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这两人历经重重关卡检查, 好不容易来到施莺莺面前后,已经过去至少个小时了。
在长达个小时的检查过程中,这两人曾经的“光辉事迹”, 随着长空基地第一批幸存者替施莺莺打抱不平的愤怒情绪,一并传遍了全内城, 估计再过几个小时, 就要传到外城去了。
可以说他们之前多轻视施莺莺, 现在长空基地的人们说话就有多难听,字字句句都在往他们心上扎,还挑最疼的死角戳:
“世界上怎么有这么不要脸的人呢。之前对继女不闻不问的,还管人家叫拖油瓶,现在一看她发达了, 就要回来捡漏?”
“只怕丧尸咬了这种人都会恶心到反胃吧, 我建议把这两人都丢出去为民除害。”
“施老板竟然是这么念旧情的人?我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别管那么多了, 先去报告袁爱珍,让全狙击队外巡回来后在内城时刻待命, 要是这两人真敢有对莺莺不利的行为, 先斩后奏, 就地狙杀!”
这两人浑然不觉, 自己的生死已经被长空基地的狙击队和施莺莺两方给安排了个明明白白。此刻他们正坐在窗明几净的办公室里,局促得凳子都不敢坐全,半拉身子都悬空在外面, 说话的态度那叫一个战战兢兢:
“莺、莺莺姐……看到你现在过得很好,我就放心了。”
“是啊是啊。”原主的继父也赔笑道,“我俩这段时间来一直身体不太好,雷霆那边的医生和异能者都说我们的大脑曾遭受过严重的伤害,导致缺失了部分记忆, 一直在养伤,所以不记得自己怎么去的雷霆,也不知道怎么会把你给扔在长空。每次一想起来,都觉得很对不住你啊,莺莺。”
然而这两人面上有多恭敬,心底就有多愤恨。
他们自以为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间办公室和面前的少女,试图将这里的条件和雷霆的一较高下,找找优越感,可他们越看便越是心惊:
桌上的白瓷花瓶里错落有致地摆放着数枝盛开的红玫瑰,昂贵的红木家具一尘不染,甚至她身上穿的正装都泛着高级毛料才有的光泽感,一看便是由专业人士为她量身定做而成。
这种衣物在末世前就已经很昂贵了,在恨不得每片土地都只种能够产粮的农作物的末世,更是一丝一缕,便值千金。
他们转念一想雷霆基地眼下的状况,心中妒恨的火便愈发高涨,几乎要把他们从内而外地烧到只剩一堆残渣:
雷霆基地的种植区在使用过土壤恢复剂后,正如施莺莺所说的那样,支撑了不多不少正好一年,在双方默认交恶,不再往来之后,他们的土地便又像以前那样,逐渐遭受了丧尸的毒化,再也种不出什么作物来了。
别说种植牧草、蓄养动物了,要是他们这趟不能圆满完成雷霆基地那边交给他们的秘密任务,只怕雷霆上下几千口人再过半年就要全都被活生生饿死成无数白骨!
于是他们看向施莺莺的眼神便愈发热切了,就算施莺莺没有立刻回答他们,他们也只能在心底一边腹诽她的傲气,一边不得不承认,她的确有傲慢的资本。
——然而施莺莺不搭理他们的原因,并没有他们想象中的“下马威”之类的那么复杂,只是很单纯地记不住他们的名字而已。
哪怕每个世界都会被清除记忆,也莫名养成了条件反射的系统面无表情地举起了人物提示牌:
“老的叫陈凯旋,小的叫陈子轩。”
然而系统的这番苦心没能在施莺莺的奇妙记忆下起到半点作用,施莺莺努力了不到秒钟就放弃了:
“好的,记住了,老陈和小陈。”
系统沉痛道:“崽,你但凡把你运筹帷幄、玩弄人心、决胜大局的千分之一的聪明,用在记别人的名字这件事上,你爹我死也瞑目。”
施莺莺:“真的吗?我不信。”
系统:“倒也不用在这件事上相信啊!”
说是这么说,但对于将死之人,施莺莺总是格外宽容。于是她扬起温柔的笑容,对陈子轩招了招手,柔声问道:
“在雷霆基地过得怎么样啊,子轩?”
