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萱萱, 我回来了。”
在众目睽睽中，苏琅直接张开了手臂，脸上的笑容是熟悉的温柔清隽。
甚至给了夏黎萱一种错觉, 仿佛他从来没有离开过一般，一直就在自己的身边。
她眼圈顿时一红, 根本来不及想是不是有人在看他们, 也没有心思去计较他明明说的是明天早上的飞机, 怎么现在就回来了。
直接就扑进他的怀里，双手紧紧地搂住了男人的脖子。
苏琅的身体微微一颤，似是无声轻叹了一声, 而后缓缓地将怀里的少女抱紧，脸上的神情越发地温柔缱绻。
就像是缺失的两个半圆，终于圆满地契合在一起。
陶翎：“……”
凌岑风：“……”
凌家人：“……”
在这种明显团聚的氛围里, 他们是不愿干扰的，但眼睁睁地看着男人将自家宝贝抱起来，还紧紧地不撒手, 心里总觉得格外别扭。
最终还是凌岑风轻咳了一声, 带着温和的笑容出声道, “萱萱, 苏琅刚下飞机就赶来了这里，肯定很劳累, 就不要让他再站着了。”
夏黎萱被提醒到了, 连忙推开苏琅去看他, 果然见他眉眼带着些许疲惫，不由拉着他就去沙发那里。
苏琅虽然想说没事, 然而看见她担忧的神色, 还是无奈地笑着, 被她按着乖乖坐了下来。
而就在夏黎萱想挨着苏琅坐下时，凌岑风又自然地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萱萱来，爸爸有点事情想问你。”
苏琅微微一顿，不由抬眸去和凌岑风对视。
成熟儒雅的男人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那双黑眸看似温和却深不见底，发现他看过来，正友善地对着他点头，似是在无声表达着没有别的意思。
苏琅怎么可能相信？
不过想到他们毕竟是萱萱的家人，不好刚见面就留下不好的印象。于是苏琅勾起唇角，也带着温和的笑容，示意她听话过去。
夏黎萱扭头看了看无声表示疑惑的凌岑风，又看看似乎有些失落的苏琅，不由有些迟疑。
两个男人透过夏黎萱于空中对视了一眼，初看都带着温和的笑意，极其相似。却让无意看见的凌清宛下意识抖了抖，总觉得看见了两只正在无声对峙的狐狸。
……怎么夏黎萱身边的人都看着这么难搞？
陶翎瞥了一眼丈夫，突然冲夏黎萱招了招手，“萱萱来跟妈妈讲讲，今天玩得开心吗？”
“我听是清润带你去她那里了，怎么景明也跟着过去了？”
夏黎萱有些歉意地看了眼苏琅，苏琅眉眼轻扬，无声表示自己没关系。两人那根本不需要说话便传达的默契，更是让凌岑风眉头跳了跳。
“可能是因为昨晚有点忙，景明虽然看见我，但没能怎么聊。”夏黎萱坐到陶翎和凌岑风的中间，抓着陶翎的手笑眯眯地道，“然后今天想来看看我，正好碰见了清润姐姐，就一起来了。”
“原来是这样。景明是个好孩子，你跟他们出去，我还是放心的。”陶翎点点头，似是无意地道，“……清润应该没有说什么吧？”
夏黎萱抬眼似是有些迷茫，“说什么？”
“没什么，妈妈就是随便问问。”陶翎微微松了口气，又揉了揉她的脑袋，“玩得开心吗？”
夏黎萱笑眯眯地道，“姐姐还带我去了游乐场，挺开心的。”
表面认真地听夏黎萱说着下午他们都玩了什么，凌家人其实都在一心二用，用余光观察着苏琅。见男人依旧笑容清隽，一点都没有被冷落的怒意。
而他的注意力明显完全放在了夏黎萱的身上，眼睛都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眸色柔和到接近溺意。
想到他登门拜访后，无论他们询问什么都耐心回答，俨然温和无害的哥哥形象。而就在他们放松警惕时，他却突然提出的请求，凌家人又心里有些复杂。
而见客厅气氛已经逐渐变得融洽，夏黎萱才话语一转，眉眼微弯地拽着陶翎的手臂晃了晃，“妈妈，我还没有和你们介绍呢，苏琅哥哥就是我和你们之前说的，从小到大都陪伴在我身边，就像是另外一个家人，对我很好的哥哥。”
