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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九章 不要钱的舅老爷和来自北方的强盗
    近一年没有见面,尤木根比以前更黑更精干,看来田庄的日子有益于他的身体健康,笑容里带着阿谀还是他以前的掌柜模样,这点倒没有大的改变,只能说没了丁氏,尤木根的笑容里不再有贪婪。



    秦氏觉得兄妹见面有自己的话说,她本想在外面等候,伯夫人要她进来,她不想单独和哥哥说话,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尤木根对她作个揖后,倒和秦氏多说几句,秦氏问他田庄上住的可好,也就是这些话。



    短暂的沉默以后,尤木根堆笑道:“妹妹,人都说你比先儿更好了,哥哥我早就想来看看你,总算你肯答应,见到你好,我就放心......”



    伯夫人听不下去:“你有话明说。”



    尤木根噎住,秦氏笑了笑:“舅老爷有话就尽管说吧,夫人是您的妹妹,能办到的不会推辞。”



    承平伯夫人缩缩肩膀,把玩自己的茶碗,薄玉玲珑杯,是承平伯生前给她的那套,她特别喜欢绿茶叶在碗内沉浮,像看个皮影戏一样的有趣。



    尤木根瞄到她的态度,低下头不知道怎么是好,丫头送点心进来,秦氏让了让,就便道:“舅老爷,夫人在这里听着,你和我说也是一样,田庄子往这里可不近,你要是不说,再来不知道是哪年。”



    尤木根搔搔头,又偷偷看一眼低着头不肯抬的承平伯夫人,她的冷淡写满全身,可是他想到什么,鼓起勇气般的深呼吸几下,向着秦氏陪笑:“姨娘,您和妹妹都是大好人儿,救我的命,给我地种,管我吃管我穿,我不应该再来麻烦你们。”



    秦氏含笑等着,伯夫人也支着耳朵。



    “可是我还不老,我我.....我想娶妻。”



    承平伯夫人瞪向他,眼神又写满丁氏丁氏这样的字样,尤木根忙道:



    “妹妹,这回哥哥学的乖,丁氏那样害我命的人跪下来求也不成。”



    伯夫人冷笑:“丁氏只害你的命吗?丁氏为什么害你的命!”她腾的站了起来,所有在承平伯去世后欺负她的人,她都不会忘记,牢记未必是记仇记恨,而是避免下回如此,卷财而走的姬妾和家人和丁氏相比,丁氏更为可恨,姬妾和家人并没有过多的往来,丁氏却是享受尤二姑娘几年的劳作,姬妾和家人事先没有欺压过二姑娘,她们是认为伯府没了伯爵就没有前程,丁氏却是卖姑为妾,进门就以卖小姑子为人生大事。



    别人的人生大事要么金榜题名,要么如意配偶,像丁氏这样卖小姑子赚大钱的实属稀有动物。



    而像尤木根这样不念兄妹之情,仗着比二姑娘大几岁就欺压她的也同样是稀有动物,如果尤二姑娘大尤木根几岁,尤木根也欺压不到她,区别不就是大的那几岁。



    而现在尤木根提起丁氏,就只说起害他的命,敢情他伙同丁氏妄想谋夺妹妹家产,这都不重要,这都可以忘记?



    伯夫人胸口起伏怒气冲天,在秦氏的劝阻之下也从牙缝里迸出几句:“你若还是个男人,怎么会把混帐老婆顶在头上!你还是个男人,怎么会忘记爹娘临走把我托付给你!你还是个男人,怎么会落到差点被丁氏害死,反倒要妹妹救你的地步!妹妹没了丈夫,你帮过妹妹什么!”



    眼泪就此下来,承平伯去世后的种种艰辛浮上心头,取出帕子,伯夫人压抑的痛哭起来。



    秦氏也哭了,家里没有伯爷的苦,只有承平伯离世后才深刻领悟,这些话不提便罢,提起来都是满腔的心酸。



    冬巧和茶香进来哄劝,又白眼尤木根:“舅老爷,您少说几句吧,若是讨钱来的,明说也罢,不要招惹夫人伤心。”



    尤木根是真的无能,这一年里在田庄上受管制又生惧怕,他吓的呆住,幸好丫头们的话提醒他,他举手对天,这姿势看着倒有些顺眼:“妹妹放心,我如今寻的这个,不图钱,哪怕妹妹的钱全摆出来,她也不要一个。”



    承平伯夫人从帕子后面看他:“真话?”