被施莺莺点到名的陈子轩立刻打了个寒颤,突然感觉自己的头就莫名其妙地疼了起来。
说来也奇怪,在他仅存的对这位没有半点血缘关系,甚至完全不亲近的继姐的记忆中,对她的评价几乎是清一色的“软弱可欺”、“没主见”、“愚孝”和“除了脸能看之外没什么本事”,这也是他愿意接受傅墨霆的委托——说实在的傅墨霆也没给他和他父亲什么拒绝的机会——来长空基地找死的原因。
可眼下不知怎地,他一对上施莺莺笑意盈盈的双眼,就两股战战,几欲先走,莫名的恐惧感宛如雷雨前层叠的黑云般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头:
不知为什么,感觉要是还跟以前一样,在她的面前随便什么乱七八糟的话都说的话,会死得很惨,不,是会直接陈尸这里!
陈子轩的脸色青青红红地变了又变,最后还是弱声弱气地挤出一句话来:
“挺好的,谢谢姐姐。”
施莺莺又转向她那位名义上的父亲,同样和颜悦色地问道:
“这么多年不见,我还以为两位要永远待在雷霆不再回来了呢。”
“倒也不能这么说。”陈凯旋擦了擦头上的冷汗,陪笑道,“我们可一直都在关心你,惦记着你,生怕你在长空基地受什么委屈。这不,雷霆那边前脚刚说可以出院,后脚我们就回来了,还不是怕你一个人支撑不住这么大的基地?”
“而且不光我们担心你,傅少也一直都很挂念你啊。”陈凯旋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这张叠得小小的方块展开来,竟然是张记载着数量相当可观的物资的单子:
“看看这份单子吧,莺莺,我们是带着绝对的诚意来和你谈生意的。”
“傅少说,他当年让那些原本属于长空基地的异能者跟你回去,只是安排他们打听你的消息,注意你的动向,看看你需不需要帮助而已,没有别的意思。可你却问都不问地就把他们半路全杀了,还特地选了个长空基地范围内的地方,让所有来跟你们做生意的人都能看见那块被血浸透过的地儿,这不是把人家的一腔好心挖出来放在地上踩嘛。”
“但傅少他现在想明白了,知道你是个又聪明又能干的好姑娘,不需要别人的帮助,也就不会做这种冒犯的事情了。”
“他让我们带来这些物资,说是给你赔礼道歉,请你大人有大量,别跟他计较以前的事情。现在世道不好,咱们互为同胞,更该互帮互助。”
施莺莺接过那张单子粗粗扫了一眼,便大概知道了雷霆基地的现况如何:
雷霆基地的现状,只怕比她想象过的最差劲的状况还要糟糕。
别的基地在见过长空基地异能者和普通人互帮互助,和平共处的现状之后,也开始对自家基地里的陈规陋习动手了:
反正只要有足够的物资,能保证双方的安全,想要做到这点也不算太难;更何况长空基地已经向他们提供了足量的药剂,大刀阔斧的改革也就有了足够的物质保障。
然而雷霆基地却陷入了一个怪圈:
初期物资被施莺莺连拿带抢地弄走了一部分,失去了物资积累的起步先机;他们还在丧尸潮里损失了一部分人员,导致能干活的普通人数量骤减,异能者便愈发压榨普通人的劳动力。
这两年来,曾经是豪门继承人的傅墨霆也不是没有脑子,他虽有心改革,可让双方和平共处的首要前提,是能同时保证双方的安全和日常生存需求,可雷霆基地已然失去了起步的优势,可用的人才又太少,导致无法积累物资,便只能在周围数大基地的扩张下忍气吞声,不断收缩地盘,免得被别人以“你挡到我的路了”的理由给一举吞并。
然而他越是收缩地盘,城内的居住空间便越挤,无法吸纳劳动力,更无法大量生产物资,一个首尾相连的恶性循环便形成了。
陈凯旋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施莺莺的脸色,虽然一时间没能从那张风平浪静的脸上看出什么来,但他在见识过长空基地比传闻中还要富足的景象之后,已经颇有自知之明了,总觉得施莺莺是在嫌弃他们带来的礼物不够有诚意,赶忙解释道:
“虽然在施老板看来算不上什么,但已经是雷霆基地能拿出的最好的东西了。”
——然而他又猜错了。
施莺莺没有立刻表态,是因为她难得地走了神,正在观察这两人:
很明显,雷霆基地在这两人身上下了大功夫,甚至让治愈系的异能者将他们被割掉的舌头重新催生了出来。
但由于治愈者的水平不到位,这两人的新舌头长得有点跑偏,说话的时候多少有点口齿不清,全靠施莺莺对这两人的恶劣品性的了解,才能毫无障碍地理解。
半晌过后,施莺莺终于放下了那张看起来花团锦簇,可实际上磕碜得要命的物资单子,将十指指尖交叉,笑道:
“既然傅少这么有诚意,那这份礼我就收下了。”
她看着面前的两位“家人”陡然好转起来的脸色,又颇为恶劣地补充道:
“如果没有别的事情要说,我就安排人把你们现在就送回雷霆吧?”
