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迟意拼命不让难看的脸色露出来,心里早已翻江倒海。
其实她之前跟卫谚说‘喜欢老的’倒也不全是虚言,她也不是不知道自己小心眼,表面上云淡风轻,心里疯狂记仇的性格,也因此,她对成熟稳重宽厚的异性就格外有好感,而拥有这三样优点的男性至少也都二十七八了,所以她上辈子欣赏喜欢过的异性,基本都是比她大七八岁的。
虽然瑞阳王相貌端正俊美,现在也说得上半老汉子风韵犹存,但实在是...老过头了,都过保质期了,而且想到他那一屋子的莺莺燕燕,沈迟意实在下不去嘴。
除了沈迟意之外,屋内人听到‘腊月十二’这个日子,呼吸都是一滞,就连林侧妃的表情都有些不对,屋里的气氛瞬间紧绷起来。
卫谚脸色更是异常冷漠。
瑞阳王看他一眼:“怎么了?”
卫谚声音冷沉,目光扫过沈迟意的脸:“那是我母妃的祭日。”
沈迟意心里更是把瑞阳王骂了无数遍,瑞阳王摆明着想打卫谚的脸,才会选在他母亲的祭日行纳自己为侧妃,但这样一来,卫谚不是连她一道怨恨上了?她倒是直接成了父子战争里的炮灰。
她虽然不喜欢卫谚,但更没必要为了这种无聊的事结仇。
而且瑞阳王也太尼玛渣了,卫谚的母亲可是他的元妻,他居然选择利用元妻之死羞辱自己的儿子,这手段未免太下作了,这父子俩对感情上还真是一个比一个狗。
瑞阳王还要说话,卫谚漠然道:“我那日要去祭拜母妃,有什么事,父王自便吧。”
沈迟意紧跟着道:“承蒙王爷不弃,我心中感激不尽,只是我岂敢冒犯先王妃?不若择日再议。”
瑞阳吗目光在两人之间扫了一圈,最后落到沈迟意身上,目光沉了几分:“沈姑娘先回去吧,我有话要跟世子说。”
沈迟意唇角一动,还想开口拖延,只是眼瞧着父子俩剑拔弩张的,这时候张嘴只怕真要填了炮灰,她心念一转,福了福身退下了。
她才回小院,一阵冷风便送了过来,她被激的打了个喷嚏,才发现自己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了。
原身被弄进王府之后,因为瑞阳王病情反复,她也是过了一阵才成为瑞阳王妃妾的,之后才开始仗着瑞阳王的专宠横行无忌。
没想到因为父子相争,侧妃礼居然来的这么快,她现在还没摸清王府局势,更遑论做什么准备了。
沈迟意慢慢皱起眉,也不顾青涧的劝阻,直接在院中思量起来。
她还没思量出个什么结果来,院门被再一次推开,卫谚神色莫测地走了进来。
他进来之后,并没有急着说什么,而是若有所思地看着沈迟意,就这么上下打量了许久。
沈迟意完全不想成为这父子俩之间的炮灰,主动表明态度:“我会尽力游说王爷,让他更改日子。”
卫谚顿了顿,微微皱眉:“更改日子?你真想给他当侧妃?”从始至终,他很难相信沈迟意真想入王府为侧妃。
卫谚的关注点居然是这个,沈迟意被问的愣了下,她倒是不想当侧妃,但瑞阳王联合李钰,废了这么大周折才把她弄进王府,就凭瑞阳王那好色没够的性子,他会放人吗?要不是瑞阳王现在恶疾缠身,暂时不能行.房,她现在怕是早已成瑞阳王口中鲜肉了。
她暂时没有反抗之力,只能在这段时间想法筹谋,借瑞阳王府的势力,摆脱李钰的控制,尽量把沈家上下捞出来。原书里写过一段,瑞阳王因病陷入昏迷,届时王府中要混乱一阵,等她两个目的达成,就可以想法脱身了。
沈迟意故意慢腾腾地答道:“世子我之前回答过了...”
就算是为了自己和沈家人的性命,沈迟意对做瑞阳王几天侧妃也没太多排斥,只是最近时机未到,她没谋划好后路,暂时不愿意虚与委蛇,等她摸清王府的底细,哪怕真成了瑞阳王侧妃,她也有一些自保的底气。
作为一个现代人,她在意的不是贞.操和名声这些虚妄的东西,但她真正不愿的是一辈子困在一个男人的后宅,成为别人的禁.脔,所以她会在达成目的后,利用对原书剧情的了解,想法脱身。
当然以上谋划,她绝不会对卫谚说的,现在他们父子俩相争,卫谚问这话也是为了找回场子,她若是把嫌恶想要逃离瑞阳王的心思告诉卫谚,卫谚倒是可以转头去羞辱瑞阳王,也不用瑞阳王纳侧妃给她添堵了,可她岂不是要倒大霉?
她心思流转,慢吞吞笑道:“我喜欢老的。”
卫谚:“...”
