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说姬桁让灵鹫留在了主院里, 但灵鹫也没敢到处乱跑。
不过早上姬桁说她若是无聊可以去书房里看书画画,灵鹫之前担心自己的画被姬桁看见丢脸,如今脸都丢过了也不怕丢了, 大大方方的进了姬桁的书房, 又欣赏了许多姬桁的书画藏品。
藏品不算多, 但无疑都是大师的手笔, 亲眼近距离的赏玩一遍, 灵鹫觉得自己受益良多。
唯一可惜的是这里没有姬桁的笔迹。
这辈子待在姬府的感觉远比上辈子好了太多,并非是因为自己如今不怕姬桁了所以不用心惊胆战。灵鹫记得上辈子自己来姬府之后,每日需要提防着姬桁不说,还要担心蔺臣的安危蔺臣即将面临的科考, 除此之外还有姬府众人的应酬。
灵鹫只不过是个妾氏而已,而且还是与姬太太等人关系并不好的姬桁的妾氏,按理说姬太太等人不应该对她有过多关注, 但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姬太太总是在想尽法子的拉拢她。
为什么拉拢她, 灵鹫后来才想明白。
他们想要姬桁身上的世子之位罢了。
上辈子她不愿与姬府的众人们有所接触,但到底不敢违背姬太太的话,所以姬太太若是请她过去,灵鹫一般都是会去的,直到后来遇上了姬昇后才没有再去。
如今这辈子,姬太太已经派人请了灵鹫三次,灵鹫皆以要请示夫君的缘由给拒绝, 但今儿灵鹫正在姬桁的书房里看书的时候, 之前来过一次的赖嬷嬷又来了。
之前那次赖嬷嬷招呼也不打的直接进西院, 没把灵鹫放在眼里, 如今这次趁着姬桁不在再来, 等徐嬷嬷带着她进了主院书房再次见到灵鹫后,已是再也不敢像上次一次懈怠一句。
世子这边的消息向来不怎么灵通,想打听这边的情况着实有些难,但看这位新姨娘既然已经成功的入住到了世子爷的院落里,如今的地位已经不言而喻。
毕竟谁都知道世子爷不喜人近身。
恭恭敬敬的说明了来意,姬太太寿辰,请了别家的夫人小姐不说,还特意给灵鹫留了个位置。
一副极其看重的模样。
灵鹫停下笔,蹙着眉头想了想,终于回忆起了上辈子的这个时候。
那日来姬府的人极多,灵鹫其实已经有些不大记得清,但却记得那日来的一个人——蒋珍。
那时她完全不认得蒋珍,与众多小姐夫人挤在一座院落里有些抬不起头,本想着躲远一些,蒋珍却要她出来给大伙儿瞧瞧。
瞧瞧所谓的长安第一美人到底是什么模样。
灵鹫不是一个怎么记仇的人,就算是蔺臣,灵鹫说忘了他也便忘了,谈不上多少恨,但对蒋珍还有姬昇这两人,灵鹫只要想起他们的名字,已是从心底开始犯恶心。
抬头瞥了赖嬷嬷一眼,淡淡的开口道,
“知道了。”
这......
既没说拒绝但也没说要去,跟之前世子爷那声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嗯”一模一样。
但赖嬷嬷这次也不敢多问,上次在这位小姨娘跟前没了脸,如今这都搬进世子主院了,赖嬷嬷哪里还敢拿腔作势。
等到了傍晚姬桁回来的时候,灵鹫犹豫片刻到底没有上前帮他换衣裳。
虽然姬桁的脸上依旧看不出一点端倪,灵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却总觉得此刻的姬桁并不如表面的那般平静。
她不懂朝堂之上的东西,但是免不了担忧。
旁人都说姬桁深得皇帝的信任,只有她知道姬桁每一日都如同走在刀尖之上,最后杀了姬桁的那个人正是皇帝。
想至此灵鹫蓦的攥紧了拳头。
她的力量虽然薄弱,可她总要想尽法子不让姬桁再重蹈当初的覆辙。
用晚膳的时候灵鹫没忍住多看了姬桁几眼,姬桁这般敏感的人哪儿能注意不到,更不说灵鹫的动作还不是很小心。
半晌后姬桁无奈叹了口气,
“怎么了?”
灵鹫想起上次姬桁的话,眨了眨眼睛,道,
“食不言。”
姬桁眯了眯眼睛。
他记性好的很,这是上次他同灵鹫说的,结果灵鹫倒是记得深刻。
抬头看着自家小侍妾一脸我就是故意的表情,姬桁突然笑了。
少女清澈的眼眸中尽是关心,姬桁向来麻木的心口也随之颤了颤。
灵鹫看到姬桁终于笑了,心里终于松了口气,这才将今天赖嬷嬷来找她的事告诉了姬桁。
姬桁早就知晓此事,他并未将这点小事放在心上,如今灵鹫问了起来倒是先问起她,
“你想不想去?”