    “真话。”



    “不要钱的嫂嫂?”



    “不要钱!”尤木根斩钉截铁:“她就在外面,妹妹叫进来看上一看就知道哥哥这回找的是个好人。”



    伯夫人似笑非笑:“这好人你是哪里找到的?”



    尤木根流露些得色:“这不是南兴的难民多吗?去年冬天她裹着一件破袄子到田庄找活干,饿的晕在我门前,我给她一碗粥喝,救了她的命,她给我缝缝补补的......”



    忽然神色一怔,尤木根闭上嘴。



    伯夫人气的又站了起来:“你给她一碗粥喝,也就是了!帮些粮食也就是了,怎么又缝缝补补的!田庄难道没管你衣裳,还是没有缝补的人!”



    “妹妹是这样的,她饿晕了的人,我是不是应该让她进来喝粥,她喝过粥呢,也不是马上就能起来,见到我衣裳破在一旁,她说拿来我补......”尤木根慌手慌脚的解释,说着说着发现自己又说多了,赶紧闭嘴。



    秦氏摆手让伯夫人不要再说,伯夫人气的没看到,横眉瞪目道:“然后就补到你床上去了是不是!你让她睡你的床,故意的是不是!”



    伯夫人说的毫无阻碍,她从不是大家闺秀出身,尤木根被扎中心病,市井中长大的常听这样的言语,也不觉得哪里有错,最多就是他的耳朵受罪,这骂的是他。



    冬巧和茶香红着脸不知道退好还是不退好,秦氏不得不提高嗓音打断:“夫人,丫头们在这里。”



    承平伯夫人压压火气,向老妾看了看,秦氏给她一个眼色,笑道:“木已成舟,人已到此,还是个不要钱的,见见吧。”



    “对对,她只要跟我成亲过个明路,不要钱呢,”尤木根再次跟上。



    秦氏又和伯夫人打了几下眼风,伯夫人冷静下来,拿出她欺负全城商人的灵敏,慢慢的道:“好吧,茶香,让她进来。”



    一个黑瘦枯干的妇人进来,丫头们忍住笑,秦氏见多识广也看看尤木根和夫人有些相似的面庞,没有华衣美饰也不是丑陋难看,再看一眼这个妇人,向冬巧悄声:“这怕不是一根烧火棒成精吧?”



    冬巧认真的回答她:“姨娘,您说对了。”然后冲着尤木根大白眼儿,什么眼神呐,几十岁的年纪白活。



    等到妇人抬起面容,一双转动不停的眼睛到处乱看,冬巧悄声向秦氏道:“姨娘,这不仅是烧火棒成精呢,还是个精大王。”



    秦氏忍住笑,和妇人问了几句家常,外面送进来一大盘子铜线,去了线绳的滚在一起:“中秋赏人的钱,这是头一批,姨娘收好了,少了我们不赔。”



    秦氏皱眉:“这是多少?你们提前就把钱串子去了,难道我自己数不成!”



    送钱的人张张嘴,无辜的道:“往年不都是这样,这是多少我们没数过,还有十几箱子钱,一起送来再数也罢。”



    冬巧骂他们懒,正骂着,又有人来请伯夫人和秦氏去看中秋准备的果品,又是几大车,伯夫人和秦氏交待丫头招待,急急的去了,茶香倒不怠慢,给舅老爷又添一巡茶,外面有人喊她:“夫人的点心得了,昨儿你说味道偏,你自己来看一遍,不好再换也使得,也就不告我们黑状,晚了我可不候着。”



    茶香冲出去:“昨儿放多了糖你们还敢有理,你厨房当值你不候着谁候着......”



    嗓音争争吵吵的远了,小客厅里剩下尤木根和黑瘦妇人两个,尤木根对着小山般的钱发呆:“我的娘啊,这是多少?”黑瘦妇人往袖子里装:“望风去!这钱没数,不拿白不拿。”



    “哦。”尤木根走向客厅门口,又回身道:“一次别拿太多,妹妹知道就没有下回。”



    黑瘦妇人几把装得袖子坠着,正在解腰带:“不用你说,我全知道,我啊,特地穿个肥裤子来,这布结实着呢,能装好些......”



