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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论律法
    突如其来还带有一些嚣张之意的声音,让众学子微抬头向声音的方向看去。



    那人一身红衣,半坐在会元位置的案板之上,一只腿随意的翘了起来,墨黑色的单尖翘头皂靴绣着泛着流光的金丝彩凤,正在空中微微的晃动。



    少年见众人看来,旁若无人的举起随身的酒壶,仰头在空中向口中倒了一大口,不沾唇脂自然而红的唇角勾起,食指擦过唇边的酒渍,美滋滋的笑着感叹。



    “好酒啊!”



    第一个人的脚步停了下来,后面的自然也跟着停下来,望着那个红衣少年看了几眼之后忽觉不妥,眼睛马上又垂了下来。



    皇上还坐在上首,为避免直视天颜,眼神自是不能随便乱瞟。



    不过,这人是谁?竟如此张狂。



    所有学子脑中都发出了这个疑问,好在下一秒,他们就知晓了这人的身份。



    “你给朕下去好好坐着!李盛,你去把这小子手上的酒壶给我拿过来。小小年纪,酒瘾倒是不小!”



    皇帝看着底下那个没正形的小子,笑骂了好几句,身边的太监总管李盛‘喳——’了一声,便从皇帝旁边走到了会元案前,一张老脸笑的满是褶子,柔声细语道:“小郡王,这酒……给咱家?”



    祁川撇了撇嘴,最后喝了一口酒,塞上酒塞,没好气的塞到李盛怀里,看着他笑眯眯的回到皇叔身边,随口抱怨道:“写文章,就是得乘兴而发,既规定死板题目,又夺去我手中的酒,真是没劲!”



    靴子晃悠了几下,少年‘唰’的一下子从案板上蹦了下来,艳红的轻丝纱衣垂落在身侧,他挥了一下长长的袖子,坐了下来。



    皇帝听了祁川的抱怨,笑意不减,看着这个坐着都不老实一只手臂懒散的杵着头的小侄子,语气中带了几分揶揄,“你堂堂的一个郡王,谁也没压着你过来考功名,何必为难自己?”



    祁川哼了一口气,没回皇帝的话,杵着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皇帝也不恼,让众学子继续入座。



    这才开始顺畅的挨个坐了下去。



    有几个人听了刚才的对话,突然反应过来,原来这届的会元便是安阳郡王。



    这次也是奇怪,考中贡士并且是高中的都是一些大家没听过的人,除去会元是祁小郡王以外,第二名是一处远处偏僻之地的穷书生,第三名是澜州知府之子,第四名便是林清,礼部林司长家的庶子。



    剩下的那几个也多是外地官员或是京城小官之子,真是巧了。



    而祁川对这样的情形心里很是不爽,他确实没有这个必要考取什么劳什子功名,光是郡王应有的供奉尊荣就足够他潇洒一世,品级也是压死了不知道多少人。



    不过……



    那多没意思。



    祁川连续辗转国子学、太学,崇文馆、弘文馆,那些个最有名的书院都去过一遍,感觉全然无趣,并且祁小郡王以为,没有一个人能比的过自己。



    他随便一考,还真考了个会元出来……



    简直无敌了。



    习惯性的摸向腰间,手里空落落的才反应过来,酒壶刚才被皇叔收走了。



    祁小郡王在这边为自己的优秀出众怅然着,那边众学子也都陆续进了大殿。



    按照成绩,前三名坐在最前方案板,林清是第四,座到了祁川后方不远处。



    她整理着案板上的笔墨纸砚,检查有无问题。



    这世上总有些人,生来便超越了旁人许多,他们可以恣意潇洒满不在乎,但对于大多数人来说,科举是改变命运的第一步。



    林清,就是这大多数人中的一位。



    东西没有异常,林清放下双手,规矩安静的坐在那里。



    除去皇帝,科举还有众多大臣一同监考,林清不着痕迹的朝着侧前方扫了两眼,只有暗紫色和黑色的朝服,这是二品和三品官员。



    殿试,无人敢作弊,一是皇帝在上首坐着,二是这殿中内监的眼睛可是灵的很,一旦发现,子孙上下三代不得科举,谁也承担不起这个惩罚。



    而所谓的皇帝和大臣监考,看的也只是会试的前几名,以及后面呈上来的文章。



    等所有人落座,一声绵长古朴的钟声响起,本就安静的大殿内外变得更加寂静。



    “本次试题,论律法。”



    一道冷漠寡淡的声音响起,林清位置靠前,听的再清晰不过,克制住了自己刚才想抬头的反应,抓着笔的手紧上了几分。



    是他。



    是啊,试题是论律法,他身为大理寺少卿,又怎会不来?



    闭上眼睛,深深的吐出一口气,再睁开时,林清已经冷静了许多。



    他来不来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次试题——论律法!



    少年的眼底迸发着夺目的光彩,只不过他现在低垂着头,无人看见。



    重活一世,这是老天在帮她么!



    安家的百余条冤魂,自己的凄惨而终,前世为之追逐探查,看遍了世态炎凉,也经历了人情冷暖,律法,她又怎会不知,不晓?



    期待着有一天能找到仇家报仇,平洗安家怨屈,前世的自己可是傻傻的将律法背了个遍呢……



    殊不知,有些人,是凌驾于律法之上的存在。



    那些条规戒律,只是约束无力反抗之人罢了。



    真是讽刺,今日,她便来好好论一论这‘律法’二字!



    这个论题,已经足够!



    每排的内监还在一个接着一个的传唤着‘此次试题,论律法。’之时,林清已经开始研墨,素手拿着墨条,在砚台里面不轻不重的打圈旋转。



    直到墨色黑亮,是她想要的程度了,才停下动作,将宣纸铺开,整理好袖口,提笔便直接作文。



    林清虽排在第四位,但是因为此次情况比较特殊,会元的名头被祁小郡王占了,她的这个第四也受到了不少关注。



    毕竟,以祁小郡王的身份和恩宠,除了皇帝,谁敢让祁小郡王不是第一?再加上人家文章本来写的也不错。



    当今圣上虽是仁慈,但是从古至今又有哪个君主是简单的角色?



    像祁小郡王和温澈这样深得帝心的,甚至恩宠比皇子还大了不少的,还没有人敢明面上去得罪。



    众大臣的视线自动就忽略掉了祁川,科举功名在这位这里,什么都算不上。



    而此刻,除了林清,无一人直接挥笔就写,皇帝和众大臣的目光,都落在了那倒看上去有些清瘦的身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