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孩子断奶说容易也容易，说不容易也难。



    像承平伯夫人这样盼来梁宝贝的，她除去服用回奶汤，再就是不见女儿。



    她怕听梁宝贝索奶时撕心裂肺的哭声，八个月的孩子可以添加辅食，索奶吃不过是个习惯，就像梁宝贝是被抱着长大，若她入睡时不走动着，她也不答应。



    带过孩子的娘，一般能“享受”到这点。



    山中腹地这里是梁仁建造的避难所，有大片的房子相连，这种相连的大片房子在这里有大片和大片，梁仁很方便的就不让伯夫人见，梁宝贝可去的地方也很多。



    伯夫人耳边还是有女儿的哭声，她强按压着，和老妾说话排遣。



    门帘子呼的掀起，晋王怒气冲天的进来。



    “殿下。”



    秦氏起身行礼，伯夫人也礼仪具全的低下面庞。



    梁仁向她走上两步，怒道：“给她吃两口怎么了，她愿意吃，就一直吃着便是！”



    原来是为这个？



    承平伯夫人内心诧异于殿下主动现身的不解瞬间消失，她正要寻他算账哩，抬起头同样生气：“殿下，您怎么还不下山！”



    “.....”梁仁无话可回，早几个月里，承平伯夫人也撵，被他打发回军营的郭喻人又频频来信，都是催促他离开梁宝贝，越远越好。



    他瞪着那明亮的眼睛，黑而发亮，亮而有神，向他，也向着这天地散发出无数光彩，梁仁大脑一片空白。



    耳边响起梁宝贝的哭声，这是他刚才带来的，梁仁重新回神，看着伯夫人怒红的面容，殿下的怒意一里一里败退，他强打精神，才和伯夫人争执。



    “喂几口妨碍到你什么！”



    承平伯夫人涨的愈发面色通红，敢情她指责半天，殿下一个字也没有听到，她得再说二回。



    “我们要下山，回家去就不能喂她。”



    梁仁继续瞪着眼睛，感觉到全身的力气也开始消失，他.......好想亲近她。



    殿下一甩袖子出房，再不走他就走不动，在外面被山风一吹，嘟囔着：“岂有此理，你不喂，我自己找奶娘。”



    可是奶娘不是说有就有，哪怕回王城也是一样，就算奶娘摆面前，也得一一的挑选才行。



    梁仁回房去，从长安手里接过哭兮兮的梁宝贝，拿永守送上的牛奶喂她。



    当天殿下什么公文也没有看，他要哄女儿，喂饭，带她睡觉，他觉得挺乐。



    女儿软软的窝在他怀里，梁仁说故事给她听，都是他小时候听自己娘及老宫人说过。



    梁宝贝呼呼大睡后，梁仁向着尽显殿下奢华的帐顶自言自语：“八个月也可以断奶，我就是。”



    承平伯夫人生产有十二个稳婆侍候，为什么一个备用奶娘也没有？晋王殿下落地以前，他的娘就失宠日久，他的娘自己喂，饮食上全由好心的宫人们凑出来，你省一块肉，我省一口汤，就这样保持梁宝贝的祖母奶水足够。



    有时候梁仁恨亲爹有他的理由，话说，这世上的事情，哪个没有理由？



    挑挑捡捡全是理。



    梁仁八个月也断奶，他的娘也是奶水不足，改为喂他软烂的饮食，这个做起来倒不难，把送来的饮食再煮一遍就成，自己有个小锅子，柴火可以从秋冬天落下的树叶树枝里得到。



    梁仁所以没有备奶娘，伯夫人一个人喂就够了，到现在伯夫人给他一个措手不及，给梁宝贝断奶，梁仁也只能听从。



    承平伯夫人明知道女儿这夜和断奶的日子里都和殿下在一起，可她却没法阻拦，她当前先断奶再说，这就像梁仁给女儿钱，每回都由秦氏欢天喜地接着，等承平伯夫人知道，秦氏又不肯退回，只能收下。



    不过这些钱中了大用。



    承平伯夫人没有感激，就像她决定让林鹏等人的辛苦钱折成股份一样，盐矿收息到手，也给殿下一股便是。



    她一心一意的给女儿断奶，再就是适当减肥。



    承平伯留下的两个老姨娘，罗氏擅长点心，秦氏擅长汤水，伯夫人既然不喂奶，饮食可以不避，秦氏每天煮轻身汤水，等到梁宝贝习惯日常饮食，重新抱回来时，承平伯夫人瘦了不止十斤。



    她年青所以不会垂面皮，长日无事睡的多容光焕发，梁仁远远看到，不由得赞叹，又漂亮了，这是怎么办到的？



    ......