“可不能这样啊,莺莺姐,我们这次来找你,其实还有别的更重要的事情!”陈子轩毕竟年轻些,没什么城府,当场就沉不住气了,从椅子上猛地跳了起来,大着舌头喊道:
“傅少说他想娶你,他喜欢你好多年了,要是你愿意的话就点个头,雷霆基地下一秒就可以并入你的长空,所有的物资和人手也都归你!”
他说完这句话后,便见施莺莺立刻笑出了声——不是嘲笑,是因为听到了过分荒谬的事情而开心起来的那种最真实的笑意——然而从她口中说出的话语,却与她的神情形成了过分鲜明的对比,两种截然相反的情绪是如此对立割裂,几乎都能让人从她的身上解读出莫名残酷的意味来了:
“我看起来像是会扶贫的好心人么?”
陈凯旋也紧随其后开口了,与忐忑不安的儿子相比,他明显更有自信一些:
“就算你不喜欢他,至少也看在你妈妈的遗愿的份上,找个好男人结婚吧。傅少现在的个人条件虽然算不上好,但是他愿意把整个长空基地都送给你,可见对你是真心的。”
毕竟这两人失去的,只是施莺莺觉醒异能的那段记忆,末世尚未降临之前,这个强行拼凑起来的家庭的过往还留在他们的脑海里;这也是傅墨霆不遗余力也要把他们治好,送到长空基地来的最主要的原因:
一个向来胆小怯弱、唯唯诺诺的女孩,就算被末世磨炼得再坚强,根据她之前的行为来看,内心肯定还是对亲情存有向往的。
只要能利用好她对亡母的眷恋之情,从道德制高点施压,再许以重礼,总能把不情不愿的本人给请到雷霆的地盘上。
更何况傅墨霆还考虑到了施莺莺可能会油盐不进的最糟糕的情况,特意在他们父子出发前,偷偷对他下达了秘密指令:
实在不行的话,动用最极端的手段把人给绑过来也不是不可以!
一念至此,陈凯旋的手便偷偷碰了碰裤子的另一边口袋,那里装着雷霆基地的植物系异能者为了这次的绑架,特意研制出来的喷雾:
一瓶小小的药剂里,包含着曼陀罗、夹竹桃和大量乌头根茎枝叶的提取物,这些植物本来就含有剧毒,经由植物系的异能者催化后,更是效用颇强,哪怕是身体素质绝佳的异能者,也要在它一喷之下彻底昏迷,没有个一两天醒不过来!
这些都是在雷霆基地的土壤还能种得活植物的时候,傅墨霆特意下令栽种的,可见从很久之前,傅墨霆就盯上施莺莺了!