    “嗯哼!”



    有人轻咳一声,黑瘦妇人和尤木根这是真做贼真心虚,猛的看去,见到刚才有架堆绣屏风不知道何时挪开,承平伯夫人、秦氏、冬巧、茶香,和搬钱进来的两个人,站在那里笑眯眯。



    “不要钱的?”承平伯夫人挑眉,她觉得自己应该生气,可最后还是笑了,笑的感觉远比生气要好,难道自己的身体不是身体,还要为哥哥这样的混账人消耗。



    黑瘦妇人扑通摔倒在地,袖子砸的地面一片的响,黄澄澄的铜钱骨碌碌滚出来,有几个滚到丫头脚下,冬巧和茶香笑得前仰后合。



    尤木根扑通跪倒在地,举起双手向天,跟他刚才发誓离的不远,连声哀嚎:“不关我的事,全是她的错,就是她,她说妹妹的钱用不完,我应该帮着你花花,她说钱多也是大麻烦.....”



    承平伯夫人理也不理他,喊来一个过几天往田庄上的家人:“你今天就走,把中秋的东西送去分了,舅老爷带上看好,再也不许他乱走,乱相与女人!”



    最后一个字转向尤木根:“滚!”



    晚上伯夫人还在生气,管事林诚来回话:“衙门里审了,就是个见钱眼开的难民,听到田庄上人说舅老爷住这,她穷极了想出的法子,田庄上人嘴还算紧,她从去年冬天打听到今年春暖才成事。其实她有丈夫,跟着来在城外准备接应,夫人倘若给钱给首饰,两口子拿上就回原籍。”



    伯夫人凝眸:“确实没有其它来历?”



    “我押着她去,随后就往晋王府寻到长安小爷,他看着审的,没有别的。”



    伯夫人松口气,道声管家辛苦,林诚回去歇息,伯夫人向秦氏诉苦:“姨娘您看看,这没钱不行,这有钱也不行,我怎么摊上这样的一个哥哥,我的命就这样的苦,伯爷丢下我们,娘家全无指望,还总是使坏。”



    秦氏不慌不忙:“我寻思这半天,竟然是夫人的错儿。”



    伯夫人嘟起嘴儿:“我哪里有错,我管他吃喝,管他医药,管他住房穿衣,我对得起他的狠了。”



    “舅老爷说的没错,他还年青,他需要个女人。”



    伯夫人干瞪眼:“我还给他养老送终呢.....唉,还真是这样,好吧,姨娘您上上心,明儿请媒婆来,给他寻个老实人过日子,我是再也不能看到他,也不能听到他的名字。”



    秦氏欣然的包揽:“我来寻,决不会错,要是过门就生个小子.....”老妾笑眉笑眼睛。



    伯夫人也心头一亮,认真盘算时泄气:“姨娘算了吧,我哥哥这年纪,寻个年青的只怕有二心,只能寻个二嫁的,好好过日子不想前头的人我就谢天谢地,不敢指望她生孩子。就冲着我哥哥这人,我也不敢要。”



    她说的全是丧气话,秦氏被逗乐:“夫人这是真被舅老爷伤到心,像是寻个好人给他也会学坏,您就不能瞧得上他一点儿。”



    “是啊,我对他死心了。孩子唉,我还年青,会有办法的。”伯夫人有些愁眉上来。



    秦氏放低嗓音:“说一声是舅老爷还有人自动上门,等我今年冬天挑个好的,钱多自然瞒得住外人。”



    这回换成伯夫人被逗乐,她还是那句话:“哪有这么容易啊。”



    晚上,妻妾照例给承平伯灵位上香,两年来她们一直如此,早上香午上香晚上香,实在抽不开身,人总要睡觉,一早一晚能保证上香,就是出门在外,去原籍去西咸的那些日子,携带几盒香,就在客栈的窗台上烧一炉。



    祷告的词改变,秦氏念叨的着:“家无子嗣,夫人的晚年可怎么办?伯爷您疼她一场,八抬喜轿进家门,她倒是照顾我的晚年无忧,可她怎么办喏,夫人百年之后,伯爷和全家灵前的香火可怎么办喏,家产身外之物,抛下来倒是小事,必得有个孩子,伯爷在天之灵多多保佑。”



