜。
山川千纱去世。
平野慎之介在医院,几度因为太过悲痛而昏迷。
九月一,天气转凉。
平野慎之介的病迅速恶化。
在三十一号的下午,平野先生便被强制戴上了呼吸器,可即便这样,老人的生机依然以眼可见的速度衰落下去。
在这期间,平野家的两兄弟来回照顾着病重的父亲。
巴萨卡一直待在医院不肯离去,累了,就待在病一角休息。
而卫宫,则是除了特定时间外出,一直都陪着巴萨卡。
“况怎么样”
望着从主治医生处回来的平野孝太郎,卫宫立刻轻声询问道。
巴萨卡似乎也听懂了什么一样,将目光投向从门口走进的平野孝太郎。
病上的平野先生仍在睡着。
平野孝太郎苦涩地摇了摇头。
九月三。
平野先生的病完全恶化,平里大半部分时间都在昏迷着,只有极少数时间还在清醒着。
“那那”
“什么”
下午两点左右,平野先生好不容易清醒过来。
他颤颤巍巍地伸出一只手,却怎么也使不上力,浑浊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头边的柜台。
卫宫注意到,平野先生是在看柜台上的一张照片,于是赶紧起,将那张照片拿到平野先生旁。
抱着照片的平野先生安静了下来。
没过一分钟,他便再次睡去。
那张年代有些久远的照片,卫宫看过很多次,是前些子,孝太郎从家里取出来的,上面那名面相可,看起来还在读高中一样的女生,据说是平野先生的妻子。
九月四,深夜十一点四十分。
平野先生抱着那张照片,与世间做了最后一次告别。
在临走之前。
平野先生有过短暂的清醒。
时间不多,只够平野先生呼唤起四个人的名字。
“孝太郎”
“诶,我在。”
快要哭来的平野孝太郎跪坐在病前,默默擦干眼泪后,再一次抬起头,猛地点了点头。
“孝二郎”
“我在,父亲。”
“巴萨卡”
平野先生伸出左手,一直待在病前的巴萨卡蹲下,伸出右手再次轻轻握住那只左手。
这样。
平野先生嘴角在缓缓露出一丝微笑。
他凝视着洁白色的天花板,最后轻轻唤了一声。
那是一个人的名字。
她叫
“山川千纱。”
从九月五的凌晨开始,一场大雨突然来袭。
雨点之大,砸在外面的石板上,响起噼里啪啦的声音。
一个高大的影闯出医院大门,在大雨倾盆之中,一遍又一遍地发着嘶吼声,即便是雨声也不能掩盖住他的嘶吼。
没过多久。
另一道人影紧随其后,走出医院大门。
撑起伞,快步来到高大似铁塔的影旁边,然后停下。
“巴萨卡”
被人叫住名字的铁塔巨人这次没有回应,他跪坐在雨中,疯狂敲击着地上的石板。
雨水混着血水,流到卫宫的脚下。
卫宫收起浅灰色的伞,放在一旁,任凭冰冷的雨水浇灌全。
医院门口,一群人在呼喊着什么。
卫宫早已听不清。
他只是抚摸着巴萨卡的后背,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一句话。
“还有我在。”
“千纱。”
“嗯怎么了,慎之介”
平野慎之介穿着高中时期的校服,在一座开满樱花的树前,停了下脚步。
周围是一片白茫茫的世界。
唯有一株樱花树,和树下的少女,以及少女脚下的木吉他。
山川千纱就站在不远处樱花散落的树下,也穿着高中时期的校服,柔顺的短发披散在两肩,姣好的面容朝着平野慎之介露出一个浅浅的好看笑容。
一如从前。
平野慎之介回过头,好像看见了什么一样。
他对着山川千纱苦笑道“稍微有些担心某个孩子”
山川千纱歪着头,困惑道“是孝太郎,还是孝二郎”
平野慎之介走到山川千纱旁,摇了摇头“都不是,他们两个,虽然不争气,但我还算放心,不会有什么意外发生。”
“那是谁”
山川千纱的表更加困惑了起来。
“是我几年前收养的一个孩子啦,很听话,但人却比还傻十几倍,所以我很担心自己走后,他该怎么办”
平野慎之介用手轻轻触碰着樱花树干,面露忧色。
山川千纱微微一笑。
“慎之介,忘记了吗你不是已经把那孩子交给另一个人了吗”
“啊。”
平野慎之介一震,许久才苦笑道“又忘记了,我还真是健忘呢,不过,现在我总算安心下来了。”
“嘿,健忘可不是一个好毛病啊,慎之介。”
山川千纱鼓着嘴,片刻后,她背着手,贴近平野慎之介,低声问道“慎之介,还记得我们正式见面的那一次吗”
“嗯是电车上的那一次吗”
“不对不对,那一次,怎么能算正式见面。”
“额难道是入学的那一次。”
“嗯嗯。”
平野慎之介清晰记得自己当时做过的错事。
山川千纱故作恼怒道“喂,你这人,怎么一直盯着我”
好像一切都回来了。
平野慎之介片刻失神。
那时的自己,心里想说什么来着
嗯
对了
我想起了。
“因为你很漂亮,而且我们好像在哪里见过吧”
“呆子”
“嘿。”
“慎之介。”
“嗯”
“我想听歌。”
“什么歌”
“恋之歌”
面对着少女的请求,平野慎之介这一次无法拒绝。
他拾起木吉他,开始轻轻弹唱着轻快悠远的歌曲。
虽然是很傻的想法
我要让你一生幸福
我喜欢你,喜欢到无法自拔
但是,那种话我说不出口
至少,这首歌只为你而唱
这首歌只想唱给你听
一边唱着,少年的眼角就逐渐湿润了起来。
往事一幕幕被重新翻起。
时光境迁,终于等到了再次弹唱这首歌的时候。
这一瞬间,感觉一切都是值得的。
山川千纱静静听着这一场只属于自己的演唱。
樱花树下的两人,回到了从前。
弦音久久才散。
平野慎之介放下吉他,缓缓站起,看着眼前的少女。
“让你久等了,千纱,我回来了。”
“嗯。”
山川千纱温柔一笑,敞开双手。
“欢迎回家,慎之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