然而陈凯旋不知道的是,在他心有谋划,打算软的不行就来硬的,把施莺莺给绑走的时候,施莺莺也做了个跟他十分相似的动作。
她依然端坐在精美又昂贵的红木椅上,半点按照正常社交礼节起身送客的意思,只为他们微笑着略一点头;然而她自然垂在桌下的手,已然悄悄抬起,对身后的玻璃窗轻轻一摆——
在长空狙击队内通用的暗语中,这是“不必”的意思。
于是在她背后的那幢楼里,数十把早已上膛瞄准一气呵成、只待施莺莺一声令下,就能把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畜生给打成筛子的满弹枪,便齐齐拉下了保险栓。
哪怕他们对施莺莺的这一决策再怎么不解,心中再怎么疑惑,可放下枪支的动作依然格外一致,没有人自作主张犹豫半分。
施莺莺对长空基地的号召力,由此便可见一斑。
在高处的办公室里的这番并不愉快的交谈宣告暂时落下帷幕的同时,另一边的实验室里也正在开展一场新的对话。
穿着白大褂的谢成芳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素来慈祥的神色眼下竟严厉得让人心生畏惧,不敢直视:
“虽然长空基地实验室的首要负责人不是我,但既然莺莺把这个工作暂时交给了我,我就肯定会全力以赴。”
“首先明确最重要的一件事,不管你们在实验室里看到了什么、了解到了什么、研究出了什么,都不得外传。不管前来打听消息的,是你们的父母子女,还是你们的至交好友,甚至是朝夕相处的枕边人,也不能泄露半分。”
刚被送来的学者们面面相觑片刻后,最后终于有人鼓足勇气提出了同样盘旋在所有人心头的疑问:
“我们可以保证能做到,这个操守我们还是有的。”
“但是恕我直言,如果有人违反了的话,你们要怎样封锁消息?或者我问得更直白些,如果真的有人不小心把消息给泄露出去了的话,你们会怎样处罚泄密的人呢?”
谢成芳忽然笑了起来,示意他们回过头去看看走廊的天花板:
“看看你们头上就行。”
这帮学者们忽然便有了种很不好的预感。他们战战兢兢地抬头朝走廊望去,立时便有人发出了宛如被丧尸当面咬了一口的过分凄厉的惨叫声:
“卧槽——我的天啊,那是什么东西?是人头吧?!你们就把这东西挂在走廊上当装饰?!!”
虽然有不少人没有第一时间尖叫出声,但这并不是因为他们过分镇定,心理素质强悍,不会被吓到,而是因为他们已经吓傻了,当场就手脚冰凉,浑身僵硬,动弹不得了:
雪白的天花板上,挂着的全都是骨白色的、一看就是产自人类的骷髅头!
哪怕在末世,这种情况也不多见。
被感染了丧尸病毒的人,要么自知时日无多,在交代好后事后便强忍害怕独自离开,要么就痛哭流涕难以置信地不愿离开,最终被强行驱赶出去,或者心善点的便选择给他一枪送走来个痛快。
但无论如何,也不会有人丧心病狂到这种地步,把死人头颅上的皮肉给洗刷得干干净净后,只留下骨头当装饰品!
更何况他们能够判断这东西是装饰品的原因很简单,不少骷髅的嘴里,甚至还衔着干枯的花枝。
这帮人都是物理界颇有盛名的学者没错,但隔行如隔山的道理,不管在哪个领域都适用,饶是他们盯着这些骷髅头看了半天,除去被黑漆漆的空洞眼眶们盯得浑身发毛之外,也只能看出来,这些花在干枯成这个样子之前,应该是很漂亮的酒红色。
“这些全都是背叛者的头颅。”谢成芳仿佛半点没感受到这帮人的恐惧似的,甚至还颇有闲心地介绍了起来:
“最旧的那个,是原本隶属于长空基地的一位异能者的头颅。他后来叛逃去了雷霆基地,又在雷霆基地受损严重的时候想回归旧主麾下,我们不愿与这种人共事,便给了他个痛快。”
“那边的是长空基地在放出做交易的风声之后,最先派人来的一个小基地的头目。他因为对狙击队的人出言不逊,又诚意不足,成为了第一个因为违反长空基地的第一条城规而被驱逐出去的人。在他的基地被丧尸潮覆灭之后,我们去打扫残局的时候,把他的头给捡了回来,也算是本着幸存者之间的同胞之情帮他收尸了。”
正在谢成芳言笑晏晏地给这帮脸色越来越白的人介绍走廊上的装饰品的时候,开会时站在施莺莺身后的两位少女手捧鲜血未干的木匣,从窗外经过,走进了建在实验室外部的消毒室里。
谢成芳对窗外的那两位少女扬了扬手,随即继续道:
“最新的这两个,诸位也全都见过了,一个是原本打算刺杀莺莺的雄鹰基地武斗派,另一个则是雷霆基地的探子,等下处理完后,就把新添的这两个装饰也挂上去。”
“这么多的前车之鉴挂在这里呢,要是谁还想挑战她的精神系异能的强度,大可一试,我绝不拦你。”
谢成芳不说还好,越说越吓人,刚才第一个尖叫出声的人终于缓过了劲儿来,抖着声音道:
“……太吓人了……不,不至于这么狠吧……”
“吓人吗?其实也还好吧,看久了就会觉得很顺眼。”谢成芳真诚地解释道,“而且过节的时候,莺莺还会专门让种植区那边运来红玫瑰做装饰,你看不少骷髅嘴里不是还有没来得及取下来的花枝?其实骷髅搭配玫瑰和绿叶,红白映衬,绿叶点缀,还挺好看的,末世之前不是常有商家在万圣节的时候搞这种哥特风的装饰嘛。”
全体人员齐齐在心底尖叫:
这能是一回事吗?!确定了!长空基地的实验室里根本没有正常人,最不正常的就是领头的施莺莺本人!
