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炎夏日,暑气难消,今日的人间尤其难熬,像是把人就放进蒸笼里小火慢蒸,连狗都懒得叫。
丑时刚过,寅时已至,熟睡着的人间突然鸡犬相闻,蛇鼠跑街。只一眨眼的功夫,房舍倒塌,恸哭声起。
老鲲于北冥惊醒,看似平静的海水泛起滚滚白浪,驻扎在北冥之滨的众妖全部焦躁不安,这是动物的本能,黄宁率领众妖设置结界,防止北冥发生海啸。
老鲲用心感受,很快明白北冥不会发生海啸,因为地震的地方在人间,只是北冥是人界与魔界的最北之地,有所感应罢了。老鲲现出真身在北冥内游弋,一头头鲲紧随其后,平定了刚要翻滚的海水。
妖族松了一口气,人间的劫难却才刚刚开始。
地震太过强烈,人界全境都有所感觉,一时间天崩地裂,哭声震天。
不周山与人界相连,自然也有震感,丹冬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下来,见东方神起居然还流着哈喇子睡着呢,丹冬一着急拉着他的一条腿就往外走。
东方神起脑袋被台阶磕了几下才终于醒了,“你干嘛?”
“地震了!”
“地震?”东方神起迷迷糊糊坐起来,见周围也有同学睡眼惺忪从屋子里走出来。
“刚才是不是地震了?”
“好像是,床都晃了。”
东方神起打着哈欠站起来,“小妖女你放心,我们这房子被施了法,就算再强烈的地震,这房子都蹋不了,你放心吧。”
丹冬见其他同学也都不过出来看看便转身回去睡觉了,就知道东方神起所言不假。“那回去睡觉吧。”
东方神起撒腿就跑,丹冬也往屋子里跑,奈何东方神起已经四仰八叉躺在床上了,“嘿嘿,舒服!”
“你给我下来。”
东方神起才不可能下来,假装鼾声震天,丹冬没法,就好与东方神起换了床铺。
此后又有余震数次,丹冬不放心一直睁着眼睛不敢睡,东方神起倒是无所谓,一觉睡到第二天一早。
不周山比魔界其他地方还是有一些光亮的,只是全天都如人界的早晨,白蒙蒙一片。为了不影响大家的正常行动,不周山每天从辰时至戌时会循序渐进点灯熄灯,仿照人界的亮度调整不周山的亮度。
此时已经点灯,整座不周山缓缓醒来,丹冬却刚刚睡去,东方神起独自去上课,沸深自从当众检讨了自己的错误消停了不少,远远看见东方神起与无心便早早躲开,生怕东方神起一个不高兴又要抬出小妖女给他难堪。
时近晌午,戚平柳派人叫丹冬到湖心岛议事。
戚平柳再次开启结界让丹冬进来。丹冬飞身进入湖心岛,见枝繁叶茂的大柳树的确如东方神起所说只剩下一只柳条了,丹冬心中愧疚,正想向戚平柳告罪。戚平柳却率先说道:“昨天晚上的地震你应该也
感觉到了吧。”
“是,是人间地震了吗?”
“不错,那震中正在你的老家附近。”
丹冬大吃一惊,她没想到竟是老家地震,不过她又很快恢复了平静,毕竟人界已经无人需要她担忧了。
“大地龟裂,恶灵四起,神仙魔界都要派人去人界帮忙收拾残局,我与魔尊说了,魔界派去的人员是你和东方神起。”
“我和东方神起?”
“如今东方神起在不周山学习,算是我不周山的学生,这与神界派遣昆仑弟子,仙界派遣蜀山弟子相互对应,完全说得通。”
“那我呢?”
“既然震中是你的家乡,你回去看看也没什么不好。”
丹冬心中狐疑,“我与神仙两界的见面,他们同意吗?”
“他们不同意又能怎样?”
丹冬点点头,“那倒也是。”
“你与东方神起收拾一下,就一起出发吧。”
丹冬刚要转身离去,戚平柳又说道:“丹冬,有些事情应该放下了。”
丹冬以为戚平柳说的是秘境被毁的事情,想点头又不甘心,秘境被毁数月,始作俑者还逍遥法外,六界却全体选择矜默,好像这件事情发来没有发生过一样。戚平柳让丹冬放下,丹冬怎么可能说放就放下呢?她可是再次失去了家园,失去了师父,小姨,和朋友绿影,甚至小满。
最终,丹冬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去。戚平柳坐在柳条旁,冥湖碧波荡漾,柳条嫩绿抽出新芽,戚平柳抬头看天,烈日当空,人间已成炼狱。
丹冬回到男寝,东方神起已经收拾好行囊,乐呵呵背在肩头。丹冬皱着眉,“是不是只要不学习,让你干什么你都愿意?”
