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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5、欲买桂花同载酒36
    沈洛这个人选突然杀出,出乎各方意料原本所有人都以为太子党已是胜券在握了。

    太子那边得知这个消息后是何等反应暂时不得而知,太傅这边,听到下人来禀时先是惊讶,随后松了口气,对坐在他对面的云成弦说“这个官职我们保不住,落到沈少将军头上也好。”总归比落到太子那边要强上许多。

    云成弦抱着茶杯,自从听说了这个消息后,他就一直在发愣,整个人处于一种神游天外的状态里。

    听到太傅的话,他低低应了一声,又低下头。

    事情会是他想的那样吗沈洛做出这个决定时,是不是有一部分原因在他

    也罢,何必多想。

    圣旨颁布下来第七天,衡玉终于回到帝都。

    瞧着城门上那笔力十足的“洛城”二字,衡玉忍不住扬起笑容这一走,就走了足足两年时间,可总算是回来了。

    用折扇轻敲虎口,衡玉对系统说“这回我定要好好沉醉在富贵温柔乡里。”

    系统敷衍地给她放了两个礼花,勉强算作是在鼓励庆祝。

    衡玉轻啧一声,将系统屏蔽掉,倚着马车闭目养神。这辆马车防震效果一般,行驶在平坦的青石地板上也难免轻微颠簸,在摇晃中困意逐渐上涌,衡玉不知不觉睡了过去。等她被人轻轻推醒时,已是回到了自己住的院子里。

    月霜一袭鹅黄色长裙明媚动人,朝她轻笑“郡主,到家了,已经为您备好热汤,您沐浴过后再继续睡吧。”

    “好。”

    衡玉应了一声。

    她刚刚睡了一觉,现在倒不是很困了。

    才下马车,秋分和冬至这两个小厮立马凑过来朝衡玉嬉皮笑脸,被她用折扇狠敲额头,才嬉笑着把路让开,请她赶紧去沐浴休息。

    沐浴过后,衡玉躺在柔软的床榻上。

    昏昏欲睡时,月霜轻手轻脚推门,绕过屏风来到衡玉身边“郡主,宫里来人了,说是要请您进宫一趟。”

    衡玉半睁着眼睛,问月霜“他脸上有急色吗”

    “没有急色,只见喜色。”

    “皇帝伯伯找我应该只是想问我此行细节,你直接回拒了那个

    内侍吧,说我现在要休息,待明日午后再入宫请见皇帝伯伯。”

    月霜没想到衡玉会做出这样的应对,在原地踌躇片刻,瞧着衡玉已经合上了眼,显然不打算再睁眼,只好转身出了屋子,将衡玉的话复述给内侍总管。

    内侍总管表情错愕。

    这满帝都里,敢拒绝陛下召见的,还真就一个云衡玉郡主了。

    不过人家郡主要身份有身份,要陛下的宠信有陛下的宠信,要功劳那更是有滔天功劳,说白了,就是拒绝得底气十足,压根不怕陛下会因此怪罪或者不满啊。

    内侍总管轻咳两声,姿态越发恭敬“奴才这就回宫禀告陛下,郡主且先好好歇息。”

    从亲王府离开,内侍总管急匆匆回到宫中,进了御书房。

    御书房里,康元帝、礼亲王和沈国公坐在里面,边闲聊边等着衡玉的到来。

    瞧着只有内侍总管一人进来,康元帝忍不住探头看了看御书房门口,奇道“怎么就你一人,衡玉那孩子没见来她可不是那种会乖乖站在门口等着通报召见的人吧。”

    内侍总管眼观鼻鼻观心,一五一十复述了月霜的那番话。

    礼亲王脸色微变“这孩子真是胡闹”

    沈国公好笑地瞥了礼亲王一眼“她潜入敌国帝都的事情,可比这件事胡闹多了。”

    康元帝先是错愕,听到礼亲王和沈国公的交谈,忍不住笑着摇头,神情无奈“这倒是朕思虑不周了,只想着赶紧打听那件事的细节,忘了她在外奔波两年,刚回到家正是需要休息的时候。”