    伯夫人默念:“倘若我应该有个孩子,托梦给我,捎句话给我,伯爷你想法子告诉我,若是不能有,姨娘百年之后,我随你们而去。”



    娘家是伤心的,膝下又荒凉,承平伯夫人想不到没有秦氏以后,她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她吃过这世上的苦,她享过这世上的富,她知足。



    当天晚上她被人打扰,不是承平伯,更不是承平伯按民间的传说,托狐大仙、黄大仙、自称能通灵的婆子给她传话,而是茶香蹑手蹑脚唤醒她:“门上有商人求救,几万车的货物在路上滞住,赶到这里荷花商会已经过去,递上货物单子,忠管家看过,倒是中秋前后动用的东西,他们出高价请夫人帮忙。”



    承平伯府不缺钱,可是对商会买卖商人的积累还在初期,守门的又是王二,他立即传进来,林忠披衣而起看过送进二门,上夜的茶香也不敢耽搁。



    伯夫人打着哈欠,一面起身一面问:“龙门商行的马场商会就要开始,那里的人多,总能想到办法。”



    “忠管家提过,商人们说屠大掌柜的举荐咱们家,龙门商行去年有预定的大主顾,今年抽不出人手忙别的行当。”



    伯夫人向帐外伸出一只手,接过货物单据看看,果然都是中秋就要用到的东西,南兴的商会是大型批发市场,这里近东临的海岸,远走海外的货物在这里得到交易和中转,南兴的温暖气候及邻近中成省的大平原造成交易的种类繁多,今年卖的货物其实是明年全国零售所用,离中秋没几天几万车的货物运到,别说晋王府不允许临时摆摊零售冲击王城现在的零售市场,就是想这样零售,也势必受到王城零售商人的反击。



    两败俱伤不可取,从此以后受到王城零售商人的排斥也不可取,晚来的商人们只能另想办法。



    夏天开始的荷花商会结束以后,在今年的大型商会以前,就只有龙门商行将在秋季举行马场商会,商人们宁可花几个钱,也首选龙门商行,屠巨山虽是江湖上有名豪杰,他也得吃饭穿衣,手下伙计也要养活,他不会推钱出门,要不是去年大主顾定的马多,需要多加人手照料,今年走镖生意也多,他忙不出来,就会接下这笔临时的生意。



    龙门商行寻找买和卖的主顾,手里也有大把名单。



    从商人们给的钱和付出来计算,屠巨山不接这活,另一个大商行泰丰只对布料、织机、养蚕桑叶有兴趣,除去他们,王城还有大大小小的商会东家,家家手里有大把买卖的主顾,屠巨山还是举荐给承平伯府。



    承平伯夫人照顾他三万两银子的生意,承平伯府地位不同,周大贝这样的商人货物运送,都由龙门商行承担,于情于理有好事先卖伯府的面子,最后一条,有晋王照顾的承平伯府,可靠程度最高。



    不管承平伯夫人有多拼搏,在知情人和不知情人的眼里,承平伯府深受晋王殿下照顾。



    承平伯夫人翻看下货物单子,及王城外单独验看货物的官员盖印,推出帐子还给茶香:“压在茶盘下面,明天上午我再来看,你睡吧,我也要睡了。”



    茶香恭敬的欠身:“是。”



    这就是杂货店出身的贵夫人,她平时说话的口吻里不经意的就有很多尊重在其中,盛气凌人、自恃身份这些,尤桐花都不会有,而吃苦耐劳、坚韧不拔这些,也在天生的品格之中。



    第二天商人们门房里等回话,昨晚歇在王城的屠巨山也打发个伙计过来,小树子两眼发亮的回话:“大掌柜的实在缺人手,否则也不敢推辞,殿下有严命,凡是运来的货物都要帮忙出售,我家大掌柜的并不敢违令。”



    伯夫人说声知道,下一句还没有出来,小树子发亮的一双眼睛看向茶香,茶香想当然大白眼儿还他,这位往西咸保镖一趟,一点品性暴露的彻底。



    承平伯夫人也还记得,忍笑:“拿点心果子给他。”



