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重天撇了撇嘴，在心里唾弃了一声，“虚伪！”



    还真是脸大不害臊，谁担心他了！



    不过是她之前饿急了，一桌子菜几乎都进了自己的肚子，却把他这个大活人忘在了一边，想想有些失礼，与他客套一番罢了。



    虽说心里不爽极了，但重天想着他也是陪自己处理了半天的破事，跟着饿了肚子那么久，虽说中间发生了一点意外，但毕竟也帮了不小的忙。若她不做点什么就这么算了，情理上也有点说不过去。



    于是，几番痛定思痛之下，重天这才勉为其难地开了口，道：“不如，再去其他地方寻些东西吃吧。”



    反正，她等下也要去走一圈，顺路请他一顿晚膳也不会耽误什么事情，只当是还了今日的人情。



    虽然他们现在是合作伙伴，但围困庞家之事，他本是可以不管的。再有，虽说他手下的人伤了阿生几人，但之后也想着将功补过了，而且罪魁祸首也不是他。



    怎么算，她都是欠着一份人情的。



    又暗戳戳地思量了一下，重天心里的那点小郁闷才终于消散了。更是打定了主意，要以口腹之欲来还了人情。



    “好。”



    月寒冥目睹了重天眼中那一闪而过的狡黠，自是明白了她的心思。但却丝毫没有犹豫，便点头应了。



    这会儿，他故意忽略了重天此番请他吃饭的目的，只当她是在关心他、体贴他。



    如此作为，颇有一种自欺欺人的意味。



    但事实是这样吗？当然不是！



    他是谁啊？他月寒冥啊！



    只要他不想他们两人之间划分得清清楚楚，自然就有办法让重天一直欠着他的情。毕竟，人情这东西，可大可小，谁又说得准呢。



    所以，即便月寒冥知道了重天的想法，也并没有推拒。



    此刻，重天没有多想，更是不清楚月寒冥心里的那些弯弯绕绕，当即也不拖沓，起身便道：“走吧。”



    走在前边的那一瞬，重天心里突然就轻松了。毕竟，她也是不喜欢欠债的人。不论这“债”是什么债，总是要还了才能踏实。



    而且，等下她还可以顺路去处理些事情。医馆这边的事情她已经交给了阿易，那外面的漏网之鱼自然要由她来收拾干净了。毕竟，斩草除根这种事，她向来做的得心应手。即便如今只有她一人，但依然不影响她将自己的能力发挥得淋漓尽致。



    思及至此，重天又忆起了曾经与兄弟们一块出生入死的日子，不禁有些失落。只觉得那种纵横杀场快意恩仇的生活，终究是一去不复返了。



    重天暗自叹息，连眸光都有那么一瞬间的黯淡。



    如今的一切，竟都是那般的无趣。没有了出任务时的枪林弹雨，没有了生死仇敌的阴谋暗杀，也没有了同行之间的尔虞我诈，更没有了兄弟同伴的惺惺相惜。



    曾经，重天最喜欢那种在深渊中与兄弟们一同挣扎求生的感觉。包括每次战役最后的大清理，虽然血腥残忍，但她很享受那样快意恩仇的生活方式。



    可现在再做这种事情，她心中却是索然无味。



    一时间，重天愈发怅然若失，那张精致的小脸上的失落神情根本无法掩饰。



    而这一幕，也刚好落在了月寒冥眼中。察觉到重天情绪上的突变和那一身瞬间渲染的落寞气息，月寒冥顿时眸光一沉。



    他不知重天因何突然间整个人周身的气息大变，但也清楚这种变化定是与她的内心息息相关。



    也正是因为如此，月寒冥的心更是一沉，面上的神情也随之变得紧绷。



    其实，月寒冥与重天在很多方面都是极其相似的。比如，两人身上那浑然天成的霸气，还有那同样冷漠的性子，以及对身边所有事物的掌控欲。



    所以，他不喜欢此时重天带给他的这种捉摸不透的感觉，就好像他们之间似乎隔着千山万水，仿佛身处两个世界一般。



    一想到那种境况——即便他追到世界尽头，即便他宁愿倾其所有，即便他舍得赌上一生，仿佛也抓不住他的小东西。



    联想到这些，月寒冥的心便开始惶恐不安。



    转念，月寒冥又禁不住在心底小小地嘲讽了自己一番。



    想他叱咤泽天大陆，无畏无羁。诸如杞人忧天这种事情，从来与他无扰。何曾想过，更何敢想过，终有一天他也会如那些平凡人一样，满脑子胡思乱想，尽是这些不入流的行为。



    他曾经冷眼旁观的行事习惯，在遇到这个小东西之后，却一次次被打破。他如今都有些不愿回想，这阵子私下里做了多少以前所鄙夷不屑的事情。



    甚至，他自知现在的自己不够理智。他本不该如此，可在每一次试图让自己远离现状，停下那些在他看来不受控制的行为时，他的心里每每就会生出一种咫尺天涯的空洞感。



    那种感觉让他异常烦躁，甚至到了暴躁的情况。



    然而，那只是一瞬，随后而来的却是满心的恐慌。更让他震颤的是，那一刻他本能地想到的第一件事情竟是该如何填补心中的荒芜。完全不需思考，他的身体就先于大脑地行动了。



    回到她身边！



    没错，就是回到她身边。要留在她身边，也要留住她！



    留住？



    当这两个字在他心中无比清晰地回荡时，他便明白了，那个让他有了探寻的兴致的小东西，于他来说是不一般的。而且，是比不一般还要特别一些。



    彼时，他对这种不受控制的情绪还有些抵触，甚至想过要毁掉给他带来这种情绪的根源。



    但此时，他有些庆幸。



    庆幸早前他的大脑跟随了身体潜意识的行为，在之后又觉得那般也没什么，默许了那一时兴起的兴致。



    脑中转了几个圈，心里的弯弯绕绕也捋顺了之后，月寒冥整个身体都缓缓地放松了下来。



    不着痕迹地窥了重天一眼，见她似乎没有注意到他刚刚的状态，整个人仿佛又轻松了一点。



    然而，月寒冥不知道的是，重天曾经历过那么多的生死，以至于她最本能的就是随时留意周边的环境以防意外发生，更何况还是他这么一个大活人立在身侧。



    早在他情绪突变的时候，重天因着他那一瞬间的气息变化就已经注意到他了。只是见他紧紧是神情紧绷，神色有些恍惚，想来不是什么大事，也就当做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