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城是西南方向最近的一个城池,但是按照原本路线,本不是现在经过。
因为要到甘城,还要经过一片河流。
温澈雇了大船,一行人全部上船,大约用了一天时间到了对岸,再加上路上的时间,到甘城,已经是两天之后。
这还是他们快速赶路之后用了两天,其实甘城离燕京已经挺远了,越往南边走,天气就越热,不知道是因为最近连绵不断的雨水,还是甘城本就潮湿,所有人到了这里,都更爱出汗,衣衫微潮,黏在身上。
这一次,他们没有入住城主府,而是租了一个大院子,所有人都住在院子里。
要追查那些人,住在别人府上,总是会有些不方便。
温澈的护卫已经轮流出去查了,第一个发现尸体的护卫是在甘城里面一条巷子里,尸体无人认领,不知晓身份,脸上带着明显的伤痕,出现在护卫眼前,仿佛是有人故意让他看见一般。
然而等他们到了甘城之后,反而再不见这样的尸体,无一处异常。
温澈一边让手下人继续寻找,一边带着飞因和林清祁川出了院子,去了甘城最大的酒楼。
四人穿着在甘城新买的质地较为轻薄的衣衫,在酒楼大堂随便找了个位置,四人坐下来,点了一桌子的酒菜。
小二上菜的时候,飞因喊着小二,一边倒着酒,一边问着小二,“最近城里有没有发生什么有意思或者离奇的事?”
甘城靠近河岸,来往的商户和落脚的赶路人多,这样的问题小二听惯了,脸上带着熟稔的笑容,用汗巾擦了一把额头,笑眯眯的答着,“客官是外地人吧?听着口音,像是京都那边的,我们甘城热闹的事嘛,也不是没有,就是怕客官从京城来,见惯了不感兴趣。”
飞因看了一眼温澈,得到视线暗示后,捏着酒杯缓缓喝了一口,“没事,你说来听听,我们就当一个乐子。”
飞因这样说着,从兜里拿出一点碎银,放在桌子上递了过去,对着小二点点头,小二见状,脸上笑容大了许多,嘴巴笑的快要咧到耳后,手脚麻利的把银子收下,刚要给飞因讲讲的时候,后面有人喊他名字,他往后望了一眼,呦呵着应声,转头说着,“客官,你们点的菜好了,我给你们端上来,你们边吃边听我说吧。”
见飞因点头,小二快速的转身,不消一会儿,人就端着五六个盘子过来。
他个子不高身子也不算壮实,但是一个人却能端起来五六个盘子。
他稳稳的走过来,盘子挨个放在桌子上,搓了搓手就开始。
“要说最近比较热闹的事,就是我们甘城首富谢家,谢家要给他们家小公子娶媳妇,谢小公子出了名的俊美,城里好多人家的女儿都中意他,谢家就出资办了一个花灯会,过几天,就围着城中心的玥湖猜一些灯谜,到时候猜到最多的小姐,可以被邀请到谢家赴宴,据说谢家未来主母就是从这里选呢!”
小二讲的兴致勃勃,桌子周围的四人听着却不感兴趣。
他们想知道的,根本不是这种事。
唯一一个稍微有点兴趣的就是祁川,不过听到那是人家专门选夫人办的灯会,就没了意思。
他一个大男人,能凑什么热闹?
小二也感受到了眼前这几个客官好像对这件事没什么兴趣,尴尬的笑了两下,想到还在自己兜里的碎银,连忙换了个话头,“客官都想听些什么?”