    “谢您呐。”小树子兴冲冲的跟着茶香走,到外面茶香冷笑:“先说好,吃了我的东西,你家老掌柜的不做了,先知会我。”



    两个人边说边走到一间房里,这里光线良好、陈列橱柜,甜香的味道仿佛有形卷团袭来。



    六个两人多长,一人半高的红漆橱柜外面罩着柔色轻纱,隔纱看得到里面各种颜色的干果鲜果、蜜饯点心。



    “发达了。”



    小树子脱口而出,一双练武而明亮过人的眼睛愈发的亮堂,像一对黑宝石灯笼。



    茶香憋气,我给你了吗?你就发达了,恼怒地道:“你说的是个啥?”



    “哈,哈哈,我说错了,我的意思是不管你给我什么,我都发达,”高出茶香一个头不止的小树子躬身:“好妹妹,咱们还是老规矩,你把夫人不吃的过期点心给我也罢。”



    “这话倒也顺耳朵,”茶香脸色还是悻悻然,双手开最近的橱柜还是不饶人:“我家没有过期点心,放上两天姨娘就说不新鲜了不中吃,就散给家里人吃,实在多,多给你些也没什么。”



    “是是。”小树子欢欢喜喜的伸出他的一双手掌,长身体年纪造成嘴馋的少年在龙门商行不缺饮食只缺零食,他笑的快要合不拢嘴。



    眼看着茶香雪白娇嫩的小手伸向一团轻红色,那是玫瑰点心,又伸向嫩黄色的点心,那是芒果糕,小树子觉得世上诸般的欢喜莫过于此时此刻,茶香猛的又转脑袋过来,恶狠狠的问道:“谁和你定下老规矩,我几时答应过不中吃的点心给你了!”



    小树子这会儿就是个乖宝宝,让往东不敢往西,笑闪八颗白牙:“没有没有,如果你愿意定这规矩,我没什么说的。”



    “哼!”茶香回身去又取一块黑点心,这是上好紫米糕,上面摆放大片的坚果。



    身后传来小树子欢天喜地的嗓音:“我想到了,我家南兴分行近来没有老掌柜离开,可是中成省有啊,还有还有,北边来几位好汉投奔我家,屠大掌柜说他们犯了事才来的,不敢收,侯老掌柜的却私下同我说,屠大掌柜的小心过了,犯事这种有时候是杀人放火,有时候避祸而遁,遁这个字你知道吗?我新学的,教我们认字的老掌柜以前是个老学究,学不会就打板子,看我的手心,不吃几块好点心我好不了......”



    少年为点心开动脑筋,絮絮叨叨的说上半天,但是认真推敲呢,却没有泄露龙门商行一个字的要紧消息,当然,他这个年纪知道的要紧消息也不多。



    中成省的老掌柜归家养老,当众金盆洗手摆酒,北边好汉投奔屠巨山被拒,也是公开的,否则北边的公差说屠巨山收留藏匿,龙门商行要担责任。



    这些公开的消息,还是一只脚踏入江湖,贵族府第承平伯府不知情。



    茶香乌黑的小脸儿在这语声里怒放嫣然,在小树子说的差不多时,又是猛然一个回身,生动飞扬的神情中笑容展露:“哈,你喜欢什么点心,自己挑你自己来挑。”



    橱柜有一角放着大小不等的纸盒子,这是预备伯夫人赏人时使用,还有带着干爽气息的木夹子,茶香手上就有一个,她另取一个塞到小树子手里,笑靥如花:“你拿什么,我就包什么,这个家我能当。”



    小树子目瞪口呆,刚才凶神恶煞,现在笑里藏刀不成?少年功夫好啊,倒退两步摆出迎战姿势,刚到手上的木夹子恰好做个武器。



    “哈哈哈.....”茶香笑弯了腰,她想的少年想不到,少年想的茶香也想不到,茶香手指着橱柜笑翻了天:“你放心吧,只管的拿,看你怕的。”



    点心?



    果子?



    蜜饯?



    小树子的最爱,抚平少年大受惊吓的心,他明白过来:“我说这些就成。”



    “成!”



    茶香脆生生地道:“以后你但凡闲了就来说,我天天给你,”她大方的道:“咱们定下老规矩,这个老规矩可以定。”



    “哎!”



