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春季已到,但入了夜里,街道上也渐渐弥漫着水雾,朦胧的黑夜街道,若是胆小的人经过,只怕会被吓上一遭。
马车稳稳停靠,还不等侍仆上前伺候,周愿便从马车里利落地跳了下来,直接往王府里走去。
李季见周愿又不等他,也是连连无奈。
王府里安静,夜里漆黑,唯独正厅里还燃着灯火。
周愿直接走了进去,瞧见明郡王和郡王妃沉默的脸色,心中暗自明了。
待行了礼后,这才道:“不知父亲母亲召儿子回来到底所为何事?”
周愿冷漠的声音在正厅里响着,良久,只听见郡王妃一声叹息。
“今日是上元佳节,入夜时,李季便着人来报,说你与一名女子相谈甚欢,还给她买了花灯,这可是真的?”
郡王妃语气里听不到半分喜色,周愿抬眼望去,明郡王夫妇脸色皆是冷静低沉。
李季不知何时赶来,走到了郡王妃身后站定。
手边的茶水凉,周愿瞧着那金黄色的茶水,漆黑的眸子里没有半分温度。
“是。”
得到了预想的回答,逐有一番明知故问的郡王妃搭在扶手上的手渐渐抓紧,直至手指关节发白了,依旧紧握着,仿佛在忍耐着什么。
母子之间的冷漠叫旁观者也莫名心里一寒,只觉得这厅上三人明明只隔了寥寥几步,却仿佛被一堵无形的墙相隔在了两个世界一样。
“为什么是她。”
周愿眼帘微垂,看着手里那枚玉佩,仿佛丝毫没有听到郡王妃的低语质问一般。
厅里的沉默叫人窒息,明郡王默默地握了握郡王妃紧握的手,又看向沉默不语且与他们二人无声对峙的周愿,目光渐冷。
“我与你母亲,乃至你的祖父祖母,在你小时候便教导你,何为君臣之别,现在你长大了,羽翼丰盈了,可是忘了吗?”
“蓝氏家规的第一条,君臣有别,儿子自然不忘。”
夜幕落尽,深夜漆黑,一阵凉风拂过厅堂,连带着烛光熠熠。
厅中人倒影在地上的银子随着烛光晃动,如同一个有一个扭曲的灵魂,张牙舞爪地替沉默的主人嘶吼呐喊。
李季望着地上跳脱狰狞的影子,低眉顺眼,除去恭敬之外,其他神色仿佛多余。
明郡王冷眼看着周愿,看着这个他们唯一的儿子从八岁之后便越发镇定沉稳,也越发对他们夫妻二人冷漠无言。
只是没想到,时间改变了少年的身姿,却没能消灭他们之间的半分隔阂。
几乎和自己如出一辙的脸庞竟是寒霜,恭敬却疏离。
不知何时,郡王妃眼前早已被泪光朦胧,不知是被气的,还是因为心疼。
良久,厅中三人无声争执不下,明郡王也不愿多说二语,沉声道:“忘不忘不要紧,你要记在心上才可,去把家规抄十遍,三日之后交到我书房,好好静思己过。”
明郡王话音刚落,周愿起身拱手朝二人一拜,一举一动之间尽是无可挑剔的恭敬。
眼看着人转身离去,郡王妃忽地站了起来,怒道:“你可知自己错哪了?!”
听闻身后声响,周愿脚步一顿,回过头来冷淡地看了一眼那坐在首位上的二人,目光冷漠疏离,仿佛就在看一双陌生人一般。
“我错只在于父亲母亲认定我错了,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