飞因看了一眼四周,让小二靠近些,“我们兄弟几个对一些灵异啊,或者不同寻常的事情都特别感兴趣,比如说什么闹鬼凶宅,什么僵硬死尸之类的。”
飞因说这句话的时候,桌子旁的其余三个人吃的正香。
盘子里面的肉也照吃不误。
小二:“……”
干笑两声,擦着头上的汗,“客官们喜欢听的倒是十分特别……”
不过,他也没听说最近有过这种事啊。
小二迟疑的咽了咽口水,“我最近没听说过这类的,不过倒是有一个我们这里人都知道的事,不知道客官们想不想听。”
飞因:“你说来看看。”
“还是谢家,谢家小公子是谢家唯一一个活下来的孩子,他自小身体就不太好,好在谢家钱多,精细着养着倒也没什么大碍。”
“不过,据说这位谢家小公子有些不同寻常,有传言说,这位小公子自小便能看见我们看不见的一些东西,总是一个人待在角落,不知道跟谁说话,瘆人的很。”
林清听到这里,出言打断,“你不是说城中许多女儿中意他,就没有人害怕么?”
“谢家请了游方道士,那道士特别厉害,他给谢小公子算命,说他虽双目开明,易招惹邪祟,但是只需家中人行善,散散钱,便能消灾。”
小二说到这里,一脸羡慕,“还是谢小公子会投胎,谢家最不差的就是钱,甘城所有的善堂都是他们谢家开的,他们家行商也从不骗人,在我们这出了名的乐善好施,一家子都是大善人,自然就没有人害怕。”
小二之后又说了些无关紧要的陈年旧事,有些一听就知道是有人编的,问小二从何听来,他也不知道,反正大家都这样说,在甘城长大的人,都知道这些事情,没什么稀奇的。
酒楼里吃过一顿,没问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不止是他们,温澈派出去的手下也是毫无头绪,甘城里面的人都讨论着几日后谢家举办的花灯猜谜会,他们出去打听,打听到的一大半都是谢家,根本没有哪里有人失踪,或者无故横死。
转眼间,两日过去,事情还是毫无进展。
如果不是他们都看到过那个死去人身上伪造的伤痕,几乎都要被甘城无比和谐欢乐的氛围给欺骗过去了。
甘城的繁华,比起京城也不逊色什么了,这里的人更加随和友善一些,而且来往多是各色商户,码头的船一辆接着一辆开,城里过几日就有新面孔,大家对外乡人加纳的也快,脸上都带着笑,路上没有什么乞丐,据说是甘城的乞丐都在谢家善堂,教他们东西,学会了就留在谢家做下人,也能安然度过一生。
这两日没有进展,温澈面上不显,林清却能微妙的感觉的他心情有些不好,所以在祁川过来喊她一同出去逛街的时候,林清欣然同意。
毕竟,谁也不想成天对着一张冰块脸不是?
林清此时就在和温澈说着这件事。
少年一身青色直衫,甘城用料轻薄,风一吹过,十分凉爽。
林清手中拿着一把折扇,墨发以带束起,天气热,就大部分束在头顶,绕成一个球状,头发梳的整齐利落,这样的发型,反而显得他脸精致小巧,唯有颜色微浓远山般的双眉,能看出一些男子气概。
明显是一副要出去的打扮。
“……安阳郡王感觉无聊,再加上此行本来也有巡城察看民情之职,郡王便约了下官一同出去,大人这几日忙着追查贼人,想来也没有时间察看民情,下官便想着陪安阳郡王出去,顺便察看民情,一举两得。”
温澈不说话,那双眸子轻飘飘的盯住林清。
林清:“……”
“大人不说话,下官就当大人准假了?”
自从上次又搬出来皇上的圣旨之后,林清活动都受到了限制,又因为要追踪人,成日都要来温澈这边一起分析,要么就是在一旁默默整理案册。
林清这几日感觉她就像温澈的书童。
真让人头大。
温澈淡淡开口,“你想去便去,本官又没限制你行踪。”
没限制?
谁成天天还没亮,就让飞因去自己房间门口等着,自己醒了便直接到温澈这里,说什么要时刻注意事情的动向。
林清已经无力吐槽,反正温澈也同意了,林清转身头也不回的就出了院子。
温澈垂眸,对着手里的册子看了半天,突然开口道,“飞因。”
飞因立刻出现,弯身行礼,“属下在。”
飞因等着温澈发派任务,等了一会,没听见自家主子说话,反而感觉头上一松,飞因本能性的抬头,就见自己头上的发带被主子拽在手里。
“主子?”
