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兮枝三战三胜, 顺便送出去了一颗煎蛋,接下来七场便是乱序挑战,谁想战便战,赢了算一场, 输了也不算常规战绩。
其他擂台也不是没有三胜的, 但其他人大多胜得稍显艰难, 负伤带血的也不是没有,再要强去赢十场反而不理智。
是以十个自由擂台赛的台子上, 其他几个台子上的人轮换往复, 韩峰主一挥袖竖起来的巨大石碑上,人名积分循环往复,大多停留在了胜三场积三分, 唯独有几个人的名字一直高悬。
大师兄虞寺连胜十场简直毫无悬念,前三场遇见他的人只能自称倒霉,拔剑一战, 只为无悔,回头吹牛也可以说, 自己也是向着伏天下拔过剑的人了。
刚刚破境的易醉到底也是伏天下,同理大师兄。
但千崖峰的另外三个人为何也如此不讲道理?
有人蹲在积分碑石下面喃喃念道:“虞大师兄十分晋级, 易醉师兄八分了还在打, 虞兮枝师姐也八分了, 程洛岑,六分, 还有一个抡锄头的呢, 咦, 三分?”
抡锄头的黄梨刚刚胜了三场, 正要继续再打, 却突然看了一眼天色微暗,一拍脑门:“我不打了,还有些事,明天再来继续吧。”
执事早已被黄梨的擂台表现镇住了。
这人的锄头里当然有剑意,但剑意散乱甚至散漫,简直不成体系没有方圆。他在对战时甚至也很少出锄头,但他凡是出手时,都恰巧能抓住对方灵气凝滞不顺的一刹,又或者堵住对方下一步的出剑,再反守为攻,出其不意制胜。
执事觉得自己没见过这样的剑意,却又突然回忆起那些在靠近千崖峰、靠近剑冢的时候所感受到的零乱剑意,心底不由得一惊。
黄梨的锄头上,不正是与那些剑意十分类似吗?
执事忍不住问道:“不知黄小真人还有什么事,比自由擂台战还重要?”
黄梨倒是好脾气地回礼道:“倒也不是比这里重要,只是三场结束,我也晋级,剩下的明天再打便是。但我回去若是晚了些,不少人却要饿肚子了。”
执事头上冒出一个问号。
周围观战的众人先是微愣,心道什么饿肚子?修仙之人谁还能有饿意?
旋即又回过神来,想起那位曾经在暮永峰一日三餐炊烟袅袅的二师姐,再想起那些逸闻暇谈。
譬如二师姐是牛肉丸搓得太好,所以被谈楼主看中收成了亲传。
又比如除夕之夜,虞寺沈烨几位师兄妹都被喊去千崖峰吃了顿除夕夜火锅,回到暮永峰的时候,身上的火锅味飘香十里,惹得无数人真的饥肠辘辘,睁眼到天明。
黄梨不再多说,礼貌告辞,抛了锄头起来,御锄回峰,背影看去洒然自在,并不觉得自己放弃十连赢的可能性有什么可惜,也不觉得已经修仙,再洗手作羹汤有何不妥。
大家想到这里,才突然恍然。
这人以过分俗气的锄头做法器都落落大方,又哪里会在意他们此刻心中所想的这些事情呢?
要说俗气,还真说不好究竟是谁俗气。
……
八场连胜,虞兮枝与易醉擂台相隔,竟是同时打完了第九场,再同时扬声道:“下一个。”
更远一点的地方,程洛岑面色些许疲惫,眼睛却是极亮,也是恰恰击落了第九名对垒者的剑,再沉声道:“下一个。”
天色不知不觉已晚,无数灵石点燃的灯火亮起,紫渊峰星星点点,满树是灯,远看好似繁星似锦,近处更有剑影连连,鼎沸人声,竟然亮若白昼。
擂台赛要持续好些天,第一天的正常赛程已经结束,但这几人的十场却还未打完。
其余擂台周围的人都渐渐散去,向着这三个擂台涌去,台上三个人,三身道服,胸前却是同样的千崖二字。
大家觉得还未看过瘾,这一天见识了太多剑光剑招剑式,上了台的人开始回忆自己方才哪一剑可以更干脆利索点,哪一招明明可以多开,还没排到的人则手痒难耐,恨不得此时此刻就拔剑战一场。
却也有人突然回过味来,怎么想要打满十场的都是这些千崖峰的人?
如此连胜,擂台一时寂静,竟是一时之间无人敢再上台。
沈烨今日无战,此时站在虞寺身边,不免有些手痒,却也看了虞兮枝这些场,压低了些声音:“老虞啊,不然我上去打一把?反正不计积分,输赢都无所谓。”
虞寺却不让他去:“你是无所谓,枝枝最后一场了,你要找她比剑,平时什么时候都可以,这会儿她都打了九场了,你偏要现在去?要去找易醉去。”
沈烨冷哼:“你偏心,易醉就不是打了九场了?那小子奸诈狡猾,符修那一套我也不熟,输了丢人,不去不去,要去你去。”
“枝枝是我阿妹,我不偏心她,难道偏心你?”虞寺理直气壮道,却突然一顿:“欸,那是……?”