    礼亲王拱手致歉“都是臣弟往日太惯着她了。”

    康元帝点指礼亲王,哈哈一笑“要是朕能惯出这样的女儿,朕定也要好好惯着。”他转了目光,再看向内侍总管,吩咐道,“你再跑一趟,将宫里刚制出来的熏香送去给郡主,顺便告诉郡主,先在家好好休息上几天,她什么时候休息好了,就什么时候进宫见朕。”

    有了熏香助眠,衡玉这一觉睡得更沉更香,最后是饿醒的。

    她慢吞吞从床上爬起来,才刚撩起床幔,婢女便已鱼贯而入,伺候她梳洗和摆膳。

    衡玉胃口很好,吃着东西时,月霜进

    来传达了康元帝的意思。衡玉唇角微弯,吩咐婢女“今晚备好我明日进宫要穿的衣服。”

    进了一趟皇宫,衡玉被康元帝拉着聊了两个时辰,又去探望了太后,将江南风光娓娓道给太后她老人家听,哄得她老人家开心得多用了半碗饭,这才从容离开皇宫。

    此时,已是黄昏过后,夜色微暗。

    云成弦站在骏马旁,手里提着一盏灯笼,立在宫门边上。

    衡玉一出宫门便瞧见了他。

    他大概是刚听到消息就急匆匆赶过来的,外袍底下露出来的里衣素净凌乱,头发也没束好。

    她脚步微顿,与他隔着四五米的距离对视着。

    她大概有将近三年时间没这么近距离打量过他了。以前那个俊美冷漠的青年,现在已经学会用一副温和的模样来示人,五官轮廓越发成熟分明,瘦得令人心惊。他大概是经常皱眉,眉心已经留下了淡淡的褶痕。

    衡玉欲言又止。

    云成弦将手头的灯笼提高到胸前,借着灯笼散发出来的光线,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遍,轻笑起来。

    他什么话也没说,只朝她挥挥手。

    衡玉话到了嘴边,都化为无声的微笑。

    她也抬起手朝他挥了挥。

    挥完手后,她转过身去,脚步不停离开皇宫。

    而他站在原地,目送她许久,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了巷子尽头,才抬手紧了紧身上的外袍,走着她先前离开时走的路,远离此地。

    大衍不设宵禁,现在才刚入夜不久,街道上正是热闹的时候。不少忙碌了一天的父母趁着刚吃完饭,牵着自己的孩子出门看热闹消食。

    衡玉一个人走了很久,才走到沈国公府外。

    她站在墙角下。

    墙的另一头,就是沈洛住的院子。

    衡玉轻松爬上墙头,安安稳稳坐在墙头,取过随手放在袖子里的长笛,递到唇边吹奏起来。

    三秒后,有人身形利落翻窗而出,在长廊下站定,双手抱臂含笑望她“大晚上的,有正门不走非要爬墙。”

    衡玉放下长笛,朝他勾手。

    沈洛一阵助跑,迅速拉进和衡玉之间的距离,同时借着这股冲劲直攀上墙,在她身边坐下,气息

    连喘都没有喘一下。

    “我祖父说你去了大周”沈洛刚坐稳就兴奋出声,“深入敌国帝都搅动风云依旧全身而退,这简直是我梦寐以求的经历。”他用拳头锤了下衡玉,“明初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当时在樊城的时候你也不和我透露一二。”

    衡玉笑道“透露给你又有什么用,以你的性子也不适合跟过去,只能白白担心。”

    沈洛“也是,唉。”

    “叹什么气”

    沈洛抬起头,看着没有星月的夜空“也没什么啊,你见到他了吗”

    “见到了,瘦得厉害。”

    沈洛侧头看向衡玉,平静地把一个既定事实告诉衡玉“我去年说了要和他恩断义绝。”

    衡玉哦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不算意外。”

    “你就这个反应”她的反应太平淡了,沈洛反倒有些措手不及。原本他都做好了衡玉会以一种不认可的目光看他的心理准备。

    “有些时候及时分道扬镳并不是一件坏事。”衡玉轻声说道。

    沈洛下意识抿了抿唇。

    衡玉不是很想聊这个话题,反而更关注沈洛被任命为行唐关守将这件事“我听皇帝伯伯提到了一句,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行唐关乃天险之地,你怎么会自请前去行唐关驻守”