虽然知道她刚才的目的，陶翎还是不忍让宝贝女儿原本期待的神情转为失望，不由看了眼苏琅，点点头勉强牵起唇角，“我知道，苏琅刚才上门和我们聊了聊，还说了些你们以前的事情。”
“原来苏琅哥哥这么早就来了吗？”夏黎萱一点都没有表现出在意，只是嗔怪地看着苏琅，“明明还跟我说是明天早上飞机的，骗子。”
见夏黎萱的神色并没有异常，陶翎才松了口，“苏琅也是不想你再特意去机场接他，也是好意。”
苏琅笑着点了点头。
凌岑风也语气温和地道，“萱萱以前真是多亏了你照顾，苏琅。”
抛却其他的不谈，眼前的青年确实很好，并且从小代替他们陪伴在夏黎萱的身边，一直保护着她在意着她。
终究是错过了二十多年，即使他们再试图弥补，她曾经度过的那么多年，他们也无法再参与进去。也不可能说回来，就能让她忘记从前的那些生活，让她与曾经那些人断开关系，那才真是恩将仇报了。
想通后，他再看苏琅，终于多了分心平气和，认真而包容地道谢。
苏琅似是完全没有发觉到凌家之前的针对，摇摇头，“如果要说，我和萱萱是互相包容互相照顾，谈不上谁照顾得更多。”
他又柔和地看了眼正抱着妈妈手臂笑眯眯的夏黎萱，“萱萱对我来说，也很重要。”
而听到这番话，陶翎脸色微有动容，想到不止是萱萱，苏琅其实也是从那个孤儿院出来的，不免有些心软，“你也是个好孩子。”
“等——”
而眼见父母两人都似是要沦陷，凌靳柯就急了，然而刚说了一个字就被旁边的凌荆凛给打了回去，不由抱着脑袋愤愤地低声控诉，“不是哥，你就放任那人卖惨博同情啊，万一真被他得逞了怎么办？”
凌荆凛嫌弃地看他一眼，“你以为爸妈不知道？”
“那他们还……”
“这种情况本来就不利，更何况他确实照顾了萱萱很久，你难道要翻脸不见人？”凌荆凛冷眼看他，“你觉得在萱萱心里，谁更重要？”
见凌靳柯被问住了，凌荆凛淡淡的道，“长点脑子，萱萱考虑到我们所以没有表达对苏琅的在意，爸妈自然也要为了萱萱去感谢苏琅。”
而苏琅为了夏黎萱，也已经表现得非常客气弱势。他们如果再一味咄咄逼人，伤心的不是苏琅，而是夏黎萱了。
听着兄弟两人的对话，凌清宛不由一脸茫然，扭头小声问妈妈，“那岂不就是让那个谁得逞了？”
然后得到了妈妈爱抚狗头般的动作。
“你就看萱萱刚进来，他们两个下意识的动作，你以为是能拦就拦得住的？还不如表现得大方点，反而更能让萱萱更记挂着点我们。”母亲看着她，还透着点叹息，“宛宛你可长点心吧。”
这是长点心的问题吗？这明明是应该长脑子！
凌清宛摸着狗头发呆，明明只是苏琅上门这么简单的事情，那种不合理的要求答应或者拒绝就是，为什么还要被他们搞得跟上演宫心计似的？！
几人又寒暄了一圈后，凌岑风抬头看了看钟表，突然揉了下夏黎萱的头，促狭地笑着，“现在是不是焦急地不行了？埋怨我们还没有聊完，还想和苏琅叙旧呢？”
夏黎萱没忍住笑出来，抱住他的手臂晃了晃，撒娇着道，“我哪有那么想，苏琅哥哥回来了，以后还有大把的时间见面呢，我当然更愿意陪着爸爸啦。”
她这话虽说是在表达重视，其实隐喻很明显。
凌岑风不由无奈地弹了下她的额头，“行了，已经不早了，苏琅是开车来的吧？”
苏琅眸色微动，似是明白了他的意思，缓慢地点了点头。
夏黎萱却有些疑惑，不高兴地嗔着，“苏琅哥哥这就要走吗？”
“当然不是这就走，还要带着你走呢。”陶翎没忍住酸，掐了下她的脸，“是不是高兴坏了？”
夏黎萱一愣，想了想却是道，“如果妈妈不想我走，我肯定不走啊。”
“这里才是我的家嘛。”
她这话一出，顿时让原本还心气不顺的凌家人，顿时就缓过劲来了。孩子能当着苏琅的面这么说，说明肯定是真的将这里当做是家了。
于是再想苏琅之前的请求，又觉得其实也有道理。毕竟萱萱确实只请了一个星期的假，回头去拍戏再回这里也不方便。并且在当时回来时，她就有说过，工作的话还是要回小公寓住的。
这样一来，她究竟在哪边也都一样了。
“那也只是人不走，你的心也得跟着就飞走了。”陶翎嘴上说得嫌弃，抓着她手的动作却极为不舍，“苏琅刚回来，你们兄妹也确实很久没见面了，肯定有很多话想说，我们也不好拦着他带你走。”
