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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旁人勿念
    满脑袋都是钱的丁氏只想烧过纸就能和妹妹谈林家的家产,这一头闯进灵堂的姿势扎的着急了些,抬眼看的时候,棺材带着沉重感扑面而来,灵位上的字个个像在压迫着她,烧着的香和纸让她顿时呼吸艰难。



    别看丁氏口口声声的喊着妹夫,其实从走进承平伯府她就害怕的很,如果不是钱财动人心,丁氏万万不敢在老爷们进出的地方上多说一个高音的字。



    她哆哩哆嗦的拿起香就烧,拿起一旁的黄表纸就往火盆里扔,扔的太着急,黄表纸又容易烧着,一把火像条蛇般的蹿上来,笔直的冲向丁氏的脸儿,焦味瞬间来到每个人的鼻端,而丁氏则吓得扑通跪倒连连磕头。



    “妹夫不要见怪,我来给你送行哩,你老别怪我们......”



    她念念叨叨的看着极像装神弄鬼,看到的人捂着嘴悄悄的笑,尤掌柜的是唯一被跟着惊吓的人,他也跪下来屁股撅朝天嘴里说个不停。



    私语声再次起来,在葬礼上笑不合适,可是说话的人笑意盎然无法掩盖。



    “这就是心里有鬼。”



    承平伯夫人又一次一字不错的收到耳中,她目视白茫茫一片体现出财力物力的庭院,及往来不断的家人和客人,对于接下来要说的话腰板更加挺直,她怕什么?这世道有天理呢。



    出嫁以前,承平伯夫人认为世上只有黑,她深陷苦楚被迫与丁氏周旋却没有出路,出嫁以后她知道天就是天,地就是地,黑白总有一天分明,而正义总有一天到来。



    从她进门后就跟随的丫头葵花走来,把捧着的红底黄花瓷盖碗送上,忠心的道:“夫人吃碗面茶,舅老爷和舅太太不知道要说多久,您的晚饭又要被耽误。”



    承平伯夫人轻咬嘴唇,那哭了又哭乃至红肿的眼眸里忽然又泪水汪汪,她想丈夫了,她实在舍不得离开他,或者索性跟着他去。



    如果承平伯他还在,这个时辰夫妻们说说笑笑用晚饭,饭后说说笑笑就寝,从不会有接待亲戚上的烦恼,而哪怕他离去,自己也享受着他的安排。



    她.....不如在葬礼过后跟了他去,也免得受到丁氏的零碎折磨。



    吃了面茶劳累稍解,承平伯夫人愈发心平气和的看着哥嫂回到面前,丁氏离开灵堂就捋头发,捋一把是焦的,再捋一把又揪下一绺,在她看来不给家产坚决不行。



    没到承平伯夫人面前,丁氏重新嚷开来:“妹妹啊,你没有丈夫也不要怕,从此哥嫂给你撑腰,你是个当不好家的人,从此哥嫂给你当家,”



    眼珠子灵活的往四下里做个转动,忍无可忍的满面带笑:“这桌椅板凳可省着些用,点心小食要省着些吃,以后你是寡妇,过日子要节俭,倒是哥嫂面前不能小气,否则要被笑话亏待娘家人.....”



    承平伯夫人打断她:“我丈夫早有安排。”



    呼之欲出的话让承平伯夫人挑重要的讲,她和丁氏的口吻差的不远,都是迫不及待的从嗓子眼里往外面蹦。



    “我丈夫去世前告诉我,他有留下话放在晋王殿下那里为存档,我这里念一念也罢,终我林家再无后人,幸有家产尽数付于幼妻,可以自给,旁人勿念。”



    承平伯夫人的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落,承平伯自知寿命不久,临去的前几天告诉她,让她反复的背熟,因为她不认字儿,出嫁后仅仅三个月也没有学到几个,承平伯简略成短短几句,这样比较好背。



    一口气背出来,承平伯夫人怒视哥嫂,咬紧银牙:“空手前来吊唁我成全你们,不曾失礼也就是了,现在请回吧,我这里忙的紧没空招待。”



    说完拂袖而去。



    丁氏猝不及防的撞上冰山冰钉子,把她气得破口大骂,口口声声的死了丈夫你还不要娘家人,你这个克夫短命的老了没有下梢等等,承平伯夫人心如死灰的往前走,前面是内宅还是灵堂她都看不见,她只知道天地之大,她有路走,葬礼结束她就跟随承平伯而去。



    在美味楼相见的时候,承平伯夫人待嫁之身,见到承平伯儒雅就自以为那叫倾心,其实那叫满意。



    成亲后衣食优渥带出来感激,她以为这叫情意,其实那叫敬重。



    所以,她决定跟他去了,这世上再没有人对她这么好过,她为什么留下来受丁氏这种人的闲气呢?



    这一夜承平伯夫人守在灵前,哭累就跪在垫子上睡,睡醒就哭,眼看着天际微白,她木然的直起身子,打算安排全家的早饭再就迎接今天吊唁的人。



    忠管家带着守门的王二走得深一脚浅一脚,赶到面前焦急地道:“夫人,家下人等夜里逃了好些,卷走的财物刚刚盘点,还不知道有哪些。”



    啊?



    承平伯夫人愣住,呆呆地问:“为什么要走?”



    难道我对他们不好吗?



    难道是知道自己决定一死,无法照顾他们吗?



    羞愧从内心里出来,盖住应该出来的愤怒,承平伯夫人强打精神:“忠管家请告诉全家的人,我不会亏待他们,就像伯爷在的时候那样对他们。”



    她的眼圈儿再次泛红。



    “夫人,我不是这个意思,您也不应该有这样的话出来。”忠管家恳切的道。



    “那我,应该怎么说?”承平伯夫人泪落:“怎么说才能让伯爷在天之灵看到我好好的照顾家业,”



    她悲从中来:“伯爷曾对我说过,这是他一年一年积攒而来,这宅院及外面的铺产都是心血。”



    有一股无名热气随着话自全身心而出,像是全天下的人都在小看自己,认为自己照顾不好丈夫的遗愿。



    承平伯的遗愿有两个,一个是幼妻,一个是家产。



    承平伯夫人昂然的抬起下巴,倔强再次集聚一如开导过她的那个梦中,她掷地有声:“管家,我应该怎么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