他眼尾轻轻扬了扬,又盯着沈迟意看了好一会儿,眼底忽然划过一道极细微的,类似于遗憾可惜的神色。
“既然如此...”卫谚讥诮地笑了下,取出一方贵重的紫檀木匣子,里面放着一对儿华美端庄的孔雀簪:“这算是我父亲送你的聘礼。”他脸上带了讽刺:“为表郑重,他让我亲手交给你。”
他顿了下:“日子的事你不用操心,我已‘劝说’王爷,让他另择日子了。”
沈迟意面上不显地接过:“多谢世子,也劳世子替我多谢王爷。”
卫谚似乎出了会儿神,半晌才若有所思地点了点下巴:“王爷对你似乎真是颇为喜爱。”而且不知为何,这让他有点不痛快,甚至忍不住对沈迟意关注起来。
他又看了沈迟意一眼,转身走了。
......
瑞阳王已经有意行侧妃礼了,自然不会把这事儿着意瞒着,很快,王府里不少人都知道了那位莫名住进来的沈家姑娘,即将要成为王府侧妃的事儿,这让许多人都心思浮动起来。
薛素衣就是其中一个,等到嬷嬷跟她把这个爆炸消息传完,她一脸的不可思议,忍不住打断道:“怎么可能?”她声音斯文甜美,很是动听。
嬷嬷站在棉帘外笑道:“姑娘,千真万确,王府主院里传出来的消息,难道还有假不成?”她不禁嗤笑了声:“现在沈家入罪,她再不能像之前那般仗着架势吆五喝六了,那些被她美貌所惑的男子,又绝不可能娶她这样的罪臣之女为妻,最多当个婢妾外室罢了,这么一比较,给王爷做侧妃已经最好的选择,不然她还能如何?”
她说完才意识到在薛素衣这样的未嫁小娘子面前提这个不大妥当,忙转开话头,嘴角噙着笑:“姑娘,您可以放心了。”
她说着心里一阵痛快,想到沈迟意那小蹄子再不能勾引世子,威胁自家姑娘,她唇角的笑就止不住。
薛素衣在棉帘后许久未动,似乎还在消化这个惊人的消息,半晌才道:“世子呢?世子怎么说?”
嬷嬷愣了下,不大确定地道:“世子应当没什么说法吧,这世上哪有儿子管父亲的?再说世子又对那沈五娘无意。”她越说越是笃定。
薛素衣在棉帘里又沉默了会儿:“我是怕她还对世子纠缠不休...”
她顿了下,嗓音低柔地道:“既然王爷决定要纳沈姑娘为侧妃,咱们也只有道贺的份儿,你多派些人手,咱们好好地给沈侧妃备礼。”
嬷嬷果然闻弦歌而知雅意,不由笑道:“姑娘放心,老奴必让这事儿传的人尽皆知,那时候就再无反悔的可能了。”
......
沈迟意用了两天的功夫,才从那种焦躁的状态里缓和过来,开始重新思考。
谁知她早上刚泡了一壶茶,主院那边就派了人过来,冲她笑道:“沈姑娘,我们王爷请您下午去主院一趟。”
沈迟意正要搪塞过去,来人转身就走了,合着王爷就是派人来知会一声,根本没有问她意见。
好像有几味能让正常人喝了就打喷嚏流眼泪的药...她拿了瑞阳王给的王府玉牌,打算去药房找找。
她走出云影阁不久,就见卫谚立在一丈来高的假山凉亭上,他身畔不远的地方还站了一个纤丽柔美的身影,站在一起宛若璧人,两人的对话清晰可闻。
在原身留下的记忆里,对着女子的印象几乎比对卫谚还深,所以沈迟意毫不费力就认出这女子是谁——薛素衣。
那个让原身屡次难堪,在沈迟意最狼狈的时候让嬷嬷给她最大羞辱,偏生卫谚对她百般袒护,身后追求的男配无数,几乎原书中得到所有人青睐喜欢的女子。
薛素衣稍稍侧头,不着痕迹地用余光扫过沈迟意神色,又恍若未觉,眨着一双秋水明眸和卫谚撒娇。
她从随身的锦囊里取出一只精巧的琵琶金梳,冲卫谚晃了晃,又在自己的流云髻上比划了一下,软声问道:“表兄,好看吗?”小女儿娇态显露无疑。
沈迟意瞧见那柄金梳,神色微动,没到薛素衣这时候把它拿出来了。
这金梳她印象深刻,因为她也有一把,是原身去年及笄礼,王府管事送来的贺礼,原身一厢情愿地把这把金梳当成了卫谚送自己的第一份礼物,她爱不释手,睡觉都放在枕头边。
她印象最深的是,原书里,沈迟意到死的时候,手里都握着这把金梳。
她没想到薛素衣的手里竟也有一把卫谚送的琵琶金梳,而且跟沈迟意的相比,她的金梳雕工精巧绝伦,两厢一对比,薛素衣的就是让名师精心打造的珍品,沈迟意手里的那把,就是下人在店里随便买来应付的残次品。薛素衣这把金梳一拿出来,她手里的那把简直像是嘲讽,自己爱不释手的物事,居然是别人挑剩下的。
这大概也是卫谚心里,薛素衣和沈迟意的差别。
所以沈迟意到死都放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