“平时多念着点家里，和我们通电话聊聊天。”
凌岑风的手搭在陶翎肩膀上，语气包容，“你也大了，有自己的主见。只要知道这里是你的家，我们一直在等你回来就好。”
夏黎萱认真地点头，又和每个人抱了抱。在面对明显闹别扭的凌靳柯时，她还笑眯眯地摸了摸他的脑袋，“靳柯想我的话，我公寓的地址你们都清楚，直接来找我就好。”
“今天也是苏琅哥哥提前回来了，不然就算没有他来接，我也应该要离开去工作了。”
“不过我又不是离开就不回来了，就别不高兴啦。”她声音轻快柔软地保证，“除了工作时间，只要有休息的时候，我都会回来的，嗯？”
“就和宛宛一样，她这几天不也是休假吗？需要工作的话肯定也要离开的。”
“……那能一样吗？”
没想到一直以来都羡慕期待的摸脑袋，竟然在这会儿实现了，凌靳柯在一瞬间怔愣过后，整张脸都红透了。他有些别扭地小声嘀咕，“凌清宛工作又不忙，时不时就跑回来了。”
凌清宛原本还沉浸在告别的氛围里呢，一听这话顿时咬牙切齿，“凌靳柯你给我说清楚，你什么意思？说我糊？！”
凌靳柯嫌弃地看她，眉眼桀骜，“你糊不糊自己不知道？不是靠着家里和锦程，能混得那么滋润？”
被拆穿老底的凌清宛立刻就扑过去和他追打起来。
原本还有些不舍的二婶，顿时看着这两个总是破坏气氛的孩子面露无奈。
而没想到凌家真的放任他带夏黎萱离开，明明之前还满是不赞同。苏琅不由微露诧异，不过转念一想，也能明白过来。
正因为在意夏黎萱，所以才不想她离开，但也同样因为在意夏黎萱，所以才不愿她失望，要更在意她的想法。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之前所有对夏黎萱认亲的担心都烟消云散。不由上前拉住正向自己走来的夏黎萱的手，而后郑重地和他们说了声谢谢。
“反正萱萱准备拍戏工作，近期肯定也回不来，就当她是去工作了。”看着苏琅牵着夏黎萱的手一步步往外走，凌岑风不由拍了拍妻子的肩膀，轻声安慰。
“什么叫做就当她是去工作了？”陶翎对他翻了个白眼，“萱萱本来主要就是去工作，最多也就是在苏琅那边留个两天，不然你以为我真放萱萱走？”
再怎么兄妹情深，那也是个异性，陶翎自然还是有担忧的。但就像是凌岑风说的，孩子已经大了，并且前二十多年他们没有参与，强制阻拦只会让孩子和他们疏离。
陶翎自然不会做那种没脑子的事情，但心里还是不舒服的，因此一听他那话，就要炸了。
凌岑风双手举高投降，果然认错，“是我说错了，要真不舍，明天我们就去看萱萱。”
陶翎：“……”晚上刚走，明天就去看孩子？
“萱萱毕竟在家里住了几天，她再突然换个环境难免会不适应。”
凌岑风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还商量似的笑着，“我刚才看她只带了几本书走，苏琅又是刚回来，他那里肯定什么都没有。我们做父母的自然要去看看，他们那里都缺点什么。”
陶翎：“……”
几个孩子也不由被他的这话吸引了过来，面露恍然与敬佩。他们就说他怎么这么爽快就答应了，也没多嘱咐让夏黎萱收拾东西，感情打的是这主意——
不愧是老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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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不知道在他们离开后，凌家还在打着什么主意。等到出门看不见他们的身影后，两人才突然停下了脚步。
他们对视着，就像是两人无声的默契对话般，苏琅突然就转身背对着她蹲了下来。而夏黎萱也一脸高兴地直接扑到了他的背上，动作熟稔地搂住他的脖子。
于是在她的大笑声里，苏琅直接将她背起来转了好几圈，直到要将夏黎萱转晕了才笑着小跑到了车前，打开车门，将她带到了副驾驶座上。
车门被关上，两人互相看了很久，才又没忍住笑起来。