沈烨不上,却也另外有两道声音一前一后近乎同时朗声道。
“琉光峰亲传江重黎,还请赐教!”
“雪蚕峰亲传池南,还请赐教!”
众人微静,随即轰然炸开。
昆吾山宗有五峰,略去不收徒的千崖峰不提,其他四峰,各有亲传。
虞寺是太清峰亲传弟子中的大师兄,变也是太清峰全峰的大师兄,而又因为太清峰乃昆吾山宗主峰,所以全宗门弟子见他都会喊一声“虞大师兄”。
其他三峰自然也各有各的大师兄。
譬如沈烨便是紫渊峰的亲传大师兄,而此时出声的两位,则分别是琉光峰和雪蚕峰的大师姐和大师兄。
虞寺的修为自然是一骑绝尘,但在他之后,所有人都觉得,琉光峰江重黎师姐、雪蚕峰池南师兄和紫渊峰的沈烨师兄便应当是下一个伏天下,如今不料竟然被易醉抢了先,却也不掩他们同样身为筑基期大圆满的事实。
虞兮枝这一路对战,从炼气到筑基后期,一路赢得轻轻松松,甚至还跟着其中几人顺势学了剑,让人甚至怀疑剑道何时变得如此简单的同时,也开始仔细思考,虞兮枝到底是什么境界。
如今看来,竟然似乎便也只有筑基期大圆满这一个解释了。
其他人打不过她,那么江重黎师姐或是池南师兄呢?
“别都盯着二师姐啊。”易醉的声音却远远传来:“江师姐,不然我们来打一场?都是符剑双修,我倒想看看我们俩的符究竟谁的更厉害。”
易醉的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江重黎便也不好推辞,她本想试试虞兮枝的剑究竟有多厉害,但强者终将相遇,倒也不急于一时,于是想着虞兮枝微微一礼,再冲池南做了个“请”的动作,便转身去了易醉那边。
于是池南翻身上擂台,向虞兮枝抱拳一礼,再站定:“今日我没有擂台赛,虞师妹却已经连打九场,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都是我占便宜。身为雪蚕峰大师兄,本不应上来,但看到师妹的剑,再看到师妹与施天的那一场,实在是手痒心痒。权衡再三,还是没能忍住,上了这台,还希望师妹见谅。”
虞兮枝抖抖剑,并不多么领情,说话更是不太客气,但语气却还是温和的:“我要见谅池大师兄什么呢?谅你来打断我的十连胜,还是谅你在我连打九场后上来?既然手痒,为何不第四场就来?非要等到最后?”
“是我瞻前顾后了些。”池南大方承认:“我让虞师妹三剑。”
虞兮枝却轻笑一声:“比剑便比剑,又不是下棋,还能让三子,你让我三剑,不怕没有出第四剑的机会了吗?”
池南一愣,又歉意一笑,心底不由得再高看了虞兮枝几分:“倒是我看低虞师妹了,是我的错。”
虞兮枝不再多言,她战了九场,说不疲惫,当然有些牵强,但要说多么强弩之末,似乎也并没有。便是易醉也觉得有些灵气枯竭,另一边的程洛岑更是靠一片战意撑着,唯有她,却只觉得体内灵气依然充沛,似乎与之前无甚变化。
她也有些许疑惑,但也只是在心头一闪而过。
毕竟对她来说,虽然压了境界,但到底也还是伏天下对战朝闻道,总是有些以上对下的味道。
“池大师兄,请。”虞兮枝的手再次按在剑上。
池南回礼,神色变得专注:“施师弟的渡业丹剑到底少了些火候,虞师妹再来看看我的剑何如。”
剑意起,丹粉碎。
如果说施天的剑如风扫,那么池南的剑便如同惊涛骇浪起!
他分明是雪蚕峰的丹修,平素里说话也温吞极了,做事也经常慢悠悠的,更是好脾气的慢性子好脾气,甚至有人觉得他这脾性有些像是传说中谈楼主当年的样子,日后出了山,难保会不会被人骗了丹丸。
却不料他出剑,便是如此这般的剑意滔天!
“好剑。”虞兮枝眼前一亮,打从心底赞了一声。
筑基期大圆满的剑意,只与伏天下一线之隔,过去也并非没有人越级而战过,此刻看池南的这剑,剑意饱满锐利,而这锐利中又藏了些锋,显然是已经隐约碰到了那道门槛,却还未等到一个契机。
烟霄从剑鞘中铮然而出,虞兮枝步法腾挪,出剑却并非渡业丹剑,而是点点星芒起!
“太清望月第四式!”有人认出来,脱口而出!
台下夏亦瑶愕然看着虞兮枝的剑,却见那剑流畅娴熟,绝非今日见今日习得!
“她……她怎么也会这一剑!”夏亦瑶猛地捂嘴,压住惊呼。
星芒满天,银河迢迢。
烟霄在空中轻颤微摆,剑芒并不耀眼,甚至盖不过周遭明灯,然而却恰打断了池南意**河汉的下一剑!
望河汉,终究是江河汉水,又怎么比得过这星空银河的剑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