    消息在王城传开，把承平伯府当成第一大防范目标的唐氏一溜小跑回正房，奶娘是个擅长表演的人，一脚门里一脚门外，抱着房门大喘气。



    惊的奚端秀魂不附体，嗓音都带着改变：“奶娘，又出什么大事？”



    周妈妈皱眉头，暗骂这个婆娘没除掉就是惹厌，嘴里却要慢条斯理的做个典范：“妈妈，有话慢慢的说，提防吓到王妃，你我的终身也就没有。”



    唐氏又要获得大功，才不理会周妈妈这苍蝇蚊子，她把气喘的差不多，奚端秀走来为她揩跑出来的热汗，却误以为是冷汗时，唐氏一口气说出来。



    “不得了啦，殿下和伯府的贱人生了个孩子！”



    这一嗓子比大炮管用，周妈妈膝盖发软，扑通伏倒在地，她的脸面上受惊过度，这这，这是多么大的事情啊！



    这是天大的丑闻！



    不影响殿下的王爷之位，也将把承平伯夫人送入猪笼。



    在任何一个哪怕背后尽是藏污纳垢的朝代，表面上也被天下人不容。



    奚端秀更是承受不住，她独守空房，和见不到丈夫身影，已经按年头计算，在今年的元旦正岁晋王都没有回府，伯夫人也不在家，唐氏背后造谣无数，矛头直指殿下和伯夫人，奚端秀的内心伤痕累累，悬念造成的臆想已如威力最大的刀剑，再经不起落地实锤。



    眼前一黑，奚端秀晕倒在地。



    她要不是给唐氏擦汗，人在座位上晕倒倒不会摔着，而丫头们这会儿也没有离她太近，都知道唐妈妈回话时，最好不要沾光，唐妈妈回的全是私房话，王妃句句爱听，丫头们可以不听。



    惊呼声里丫头们奔跑，周妈妈也奋力往前匍匐，都没来得及，奚端秀摔在地上。



    也许，这应该怪老洪王修正房里，太大，害的大家跑不过来。



    一通的请医生，熬汤药，这都不用周妈妈忙活，丫头们要是这些也弄不好，她周妈妈白在王妃正房里呆着，周妈妈冷静下来，全身力气也恢复，趁着王妃没有醒，一把揪住唐氏往外面拖。



    “杀人了，周妈妈杀人了。”唐氏尖叫。



    周妈妈用力给她几记巴掌，奚端秀倒下，这府里几乎没人帮唐氏，平时奉承唐氏的人见到周妈妈势猛，也不敢上前，周妈妈把唐氏一路带到葡萄架子下面，这里僻静，自成一个小小天地。



    周妈妈又给唐氏一脚，让她跪下，骂道：“你给我说清楚，殿下是什么人，伯夫人寻常也自爱，殿下去年一年几乎在宁王封地，他们怎么可能会有孩子，难道你人在王府里，魂儿跟着去？”



    唐氏有大难临头的感觉，这和她上回险些死去的感觉相似，她顿悟，十五姑娘要是被自己吓死过去，她的悲惨结局随之而来。



    她一五一十的倒出来。



    这些话是宋婆子向她说的，宋婆子说这些，为的是打掉唐妈妈气焰，承平伯夫人两年不在王城，唐妈妈洋洋得意她在永和宫里让贱人知道羞耻之心。



    伯夫人没回来，不知道她去哪里，宋婆子没法反驳，只能以其它的事情弹压这位，再影射到奚王妃，可是总不快意，唐妈妈像不仅针对伯夫人，而是针对所有枕边人。



    她口口声声说的是：“慧妃娘娘容不下晋王殿下在外面风流，她亲口说出来的，殿下没有亲娘在，她就是亲娘。”



    冯慧妃不在这里，唐妈妈想怎么吹就怎么吹，有时候这些话颇让宋婆子苦恼。



    宋婆子听到消息后，第一件事就是找上唐妈妈，小茶馆里破费些，要个单独说话的包间，坐下来，慢慢的说。



    宋婆子的原话是这样的。



    “妈妈！你老人家没老先昏，十足的发昏，伯夫人她呀，就要回来了，还光彩的回来了。”