灵鹫摇摇头,“不太想去。”
姬桁对这个回答没有太意外,但也有些意外。
没有意外是因为灵鹫早就表明了自己不愿与姬府内院的人走太近,意外的是灵鹫不愿与内院走近的原因。
灵鹫看出来他与姬府其他众人并不亲厚。
他的好父亲好姨母从来不会与旁人说姬家的龌龊,这些年背着他借着他的势更是得了许多好处,所以就算许多不了解实况的权贵世家都不知道姬府早就四分五裂。
但灵鹫一个从保宁坊里走出来的小姑娘倒是发现了。
姬桁最近越来越喜欢将目光落在他的小侍妾身上。
灵鹫不是很喜欢热闹,那天也没有她想见的谁,于是抬眸看向姬桁,“你去吗?”
“我会去。”
灵鹫点点头,道,“那我也去。”
就算不能帮帮忙,回来路上也能陪姬桁说说话解解闷。
姬桁看向眼前的灵鹫。
她看懂了他的喜好与心情,也紧随着他的意愿,就像她的人生只有他一个方向一样。
这种全心被依靠,将人生似乎都交给他掌控的感觉,姬桁前所未有。
不知世间其他人能否承受住这样的感情,可姬桁却无比的享受这样的依赖。
心口挥之不去的抑郁被轻柔的一点一点抹开,在姬桁还未察觉的时候,他的眸光也已经随之变得柔和了下来。
他突然想伸手摸一摸灵鹫,脸颊,或是头发,亦或者是,其他的什么地方,他感受到了灵鹫的依赖。
可感觉到底是摸不着又没有安全感的。
姬桁想要触碰。
这种突然生出来的想要亲昵的冲动,陌生却又强烈。
姬桁从来都不是过分犹豫的人,亦不是有所顾忌的人,他想做便做了,在姬桁猝不及防的时候,姬桁的手落在了她顺滑柔软的发间。
灵鹫瞬间不动了,她乖乖蹲在姬桁面前,自下而上的看着他,像一只温顺的猫儿,任由姬桁的手缓缓下滑,用温热的脸颊温暖了姬桁冰凉的手指。
灵鹫在姬桁手掌心蹭了蹭,柔声问他,“你怎么了。”
她再次确定姬桁今日定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姬桁没拿来手,他感受着手指上滑腻的触感,灵鹫的脸太小了,小到一只手掌就能裹住她的侧脸,但细看又精致的不像话。
如今灵鹫问他怎么了。
他不愿去想,可又不得不想,直觉却告诉他有人又即将离开,亲人,朋友,就像当初的母亲,后来的萧泽,以及如今注定越走越远的陆云灏。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每个人也有自己最看重的东西,所以每个人也会最终越走越远。
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姬桁说不过来,灵鹫更不懂这些朝堂上的事情。
但不知怎的如今灵鹫问了,不管灵鹫能不能听得懂姬桁却真的想说。
灵鹫静静的看着姬桁,耐心的等着姬桁开口。
可姬桁一开口,灵鹫就觉得自己心口疼的不像话。
姬桁说,人赤条条的从世上孤单降临,最后也将形单影只的孤身离开,所有人都会离他而去。
灵鹫蓦的抓住了还还留在自己脸颊的手,毫不犹豫的急声道,“我不会!”
姬桁看着灵鹫,笑了笑没说话。
灵鹫总是与他说各种各样的誓言,可誓言对他而言,真的太过缥缈了。
他对灵鹫多了许多耐心,虽然觉得荒唐却也不点出来,倒是堪称温柔的又摸了摸灵鹫的头发,“好了,时候不早了早点歇息...”
话音刚落,身体陡然一僵。
灵鹫站起身来张开了拥抱,在姬桁诧异的目光下突然扑进了姬桁的怀里,她细瘦的双手揽过他的背紧紧的抱住了姬桁。
姬桁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表情与言语。
姬桁不喜人亲近不习惯与人触碰,一个搭肩都是忍无可忍的折磨,此刻却与灵鹫紧紧相贴。
他能感受到少女柔软的身体贴在他的胸口,柔嫩的面颊蹭过他的脸颊,灼人的气息忽远忽近的落在脖颈后的皮肤上。
姬桁本应该推开的,但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的充实感让他根本舍不得推开,甚至还夹杂着可笑的安全感。
一个小了他九岁的小姑娘给予的安全感。
真的可笑,却真的存在。
越紧越让人忍不住溺在其中。
姬桁看懂了自己的内心,他根本不想推开灵鹫,他只想让灵鹫与他贴的更近。
倏然间,姬桁一把揽住了灵鹫的腰,纤细的腰肢一只胳膊就能完完全全的全部圈起来,姬桁新奇的感受着亲密带来的满足感,手臂豁然用力,灵鹫已经被他拉上了轮椅,来不及惊呼一声便彻彻底底的被姬桁抱在了怀里。
胸口贴着胸口,双腿贴着双腿,严密的找不到一点空隙。
灵鹫有片刻的没反应过来,但等被姬桁稳稳抱住后,灵鹫已然放松了下来。
像是感受到了姬桁的情绪,灵鹫将脸颊埋在姬桁的脖颈间,在他耳边轻声开口,
“姬桁,现在你感受到我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