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赛程, 接下来便是抽签约定四强对战分组,半决赛后,再进行决赛。
决赛后, 稍事休息, 再进行五峰对战。
很显然,按照这个赛程, 如果要直接打到决赛, 那么接下来恐怕很难再有休息的须臾了。
虽然还未公布五峰对战具体要如何进行,但既然这么多人混战, 自然绝不是一时所能比完的, 甚至极有可能会进行长时间通关式比拼。
而这也是谢君知方才对她这样说的原因。
人体内的灵气总是有尽头的, 此时此刻,四强弟子全部伏天下,纵使虞兮枝已经元婴, 境界看似比其他人高出一些, 却也不过是刚刚元婴, 对于灵气的感知和运用还不甚熟练,还停留在结丹期大圆满的状态。
怎样在连续的作战中, 不断地补足自己的灵气,再继续以最饱满的状态进行下一轮战斗,便成了此刻非常重要的一环。
毕竟不比之前自由擂台时, 虽然有人也十连战, 可到底对战的基本都是境界稍低一些的同门。
伏天下之战,自然不可与之相比。
其他几人的师尊显然也都想到了这一点, 或传音, 或有教习专门来进行了几句叮嘱。
虞兮枝的灵气在经脉里走了一圈, 她炼的恢复妖丹效用显然甚佳, 方才她与沈烨战,出剑虽说算不上倾尽全力,却也没有刻意留有余手,体内灵力本应消耗一空,但此时,竟然好似已经回到了全盛之时。
休息中的插曲很快过去,云卓却没换那身千崖道服,有点局促地站在一边,似是有话要说,虞兮枝看了她一会,问道:“是不想与我们一起五峰对战,还是对千崖峰有什么问题吗?”
云卓迟疑了一下,摇了摇头:“不是不想,是不会。我想去千崖峰,却也不是想要拜师千崖峰。”
前半句是说,她从来都是一个人,根本没有和任何人进行过配合,此刻突然说要与千崖峰众人一起对战,她便有些不知所措。
后半句则是说,她是为了程洛岑而来,想去千崖峰也不过是因为程洛岑在这里,并不是想要强硬地拜师。
又或者说,她自己也没想好,她到底想要什么。
她过去的努力都是为了接近程洛岑,可如今似乎真的站在了他的面前,她却并没有觉得自己真正靠近了他,是以不免有些茫然。
“那你便当做是帮我们一次,又或者,帮程洛岑一次。”虞兮枝想了想,毕竟严格意义来说,其实并没有人拜师千崖峰,大家默认自己是千崖峰的人,与师徒契约并无任何关系。
虞兮枝当然也不会越过谢君知,替他收徒弟,想来谢君知的性格,恐怕也不想要徒弟,是以顿了顿,她又补充道:“当然,如果你依然觉得不妥,也没有人会勉强你。在五峰对战开始前,你还有时间再考虑一下。”
她又抬眼看了一眼谢君知,这位祖宗果然在短暂地与她对视后,又重新漫不经心地摸猫去了。
橘二似是没有在同一天被谢君知摸过这么多下,这会儿服帖乖巧,心情有些惊恐,身体却很诚实,连尾巴都盘起来在肚子下面不乱甩了。
结界重起。
于是选手区只剩下了虞寺、虞兮枝、池南和江重黎四人。
按照赢得比赛的顺序,虞兮枝作为第一个决出胜负的人,也获得了唯一进行抽签的资格。
她抽到谁,便是与此人为战,另外两人则自动组成另一组。
有紫渊峰的执事拿了签筒上前,虞兮枝晃了晃,掏了一枚,再翻过来看名字。
“雪蚕峰池南。”执事也同时看到,朗声道:“那么接下来的比赛便是,千崖峰虞兮枝对战雪蚕峰池南,太清峰虞寺对战琉光峰江重黎。”
几人脚下大阵正要因此而动,战事即将重启。
然而池南却突然后退半步,朗声道:“我弃权。”
所有人都惊愕地看向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却见俊秀少年有点腼腆地笑了笑:“虞师妹助我伏天下,我想要报之以所长,然而师妹也是丹修,说不定炼丹比我更好,我无以为报,只好帮师妹多养精蓄锐,好去争一争昆吾魁首的位置。这样,若是说起此次选剑,便说我是输给了这一届的魁首,反而给我自己脸上增光。”
他说完,竟然又再退几步,直接退出了结界之外,再向着虞兮枝一礼:“祝师妹青云直上。”
虞兮枝微微一愣:“池师兄如今已经伏天下,真的不要再试试看吗?”