一时间车里弥漫着宁静的气氛，却并不觉得尴尬，反而有种温馨的气息。
过了好一会儿，苏琅才揶揄地低声道，“妈妈不想让我走，我就不走？”
“我们萱萱可真是绝情。”
知道他是故意学自己之前的话，夏黎萱不由嘟着嘴瞪他，“还不是你提前回来也不告诉我一声，居然还直接跑到了家里来。”
她要是真的表现出重视，陶翎怎么可能放心她跟着离开。
“我原本打算明天早上就说要去工作离开，然后去机场接你的。”她说起来就气呼呼的，“你居然瞒着我偷偷改签机票！”
“我不放心你，就想先过来看看你的家人到底怎么样。”苏琅只是笑，“光听你那么说，没有见到真人，我不放心。”
“会这么瞒着的只有你，我才不会呢。”夏黎萱又斤斤计较起来，“我每次有什么好的不好的都会和你分享，你却每次只将好的消息告诉我，隐瞒我好多东西呢。”
苏琅自知有错，乖乖道歉后又保证道，“以后都不会瞒着萱萱的，我不是已经改好了吗？”
“真的？”
面对少女狐疑的目光，苏琅面不改色地笑着点头，“当然是真的，我怎么舍得瞒着萱萱？”
夏黎萱这才被哄高兴了，又献宝似的追问，“你觉得爸爸妈妈怎么样？”
苏琅沉吟了一下，“他们很在意你。”
由于梦境的影响，在他过来的时候，已经做好了可能不受欢迎，甚至会被赶出去的准备。
没想到凌家虽然诧异了一瞬，但在听到他的自我介绍后，虽算不上热情，但还是满怀善意地邀请他进来，并且询问他们以前的事情。
苏琅刻意说了些夏黎萱小时候是如何没有安全感，喜欢抓着人陪伴的事情，以及一些夏黎萱不可能会告诉他们的那些艰苦的环境。
果然见到了他们那沉重心疼的表情，知道他们确实很在意夏黎萱后，苏琅才笑着转移了话题，说了些小姑娘的趣事，还有他们是如何陪伴着一起长大的。在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后，不着痕迹地灌输着夏黎萱依赖自己的事情。
然后这才提出了想要带夏黎萱离开的请求。
凌家人的脸色这才变得有些不好，但却并没有刻意敌视或露出鄙夷，只是想拒绝，却又犹豫不知道夏黎萱会怎么做。
而苏琅说得很诚恳，并没有故意挑衅的意思，给的理由也非常符合逻辑。
首先夏黎萱因为后面工作确实要搬出来，只能在结束工作的一段时间回来休假；而他刚回来，两人一起生活了二十年，从来没有分离这么长时间，因此想和妹妹在这几天里好好聚聚聊一聊。
但并没有要将萱萱抢走的意思，只是希望他们能够理解。
凌家人明显能够理解，但同意却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于是他们在这种僵持的氛围里度过了几分钟，直到听到了门外夏黎萱轻快的脚步声，这才都整理了心情故作无事地迎接她回来。
“……最后，他们还是什么都没有说，让我将你带出来了。”将这些事告诉夏黎萱，他温柔地道，“所以他们确实很爱你，在意你的想法。”
“这样很好，萱萱。”
对苏琅来说，确实很好。
一来，只有夏黎萱能够感觉到真正的家人是什么样的感觉，才能够区分他对她的感情。二来，能找到真正的亲人并对她十分好，苏琅也自然为她而高兴。
夏黎萱不由眉眼微弯，声音甜蜜蜜地道，“我也觉得很好，现在苏琅哥哥也终于回来了，真的好幸福哦。”
“……我也很幸福。”
她脸上粲然甜蜜的笑容，与幻觉里一瞬间出现的厌恶脸色形成鲜明对比，苏琅恍惚了一瞬，声音放得极轻，“也很庆幸。”
不等夏黎萱反应，他就启动车子，“还没吃晚饭吧？等回去后我给你做。”
夏黎萱瞬间就被他转移了注意力，毫不客气地道，“那我想吃你做的面。”
突然想到之前租的房子早在苏琅出国后就退了，想了想，她又道，“苏琅哥哥知道我公寓的位置吗？”
苏琅微微一顿，“不去你那里。”
夏黎萱不由微怔，这才反应过来，他现在走的路确实不是往自己公寓的方向，不由有些疑惑地看向他，“那我们去哪里？”
“……秘密。”
这么说的时候，夏黎萱却眼尖地发现，苏琅的脸似乎有些微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