    沈洛乐道“因为没有比我更合适的人选了。”

    衡玉蹙起眉来,紧盯着他。

    沈洛被她盯得有些不自在,抬手挠挠头“不说这些了,我明早就要启程离京,你回来得太是时候了,要是现在你我没能见上一面,下次再见又不知道是到何时了。”

    衡玉顺着他的意思转移了话题,问道“明早什么时候启程”

    “天没亮就要启程,还挺早的。你今晚送行就好,明早别再特意过来一趟了。”

    “也好。”

    “真可惜,我明天还要行军,今晚不能拉着你喝酒。”

    衡玉失笑“那我们勉强一点,以茶代酒为你践行,你看如何”

    “倒也不错。”说着,沈洛自这不高不低的墙头一跃而下。站稳后,他朝衡玉伸手,将她一把从墙头拽下来,险些把衡玉拽得扑倒在地上,踉跄了两步

    才勉强稳住身形。

    “沈少归”衡玉一字一顿,咬牙切齿喊道。

    沈洛哈哈大笑“你底盘不稳,看来这些年在武艺上是疏忽了。”

    衡玉嗤笑“的确是疏忽了,但揍你一顿的实力还是有的。”话没说完,她已欺身而上,迅速抬头横扫过去。

    沈洛早有准备,闪身一避,与她战在一起。

    两人你来我往,招招不留情,打了小半刻钟,不知是谁先退一步,另一人也迅速后撤分开。两人分别站定,喘着气对视,突然都撑着墙笑起来。

    笑了有一阵,沈洛对衡玉说“我给你一份名单吧。”

    “什么名单”

    “这些年我在军中认识了不少人,有些人军事才能出众,但因为出身寒门,一直没太大的出头机会。我就算想帮,也有心无力。”

    衡玉懂了“为什么不自己给”

    “何必呢。”沈洛活动活动筋骨,“反正在我心目中,他已经不是我兄弟了。”

    “说着恩断义绝,可恩到底是否断,义到底是否绝,你应该比我清楚。”

    沈洛扬眉,朝衡玉耸了耸肩,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衡玉也耸了耸肩“行吧,等会儿把名单给我,我到时会想个不突兀的办法,把这些人送到他和太傅的视线里。”

    第二天一大清早,天际刚刚拂晓,帝都城门刚刚打开,沈洛当头驾着一马,领着他的亲卫奔赴属于他的疆场。

    沈洛没有回头,所以没有看到,有人一身玄衣长袍,负手立在城墙之上,安静目送他远行。

    沈洛的离开,对帝都并没有造成太大的影响,这里依旧暗潮汹涌。

    衡玉恪守着密阁副阁主的身份,明面上始终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每天闲得溜鸡走狗,看遍洛城景致。

    云成弦一系的人在军营里挖掘了半年时间,拉拢了几个有能力、出身寒门的将领。有了他和太傅在背后大力扶持,这几个将领迅速在军营里崭露头角,虽然没有身居高位,但都被安排在一些很紧要的关键位置上,只要多熬上几年,不怕出不了头。

    时间一点点推移,一晃,就是三年安稳时光。

    这三年里,

    沈洛有了一对龙凤胎孩子,云成弦实力大增,已经有了十足和太子叫板的底气,行事上也越发有分寸,每一桩落到他手里的公务,都能被处理得很好。

    反观太子这边,越发失了分寸,连着做了几件昏头的事情,惹得康元帝不喜。

    时值深秋,衡玉难得起了个大早。

    她抬手拢了拢身上的外袍,绕过屏风往外走,对对守在门口的秋分说“备马车,我去趟密阁本部。”

    半个时辰后,衡玉抵达密阁本部。

    密八早已经在门口恭候多时,瞧见衡玉踩着脚踏下了马车,他上前行礼“副阁主,大周的情报已经送回来了。”