    这也是内宅诸葛亮和市井鬼谷子“交情”不错，宋婆子开口就骂。



    唐氏并不生气，凑前些：“什么消息？”



    “伯府的老管家，忠管家昨天散出来的，你猜伯夫人这两年去了哪儿？人家寻摸孩子去了！”



    唐氏摇头如拨动拨浪鼓：“这不可能！”她眼前出现的全是承平伯夫人被按倒在永和宫的地面，当时那个狼狈劲头。



    “我卖花呢，听到这消息，把我高兴的，要说伯夫人命苦吧，伯爷走了还不曾丢下孩子，可是呢，她命又不错，这么大的家产人家硬是撑起来了，如今她有了孩子，把我高兴的，我花也不卖了，今天一早上门道喜，就便问个仔细，”



    宋婆子把大腿一拍，兴奋的像她得了老来子：“这事情是真的。”



    她滔滔不绝的气势堵住唐氏插口：“原来伯夫人大年初一的匆忙离京，是她托人寻访的孩子人家有了，忠管家说她可没有少散钱，寻上十几家，个顶个的身体好，相貌又高，就这样她赶紧的一家一家的看过去，也该她有孩子，她看到五、六月里，怎么着，有一家有了，她舍不得回来，就守着，孩子一落地就抱上，可是妈妈你也知道，小孩子离不开亲娘，伯夫人就等啊等啊，总算断奶，这就要回来了。”



    唐氏神情有一瞬间的黯然，奶娘原本也是有孩子的，后来她照看十五姑娘，家里的孩子得病没救回来，所以唐氏为十五姑娘肯博命，她有时觉得奚家上上下下都欠她的，要还她一个风光的终身有靠。



    唐氏开始往殿下身上想，说着殿下这两年也不在家，竟然不知道去了哪里。



    宋婆子听得多了，当她是个傻瓜。



    “哟，老姐姐，你可省省吧，我都知道殿下往宁王府应援，这是南兴头回收到的应援公文，乔家老大人高兴的据说头发黑回去几根，这话是真是假我也不知道，不过到处都为殿下高兴，那宁王府和咱们殿下头回打交道，难道肯代他瞒着，向全天下张扬晋王殿下应援了，其实殿下不在他家？”



    “你可别胡扯了，老姐姐！”



    这是宋婆子几年里就承平伯府的大多数回话，宋婆子从没有在气势上输给过唐氏。



    宋婆子拎着竹篮子走的兴冲冲：“我寻花儿去，伯夫人要还不肯戴时新花，小姑娘总要花儿耍，还有各式糖果糕饼的也得寻来，小姑娘必然的喜欢，谁说我的主人是南宫，有钱全是我主人。”



    唐氏飞奔回房，就在刚才把奚端秀吓晕。



    周妈妈听完又好气又好笑，啐上一口：“老货！这哪里说到是殿下的孩子！还一定是伯夫人和殿下的孩子！要是伯夫人的孩子，人家不会在自己家里生吗！”



    唐氏也糊涂了，是啊，她一个寡妇人家，在外面能容易吗？



    其实就是寡妇人家，才不能在自己家里生，唐氏这是被周妈妈吓糊涂和绕糊涂。



    等奚端秀醒来的时候，周妈妈自己也没有绕过来，让她绕不过来的原因是，如果这是殿下和伯夫人的孩子，伯夫人在自己家里生，殿下也能一手遮天，周妈妈她是这样想的，到底自家里生孩子有诸多的便利。



    生下来到满月，就说夜里抱回来的，也没有人敢说什么，一般伯夫人她不出门，在家养一个月也不成问题，非要有人在月子里当客人，也可以说主人风寒不见客。



    换个精细人推敲，也许还是认为承平伯夫人在外面生较好，如果这个孩子是她亲生的话。



    可是周妈妈没有细想又有原因，这个孩子倘若是伯夫人和殿下的，对奚端秀反而有利。



    这个把柄算拿在手里，王妃只要稍向这孩子有所关切，殿下理当羞愧于心，这方便殿下和王妃缓解关系。



    而一个姑娘不需要认祖归宗，长大后给她配什么女婿，因她算没有父亲，王妃也可以插手。



    配个好女婿，能当以后的小殿下护翼，这并非是坏事情。



    周妈妈静静坐着，觉得在晋王和奚端秀的冰冻关系里看到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