然而在他们心中的惊恐达到顶峰,险些就要当场敲响退堂鼓的时候,谢成芳又开口了:
“我理解诸位刚刚在见到这些东西的时候,肯定会感觉很不适应。实不相瞒,我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也觉得很害怕呢。”
新来的研究员们:你说谎,你脸上半点害怕的神色都没有!我们要是信了你的邪,我们就是傻!
“但是如果你们愿意了解一下我们的进程,知道我们正在研究什么的话,就不会觉得我们的条件太过分,也不会觉得我们太残忍了。”谢成芳放缓了语气,温和地问道:
“诸位听说过‘丧尸晶核’吗?”
这个完全陌生的词语终于压过了刚刚密密麻麻一天花板的骷髅头带来的恐慌,他们互相对视了数分钟,确认彼此的眼中全都是茫然的情绪后,才开口回答道:
“……没有。”
谢成芳了然地笑了笑,按照施莺莺的安排继续问道:
“那有没有人曾经试图了解和分析过丧尸的成因,以及我们拥有的异能的来源呢?”
他们这次犹豫的时间更长了,只可惜不管他们再思考多久,犹豫多久,得到的答案也必然与之前的并无一致:
“……也没有。”
——因为在施莺莺补全“盲区”之前,这个世界的守则和被守则影响的书中人物,只会按照最简单的、全都是疏漏的逻辑进行,毕竟一切都要为原男主和原女主的虐恋情深服务。
就这样,区区两句看似简单的问话,在他们的心底造成的激荡无异于山崩海啸。
这帮末世前聚集在一起,必然能令学术界震动的物理学者们面面相觑了半晌,只觉恍若隔世,一时间不少感官敏锐的人都有了种“我所在的这个世界不过是虚假的存在”的错觉:
是啊,这么要紧的事情,我们身为专门研究物理的学者,怎么会半点不对劲的地方都察觉不到?
丧尸和异能这两种完全违反能量守恒定律的东西,我们为什么从未怀疑过它们的存在,更半点不曾试着去研究它们的本质?
正在他们惊疑不定地凝视着彼此的时候,谢成芳终于按照施莺莺的指令,把最震撼人心的消息说了出来:
“长空基地已经成功解析了异能的本质,探知到了‘丧尸晶核’的存在。”
“异能是具象化的精神力,精神力由情绪波动凝结而成;丧尸晶核是某种病毒吞噬了尸体残余的精神力凝结出的实物,如果能合理利用,就能将其开发成更为高效的全新的能源。”
“不仅如此,长空基地已经研究出了利用这种新物质的高效发电机,你们来的路上见过的最外层道高压电网,便是由这种新型发电机供电的。”
部分人员一听长空基地取得的这些成就,就脑子也不会转了,眼睛也不会眨了,憋了好半天也只能从胸腔里憋出由衷的“牛逼”一字;然而更多的人心中涌起的,却是莫名的失落、沮丧和自我怀疑:
那我们冒着生命危险,千里迢迢赶来长空,究竟是为了什么?
长空基地的领导者,明明是个这么年轻的小姑娘,还要每日都处理无数事务,都能抽出空来,带领着人才紧缺的研究室,把这么重要的东西给研究出来,为什么我们就没能想到这一点呢?