    每月十五号,大周那边的情报都会被送达密阁本部。

    如果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情,密阁的人才会用飞鸽传书的方式迅速示警。

    毕竟飞鸽传书的安全性,总是要差上些许的。

    大周和大衍已经相安无事整整三年,但是大周那边死了一个太子一个五皇子,他们绝对不会轻易善罢甘休,衡玉总觉得这种相安无事,像极了风雨来临前的宁静,带着一种逼仄的压抑感。

    她最近一直在紧盯着大周那边,就是希望能及时知道大周那边的最新动向。

    绕过游廊,衡玉进了密室,跪坐在桌案前翻看新呈递上来的情报。

    从情报上倒是看不出什么异常,木星河也还安安分分待在大周帝都里。

    衡玉把所有情报又重新过了一遍,还是得出了一样的结论。

    她稍稍放下心来,开始处理其他堆积的公务,忙到午后才离开密阁。在走上马车前,衡玉回头,多嘱咐了密八一句“让他们再盯紧着点。”

    “是。”密八拱手应了声是。

    回到屋子里,衡玉坐下给沈洛写了封信,信上提醒了沈洛要加强日常巡逻。写好信后,她命人快马加鞭送过去。

    深秋之后,就是初冬。

    初冬一点点过去,洛城的雪越下越大。

    然而,大周那边还是没什么大动静。

    “这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

    边境,行唐关。

    副将爬上积雪厚重的城墙,对甲胄在身、神情冷峻直视前方的沈洛说道。

    他顺着沈洛的目光

    ,看着前方苍茫一片的雪地“将军,你说大周真的会来攻打行唐关吗”

    沈洛眉梢间已经凝了一层薄雪,他轻轻眨了下眼睛,哈出一团白气“我也说不准,但是小心谨慎些总没错。”

    副将叹了口气,骂道“要不是行唐关易守难攻,我真想领着我手下那帮兵冲出去,直接杀去大周边境,先来个措手不及。”

    沈洛好笑道“风行城的驻军不是已经出动了吗正面厮杀的事情交给他们那些驻军就好了,我们在行唐关这里有天险可守,要是攻出去,就是放弃了这道天险,这么冒进的打法绝对不行。”

    宁可杀不了敌,行唐关这道关卡也绝对不能有失。

    行唐关一旦沦陷,它身后十六座城镇瞬间无险可守,十六城手无寸铁的百姓都要沦落在敌军的屠刀之下。

    “说得也是。”副将嘿嘿笑了一声,他也知道行唐关的重要性,“属下就是气不过,随便说说。”

    “行了,我们下去吧。这天可真是太冷了。”沈洛叹了口气,摸了摸看似厚实实则一拍就松散开来的积雪,“行唐关这边本来就难以补足后援,现在还下了这么大的雪,粮草要运上来就更难了。”

    副将回道“换个角度想想,我们难运粮草上来,大周的人要是想攻打也不好攻打。”

    “说得也是。对了,粮草和新式弓弩都运到了吗,我们得赶在过年前再补充一次后勤。”沈洛想起一事,出声问道。

    “还没。”副将脸色也不好看,“这回负责给我们送粮草和弓弩的是周贺将军的儿子,将军你也知道,我们来守这行唐关,就是从周贺将军那夺来的差事他儿子虽然不会偷工减料,但粮草行进速度一直都很慢我说了他几次,他还说是风雪大耽误了行程,太子殿下都能体恤他们,我们凭什么不体恤。”

    见对方连太子都搬了出来,沈洛紧蹙着眉。

    他压下心头的不满,说道“你以前怎么没和我说过这事你再派人去催催,这次就算了,你告诉他,如果再有下次,我直接上折子送回帝都,问问陛下我该不该这么体恤下属。”