被丹冬揭穿,东方神起也不生气,反而更加乐呵,“知我者,小妖女也。”
——
两人来到人间,震中名为吉祥镇,距离丹冬出生的小村庄只有三十公里路。
吉祥镇处处残垣断壁,甚至有些房子已经化为齑粉,街道上弥漫着血腥气。丹冬见很多人神情木然瘫坐在路边,更多的人还在徒手挖土,想要从土石当中救出被压在废墟之中的亲人们。
老人们多默默垂泪,孩子们却已经开始追逐打闹,最难的自然是中年人,上有老下有下的最是难熬。
衙役们个个灰头土脸,拿着铁锹,棍棒帮助百姓从废墟之中救人。丹冬正在想,若是她与东方神起联手施展神通,必能救出大多数人。东方神起却已经低声阻止,“不更改凡人的命数是我们其他五界的共识,再说了,他们又不像我们只有一次生命,那些死去的人马上便可进入轮回,此后说不定那一世他们就又会见面。所以不必悲苦。”
“话虽如此,只是我看着他们或撕心裂肺,或万念俱灰,难免心里有些自责。东方神起,我们明明
可以帮帮他们的。”
“怎么帮?让那些已经被阎王勾掉的人继续活着?那你知不知道,这不仅会影响他一个人,还会影响他身边的所有人,甚至大家的下一世,下下世,永远影响下去。”
“东方神起说得对。”
丹冬全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只一回身间,黑龙骨剑便被丹冬握在手中,直指云飞。
云飞面色如常,“你自己也知道打不过我,何必如此。”
“可以试试。”
“若是黑龙在此,你大可与我一战,只是这人间便是雪上加霜。如今黑龙也不在,你必输无疑,何必再试?”云飞看了一眼东方神起,见他并不阻止,便继续说道:“我们是来防止恶灵为祸人间的,所以收起你的菩萨心肠,大家一起去往极阴之地,干正事要紧。”
云飞轻轻推开丹冬的黑龙骨剑,丹冬转眼看见木然的百姓,这些在这些凡人眼中不过是江湖儿女打死打生。若是放在平时,他们还会围过来看看热闹,今日,他们已经没有力气再去管别人的生死。
原来神界派遣的正是小殿下云飞,神帝自然如此提议自然是为了试探于水,若是他执意不肯云飞参与,神帝自然也不敢勉强,但是于水同意了这个提议,就代表于水是真心收云飞为徒,神帝也就放心了,那些对云飞的处境诸多猜测的人自然也就闭嘴了。
云飞被派遣,白蕊姬自然也要前往,她不知道这是神帝的主意,以为于水故意为难,便想着来照顾云飞。
而芷越在神妖大战中获益太低,主要原因在于战争太快结束,没有给芷越更多吸妖的机会,还见解得罪了白蕊姬,芷越此次前来是为了缓和与白蕊姬的关系,本身并不做他想,主要还是要打消白蕊姬对她的怀疑,争取更多的成长时间。
这真是一个奇妙的组合,神界的云飞与齐琪,仙界的白蕊姬与芷越,魔界的东方神起与妖界的丹冬,为了防止恶灵四起恶意伤人,齐聚人界吉祥镇。
“我听说这里离你的家乡很近?”云飞向丹冬询问到。
丹冬冷冷地说,“我家人都死光了。”
“我知道。”云飞这样说,大家都以为他是为了气气丹冬,其实云飞还真知道。在这里,他比任何人都早认识丹冬,也更清楚丹冬的家庭情况,这位拥有神魔妖人四界血统的女孩,就是在那近在咫尺的顺来山,与云飞结下了不解之缘。只是这件事情,丹冬已经忘记了。
云飞甚至想,若是丹冬想起了这件事,会作何感想?他曾经救过她的性命,又杀了她的师父,如今又与她一起在人界斩杀恶灵。这一切,真是奇妙的缘分。
“你看我干吗?”
云飞回过神来哑然失笑,“没事,想起了一件奇妙的事。”
丹冬翻
了个白眼,“我们现在去哪?总不能就这么站在大街上看着人家的悲欢离合吧?”
“我们去乱坟岗,那里恶灵最多,只要稳住了乱坟岗,这里就不会出现太大的问题。”
一行人前去乱坟岗,因为是白天,这里还算平静。远处,吉祥镇仍旧传来阵阵哭声,甚至已经有人家开始收敛亲人做法事了。
“云飞小殿下。”
丹冬心里不痛快,自然想要说上几句。
“有何指教?”
“我听说你攻打秘境,是为了抬高神界的地位?”
云飞不置可否,丹冬便继续说道:“你听听,这阵阵的诵经之声,在人界,礼佛的人越来越多。你神界的地位怎么保持?求神拜佛,求神拜佛,神在佛前,神灵不过是凡人的病急乱投医,佛祖才是那最后的救命稻草呢,这么想来,你神界的地位也不怎么样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