正在他们险些陷入自怨自艾的情绪的时候,谢成芳的最后一番话瞬间就像是给他们打了一剂强心针似的,让这帮人的脸上重新焕发出了刚见到长空基地的时候,生出的那种由内而外的充满希望的光彩:
“施老板花了大价钱重金将诸位聘来,又将如此重要的机密全盘相告,并不只是为了让你们为长空基地的研究成果作证而已。”
“我们要的,是在丧尸晶核和新型发电机的基础上更进一步的东西。只要能将她想要的事物研究出来,我们便将丧尸晶核和新式发电机的情报,正式与诸位所在的基地分享,共克时艰,同渡难关!”
片刻后,终于有人率先情绪激动地开口,然而并不是什么诸如怨恨不满之类的负面情绪,是“竟然被赏识了”的难以置信的欣喜:
“既然施老板这么看重我们,我们肯定全力以赴!”
“我来的路上就一直在想,怎么会有发电机的功率这么大,也没听说长空基地的领域内有煤炭或者水力啊……我现在算是明白了,原来是这样!”
“只是不知施老板想要什么东西?您多少给我们个方向,我们才好研究啊!”
此话一出,立刻得到了不少人的附和:“就是就是,总得给个努力的方向吧。”
“长空基地的条件都这么好了,说实在的,我真的猜不出来你们还缺什么,就别卖关子了,赶紧告诉我们,我们现在就去开工!”
谢成芳看着面前神色各异的人们,心中暗暗为施莺莺的谋算喝了声彩:
正如她所推测的那样,末世前能够在某一领域专心治学到一定程度的人,只要没学术造假,那在治学方面的本领就不会太差;自从长空基地声名鹊起,她又将“学者换资源”的信息大范围地放出去,那绝大部分的基地只要不想结仇,送来的都不会是私德太差的歪瓜裂枣。
两者结合之下,她就能得到一批心地不坏,又专业知识过硬的人。
她先是将长空基地取得的无数辉煌的成就摆在他们面前,让他们在云泥之别的差异面前自惭形秽;又以背叛者的头颅加以警示,几乎等于把刀子架在他们的脖子上,亲切地告诉他们长空基地的战力高强,随时都可以要他们的性命;最后再表明真正的来意,除了想让这帮人替长空基地研究出来的成果背书增强说服力之外,还要他们研究更派的上用场的东西。
就这样,新来的研究人员的心理便完成了从“帮不上忙”的自卑,到“心怀不轨就会被杀”的恐慌,再到“有帮的上忙的地方”的侥幸,最后到“待遇竟然这么好”的难以置信的过程:
如此种种情绪混杂在一起,使得他们只能对施莺莺言听计从。
——用末世前的话来说,这就叫PUA,虽然不道德,但很有效。
——为了达成最终的目的,她不惜利用一切能利用的事物,所有人的一举一动、一悲一喜,都要被她算计在掌中。
迎着新来的研究人员的热切的目光,谢成芳终于开口道:
“我们要的是……”
数十分钟过后,几乎所有新来的人员都被谢成芳提出的要求震惊得双目呆滞,同手同脚地走出了设在研究室入口处的会议室,平生第一次觉得有些生意别看报酬丰厚,但是也真的不好做。
等会议室里的人散去后,刚刚从施莺莺背后的楼层撤下的狙击队队长袁爱珍便来到了这里。
她神情微妙地咕咚咕咚灌了杯水,五官纠结得都快皱在一起了,结果还没等她成功措辞好要说的话,谢成芳便先一步把她的抗议给说出口了:
“莺莺又去冒险了,对不对?”
袁爱珍险些被水给呛到,一边连连咳嗽,一边对谢成芳比了个大拇指出来:
“……咳咳,你,算你厉害,你竟然连这个都能想到。”
然而还没等袁爱珍在“莺莺这样太冒险了,依我看雷霆基地也没有太值钱,不至于让她拼命到这个地步”这个话题上多抱怨几句,谢成芳就趁着她还没喘过气来,先一步抢占了话语权:
“正好你来了,那我就先走一步。”
“你负责守在这里,等会去查收这帮新来的人的开题报告和对前些日子的实验数据的分析,莺莺回来之后,让她再审核下,看看里面有没有滥竽充数的家伙。要是没有,就按照莺莺之前规划的流程来,我们的最后两项研究就可以正式开始了。”
袁爱珍皱了皱眉:“你怎么总是把这些活都交给我?”