    两人

    边说着话,边下了城墙。

    在他们离开后不久,有个穿着千户军服的魁梧男人走上城墙。

    “高千户,您怎么上来了”有守兵看到他,诧异道。

    “我今天弄到了一壶烧酒,这不是想着就要换防了,上来给你们送些酒,让你们暖暖身子”被称为高千户的人笑容热情爽朗,从怀里掏出一个酒袋。

    天险易守难攻,最怕的,从来都不是来自外部的攻势。

    入了深冬,年节就要到了。

    眼看着距离除夕没几天了,帝都很快陷入过年的热闹氛围中。

    宫中会在除夕这天晚上大摆宫宴,今年一整年歌舞升平,自然也不例外。

    一大清早,衡玉起床沐浴梳妆,换上厚重繁琐也靡丽至极的华服,乘坐马车进入皇宫参加宫宴。

    宫宴对衡玉来说很无聊,但又不好不出席。她倚坐在那,低头吃着糕点剥着橘子打发时间。

    好不容易挨到后半夜,眼看着这场宫宴快要告一段落,衡玉总算是精神了不少。

    礼亲王瞥见她这副陡然精神的模样,忍不住笑了下,刚想与她说上两句话,宫宴外突然传来一阵声音不低的喧哗声。

    衡玉侧头看去,瞧着那被拦下的人熟悉的身影,眼睛顿时微微眯起。

    “爹,我过去看看。”衡玉说着话的同时起身离席,很快就来到了宫宴外围。她抬手挥退侍卫,看着在冬日里跑出满头汗水的密八,迅速将他待到了无人角落,冷声道,“是大周出了什么急事吗”

    密八总算喘匀了那口气,神情异常严肃“副阁主,行唐关出事了。”

    衡玉的脸色一点点冷下来“信。”

    密八连忙将信取出来。

    衡玉冷静接过信,取出信纸抖开。

    盯着上面那平平无奇的一行字盯了很久,衡玉缓慢合上信纸,微阖双眼,一字一顿说道“行唐关,怕是快要沦陷了”

    下一刻,她猛地掀开眼眸,厉声呵斥“马上去给我查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行唐关已经被围困半个月,消息才传到我耳里”

    “粮草早在半个月前就已经被烧光了,这行唐关,怎么还没沦陷”

    与此同时,簌簌大雪中,木星河甲胄在身,站

    在一处断崖前,眺望远处那座静默矗立的行唐关。

    天地间这场大雪越下越大,却没办法掩埋掉行唐关遍地都是的血污。

    行唐关西北侧,专门屯放粮仓的地方到处只余焦黑。

    为了从滔天烈焰中抢救出些许粮食,行唐关有近百名士兵活活被烧死,他们的尸体在这寒冬腊月里甚至不用掩埋,只消个一天,就被大雪盖满。

    哪怕再节省,抢救出来的粮食也只够全行唐关士兵吃十天。

    城墙上,有人手中长刀早已砍得卷刃,饿得浑身发冷发颤,一个没站稳,握着刀软绵绵倒在地上,就再也没办法爬起来。

    有人连哭的力气都没有,麻木地封锁情绪,把所有的力气和精力都用在砍杀敌人,直到他面前的敌人被杀光,或者他被冲上城墙的敌人杀死。

    沈洛觉得自己已经很多天都没睡过觉了,要不然他怎么可能会这么虚弱,虚弱到连手中的凯旋剑都握不住了。

    面前的敌人被砍杀一空,暂时没有新的敌人冲上来。

    沈洛趁着这个间隙,愣愣侧过头,看着身边越来越少的同袍,和越来越多的,属于敌人也属于自己这方的尸体。

    他的嘴唇已经干得完全起皮皲裂,吃力地咽了咽口水,沈洛眨了眨眼睛,勉强恢复过几分精力来。

    “将军,你放心,行唐关肯定能守住的”站在旁边的副将注意到沈洛的异常,侧过头,扯着嗓子,勉强笑了下。

    沈洛神情一点点坚毅下来“没错,在我倒下去之前,行唐关绝不会沦陷。”

    敌人攻势暂歇,鸣金收兵。

    沈洛身体瞬间脱力,狠狠摔在雪地里,被沾着血污的积雪淋了一头一脸。他用力尝试几次,都没能从地上爬起来,干脆也不挣扎了,倒在地上,眼睛直直看着天上。

    “今天是除夕。”

    他抽了抽鼻子,眼眶一下子就红了,抓起一把雪挥到空中,气恼道“气死小爷了,打完这场仗,我要回家吃团圆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