    小树子激动不已,要听这个,他肚子里可有的是,纵然他说光了,还有八十来岁的侯老掌柜呢,哄着他说几个,又可以来吃点心。



    须臾,少年抱着大盒小盒,带着满面的灿烂离开,茶香接过他来时的兴奋向主母回话,承平伯夫人一听也来了精神:“告诉德管家,这就让人去中成省的龙门商行打听,务必请到那几位老掌柜,那几个北方大汉吗?请忠管家去见长安小爷,请他拿个主意,先说好,这人是我们家先知道的。”



    茶香原封原样向林忠传话,林忠原汁原味向长安学话,长安听到这最后一句忍俊不禁,五天以后,他只能让承平伯夫人失望,亲自登门。



    “殿下的意思,夫人另寻护院,他们来自北方川王封地,劫了川王往京里的贡品,殿下亲审,据说一件也没有到手,反被追的往南边来,这样的人夫人管教不能。”



    送上一盒新式的堆纱珠花,给伯夫人做补偿,伯夫人说声知道,长安回府,见到几个管事的把大箱的堆纱珠花往内宅运,珠花三六九等,这是给晋王妃和内宅的丫头婆子。



    梁仁过目的样品随手赠给伯夫人。



    ......



    王府的完整性包括哪些,正殿正院正房,偏殿偏院偏房,似乎还应该有地窖地牢这种,长安沿着石头阶梯步步往下,墙壁上的油灯照亮地牢宽阔的平台,高高的烛台下面,晋王梁仁把玩着一本册子。



    血肉模糊的大汉们被固定在穿墙而入的铁链上,神智不清的视线里出来含糊的声音:“就这么,贡品到手两件,和一本贡品名册。”



    镂金一百零八罗汉的金佛足有半人高,一百零八个罗汉可以拆卸下来,大汉们携带到南兴也没被经过城门搜查出来。



    另一件是大堆的金刚钻,每个有小手指甲大小,男人的手指甲。在本国的这个朝代,金刚钻并不是顶尖的珠宝,本国没发现矿脉,太少了,市场流动性就差,一件首饰上选择珠宝,美玉、翡翠、宝石等等同样增加美观。



    和其它的海外珍宝相比,它又受到本土开采量的影响,谁家会为一件日常佩戴的首饰而等上三年五年。



    古董商们不大力追捧,因为它的另一个用途较为重要,硬度高的金刚钻是制造珠宝的好工具,珠宝商用来雕刻使用。



    宫里倒稀罕这个,知道它的难得,作为贡品算顶尖那种。



    见到长安回来,梁仁头也没抬,他玩味的把贡品名册一遍遍的看着,试图从里面得到一些答案。



    自从得到南兴,梁仁也年年纳贡,除去税银还有一系列的贡品进献这些均从老洪王府处继承,一眼就能看出川王这份贡品名册的不同。



    勾起一个笑容,梁仁自语:“川王在想什么,贡品翻倍。”



    这是想让大家伙儿难堪吗?西昌周王一个人就挡得下来,开国封王的时候,周王是先帝的好兄弟,这些年过去,周王是当今的眼中钉,动摇诸王利益第一个就过不去周王,近几代周王都没少上书,暗示当今谨守祖制,不要听身边佞臣的挑唆。



    在这一代里佞臣指谁?太子梁潮首当其冲。



    在上一代里佞臣指谁,当今为太子时也想过削弱诸王权力,上代周王指的是当今。



    梁仁断定,川王遇到需要讨好金殿的难事,再不然就是被抓住把柄,去财消灾。



    遗憾的眼光投向用刑后又用药的几个大汉,啸聚山林对官场知道的不多,明明接触到贡品运送人员,却拿走两件贡品当珍宝。



    除去名册让梁仁看重,两件贡品在名册上反而不好出手,贡品名册有存档,有副本。



    想不通的时候,梁仁笑笑分了分心,伯夫人倒是胆大,还想要这几个人,两件贡品她可没能耐收藏。



    他没有问伯夫人的反应,长安没有回话,就表示伯夫人接受安排,而珠花是样品,好东西才当样品,伯夫人只会喜欢,尊长之赐,又不能拒绝。。



    把名册继续在手心里拍打,梁仁的心思还是盘旋在川王的贡品之上,这是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