谢成芳笑道:“能者多劳嘛。”
“我不是嫌累!”袁爱珍怒道,“你明明是极为稀有的治愈系异能者,异能的强度和精准度都无可挑剔,可你看看你负责的都是什么工作?全都是出城清理丧尸和照料种植区的作物这样的基础工作……”
她越说越有点“怒其不争”的意味了,十有八/九是想到了末世前那个被道德和世俗观念束缚,近乎一事无成的自己:
“要不是我拉着你,你几乎都不来实验室,时间一久,长空基地的新人越来越多,你迟早会被在领导层中架空!”
“这有什么关系呢?”谢成芳笑着摇摇头,“末世迟早会结束的,我相信莺莺肯定做得到。”
“等末世结束之后,新的秩序必然要重新建立,到时候越是立过大功的人,就越会被各方势力注意到,我可不想在明面上掺和进这些事情里,只想韬光养晦地在暗地里保护莺莺。”
袁爱珍怔了怔,惭愧地心想,自己没能想到这么远的事情,真是太失职了;可转念一想,她又觉得自己也不是没用,等将来施莺莺真的被卷入政治斗争中的话,自己就可以去给她当靶子吸引火力,也不是不行。
一念至此,她的注意力便分散到谢成芳刚刚说的“末世结束后”的,充满希望的未来上了:
“等末世结束之后,你有什么打算?”
然而向来思维敏捷的谢成芳竟反常地沉默了好久,才缓缓开口,低声道:
“我没什么打算。”
她抬头向窗外极快地瞥过一眼,哪怕袁爱珍是异能者,也无法窥探到她的视线落点在哪里,似乎是千万里之上浮云悠悠的长空,又像是不远处高耸的办公大楼:
“我只想看着我家的两个孩子,都能得偿所愿,一生平安。”
“……你都有孩子了,还是两个?!”袁爱珍当场被这个爆炸性新闻给雷了个外焦里嫩,“咱们认识都两年多了,你却半个字都没提过他们!”
谢成芳本来还想说些什么,然而她的神情忽然僵硬了,满怀戒备地扫过天空一眼:
“有外人来了,先不说这个,说点别的事吧。”
袁爱珍对谢成芳信服得很,毕竟当年土壤恢复剂刚研究出来的时候,施莺莺因操劳过度倒下,只有谢成芳当机立断站出来主持大局,又在施莺莺苏醒后将权力归还,忠心耿耿,十分可靠。
因此,就算她没感受到所谓的“外人”在哪里,也乖乖听从谢成芳的吩咐换了个话题:
“走廊上那些头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不记得当初把那帮吃里扒外的家伙们解决掉之后,还好心地帮他们收过尸?不是全都扔在荒野上,让野狗给啃得七零八落了吗?”
谢成芳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那都是骗你的。”
袁爱珍:“啊?”
谢成芳:“那些都是去年万圣节的时候做的树脂模型啊,你不是还去监工来着?怎么忘性这么大。”
袁爱珍:“啊??”
袁爱珍努力地回想了一下,终于想起来自己的确承办过相关事宜,便松了口气,拍拍胸口,后怕道:
“对哦,好像的确有这么回事来着。太好了,我就知道莺莺的审美不至于差到这个地步。”
谢成芳:“……你担心的方向好像有点跑偏。”
两人又说了会话后,谢成芳率先起身,对袁爱珍道:
“莺莺这次装作被掳去雷霆基地,一来一回,少说也要花两天的时间。”
“这两天的时间可不能都闲着,我去安排策应莺莺的相关事宜。得在外城留出足够的空间来接受雷霆基地的难民,还要安排新的队伍出城清扫丧尸,将长空基地和雷霆基地彻底连通在一起……要做的事情太多了,我就不陪你多聊了,这里交给你没问题吧?”
袁爱珍立刻点头如捣蒜,应声道:“去吧去吧,这里交给我没问题。我虽然看不懂数据,但把它们好好保存下来以便让莺莺回来查看这种小事,还是做得到的。”
她目送谢成芳已略显蹒跚的身影离开之时,脑海里忽然模模糊糊地掠过一个疑惑:
奇怪,谢成芳是什么时候加入长空的?
我从末世的开始,就被困在长空酒店里了,怎么一直都没见过这个人? w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