池南微笑摇头:“剑修之剑,当一往无前,而我毕竟只是个丹修。更何况,滴水之恩,自当涌泉相报,虞师妹还是不要推却了。”
众人有些为他此举此言而哗然,却也有人心中若有所悟。
破境是大恩,更是大因果,池南因此沾染了一线虞兮枝的因果,自然便要还这个因果。
此刻自动弃权认输,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损失,他心中本就对魁首的位置执念不深,放弃便也放弃了。
但若是拿出来给虞兮枝做人情、顺带偿还这份因果的一部分,反而是极为聪明的一种做法。
是以雪蚕峰峰主济良真人唇边有了一抹微笑,并没有阻止池南的动作,反而颇为赞许地微微点头。
又有人也因此想起了另外一事。
麒麟一鸣,是因为被虞兮枝的那一剑而惊动,那么难道……所有此间破境受益之人,都和虞兮枝沾染上了某种因果?
有人恰离自己的师尊极近,便低声问了这问题,却见对方微微一笑:“自然在同一宗门之中,本就有因果存在,承恩自然当报。”
于是无数人开始心想自己当初有没有跟着同门随口说过二师姐坏话,又或者在背后议论过千崖峰,一时之间竟然少了一多半人去看虞寺与江重黎的对战。
虞兮枝却看得仔细认真。
江重黎是符修,而她见过的符修之战到底还是太少,又或者说,太局限于易醉平日里所用的方式。
白雨斋虽然符修名满天下,红衣老道更是极好的老师,但昆吾山宗到底是天下第一的仙宗,便是剑修声名最盛,但盛名之下无虚士,符修自然也是个中翘楚。
江重黎身量较同龄少女微高,此刻用剑与符的身影便显得更是飒爽,对上虞寺,她自然不敢托大,先是以基础剑式过了招,找到了自己的节奏后,便旋身燃符,起手琉光峰无上绝学一念玄符剑。
一道声音突然在虞兮枝耳中响起。
“一念玄符剑的符意很有意思。”谢君知传音的声音与他平时有些许不同,似是更低一些,而这话语又是在她耳边脑中直接响起,便有点像是他在她耳边低语。
偏偏他说的却是极正经认真的内容:“所以一念,指得便是心念所至,符意再随之点燃。”
说话间,江重黎竟然已经在空中布下无数符意。
易醉出符时,三剑一符,更多的剑风便会带起成倍的符意,剑动符便也随,初时还能记住他出了几剑,可四剑便是四道符意,五剑则更是翻倍,根本无法算清会有多少符意会随着剑气而来。
而江重黎的一念玄符剑,则更在出其不意。
虞寺是非常纯粹的剑修,也就是那种所谓的任你花样倍出,我自一剑以破之的类型,对上易醉愈发浓烈的剑与符时,自然可以用剑意碾压,却反而是江重黎这种倏然从各个角度、不知何时会发动的符意时,显露出了几分束手束脚来。
“心念所至,符意自/燃。”虞兮枝喃喃重复了一遍,她边这样想,手指便自然而然地微微抬起,在空气中划出一道符。
然而符成,符意便撕裂了空气。
虞兮枝也不恼,一边观剑,一边再画符意,这一次,她试着将神识混在符意之中,虽然勉强延迟了一瞬,却依然失败。
大多数人在有些惶然地讨论过有关如何偿还这份因果后,也就抬头去看虞寺与江重黎的对战了,只有与虞兮枝所在的结界实在太近的弟子,才听到空气中似是除了对战时的刀光剑声之外,还有些别的、距离有些近的声音。
那声音像是有人在布料上用指甲微微划过,又像是风过树梢,与枝叶摩挲出的沙沙声。
台上虞寺在被这样的符意包围的些许手忙脚乱后,终于找到了这些符意之间的某些规律和联系,抽剑顺势一剑斩下,江重黎被这样的剑意所惊,后退两步,唇角沁血,却尚未认输。
……却也只是尚未。
虞寺为天生剑骨,又从小在太清峰正殿长大,无论是见过的听过的亦或者学过的剑式剑意不胜凡举,此刻既然找到了江重黎用剑中的些许纰漏,剑势甚至不停,下一挑便换了最适合此时此刻破势的剑法。
长剑翻滚,如切纸一般划开符意,再将所有遍布空中的符线与意一剑搅碎!
江重黎终于支撑不住,重重咳出一口血,以剑支地,苦笑一声,抬手抱拳:“不愧是大师兄,我认输。”
虞寺缓缓收剑,直起身,回剑礼,道一声“承让”,再侧头向着虞兮枝的方向看来。
少女刚刚点出几划,看到虞寺的目光,微微一笑,转瞬便已经踩着剑法,到了台上。
她举剑向虞寺行礼:“没想到最后竟然是你我兄妹相争,也没想到,我竟然也有能向阿兄举剑的可能。”
“同门切磋,点到为止。”虞寺抬手调息,不过片刻,又重新抬手起了剑势:“虽说点到为止,但若是没有止住,也请阿妹不要怪罪。”
紫渊峰执事敲响天心铃,一声铮然。
选剑大会魁首之战便在眼前。
突有青石微裂的声音细碎响起,执事有点愕然偏头,却见台上少女笑吟吟抽剑,而台下,她方才候战时所站的那块青石地板,竟不知被什么东西割裂成了整齐平滑的三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