飞因疑惑了,可是他这根发带有什么不妥?
最近天气热,飞因用发带固定住碎发,能凉快不少。
“退下。”
“主子,属下的发带……”
温澈微抬眼,“嗯?”
呃……
“发,发带就,就献给主子了?”
温澈收回目光。
飞因松了口气,赶紧运功继续到了暗处尽职尽责的站着。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莫名觉得自己刚才说的话,好像是个明智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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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川今日打扮十分低调,穿了一身浅色衣衫,头发也没用宝冠冠起,而是低低散散的绑在脑后,发丝垂落,能遮住一点脸庞。
主要是他不低调也不行,人长的太好看也是种烦恼,要不是院子里那些护卫看着不好惹,周围那些大姨大妈,早就拉着祁川热情的说个不停了。
祁川也是在宅子附近晃悠几圈,发现周围人**的眼神之后,就躲进了院子里,轻易不出去。
两人在街上走,即使祁川已经足够低调,但是身段和气质藏不住,人们总是往他身上看,一看就看到脸,隐隐的围着他们两个的人都多了起来。
吓的祁川赶紧随便买了个面具戴在脸上,虽然大白天的又不是什么节日,这样也会吸引人们视线,但要比刚才好上太多。
祁川自在了之后,便开始跟林清嘚瑟。
他轻轻撞了一下林清的肩膀,“怎么样?本郡王魅力足够吧?看这些人刚才眼睛都看直了~”
林清随口应付,“是,小郡王俊美非凡,是我等寻常人没法比的。”
她眼睛看着周围,其实出来这一趟,也是林清想亲眼看看甘城中的景象,最好是能找出线索,如果找不到,就全当散心。
“你说咱们去哪玩?”
林清摇头,“我没什么想去的地方,就想出来走走。”
祁川对京城无比熟悉,甘城真是一点都不了解,而且此次他们没有表明身份,所以为人好是要以低调为上。
但是低调本就不是祁川的性格,一时间,他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才好。
好在甘城足够热闹,街上卖什么东西的都有,还有许多祁川没见过的小玩意,走走停停,随便买买东西,倒也不错。
两人慢慢悠悠的逛着,祁川在一个铺子上面看中了一双护腕,银色精铁制成,上面刻着简单的流云细纹,纹路简单,但是护腕整体看上去十分精致,圈口开合处做的也细腻,祁川一眼瞧中,直接买了下来。
他还顺便给林清也买了一副,给林清买的更轻薄,但是挺结实,分量不祁川那副的一半。
“我看你文弱,买了副轻的,戴在手腕上习惯了跟没戴没什么区别,要是跟人打架,这东西可是能起到很大作用。”
尤其像林清这样看上去一推就能倒的,更是要借助外力。
林清看着护腕,并不想要。
“还是你自己留着换吧,我不打架。”
有护卫在,哪用的上自己出手。
况且自己也打不过谁,她一直以来的目标都是做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居朝堂之上,万事在运筹帷幄之中的文臣。
祁川刚要开口劝林清,身前就响起几道流里流气的声音。
“这是谁家小娘子啊?”
“本公子没见过,外乡人?穿着男装,反倒挺诱人啊!”
林清祁川抬头,看到了前面几个人,相貌平平,中间围着一个锦衣公子,公子周围有五六个随从,一行人正不怀好意,满目贪婪的望着这边。
祁川当场就怒了!
“你说谁是小娘子?!”他撸袖子就要上去打一架,京城那些将他比做女子的人,早就被收拾的服服帖帖,突然又听见这个说法,小郡王依旧是不能忍!
林清拽了拽祁川,“冷静。”
那边的公子一皱眉,头侧着绕过祁川往后看,“又没说你,你激动什么,让开让开,挡住本公子看美人了!”
祁川:“啊?”
没说他?
林清眼神一冷,默默松开了抓住祁川衣衫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