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老虎屁股摸不得, 这话放在卫谚身上也是一样的,何况卫谚可比老虎危险多了,沈迟意可不止是摸了, 还直接打了。
沈迟意大概是昏了头, 惊恐惶然之余居然还回味了一下手感, 额...挺翘的。
卫谚长这么大, 就没人敢捋这虎须,他先是错愕,继而瞪大了一双凤眼,一副要捏死她的眼神,他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免得她再下毒手。
两人大眼瞪小眼片刻, 还是沈迟意先开口了,她忍着笑, 抢先一步发作:“这次就先饶过世子, 下回若还敢言语冒犯, 世子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卫谚差点给她气笑,却压根不吃她先下手为强这套, 伸手狠狠捏着她的脸颊:“你还想怎么不客气?这回是打我...”他狠狠瞪了她一眼, 把那俩字略过:“下回是不是要解我的衣裳了?”
他说完这话,自己才回过味来, 心头不觉微漾。
“我岂是那等人?”沈迟意脸蛋被他捏的生疼, 嘀咕道:“我不过略施惩戒,又不是存心冒犯世子。”
这死丫头下手还挺狠, 卫谚现在还觉着后面有点火.辣辣的, 他眯起眼看她片刻, 冷不丁诈她:“手感如何?”
他问的急, 沈迟意没来得及思索便脱口道:“挺翘结实,颇有弹性。”
她说完:“...”
卫谚面色不善地呵了声:“连手感都记得这么清楚,这还叫不是故意冒犯?”他瞥了沈迟意一眼:“这辈子都没人敢这么对我,你打算怎么赔我?”
沈迟意索性也学了他,摆出一副光棍脸,一扬眉:“世子想我怎么赔?”
卫谚双手环胸,一副得逞模样,轻笑了下:“打回来。”他扫了她一眼:“比比谁的更挺翘?”
沈迟意下意识地退后了几步:“这万万不成,换一个。”
“不想让我打回来也成...”卫谚有意逗她,手指搭在腰间玉带上,轻轻摩挲:“帮我瞧一眼伤处。”
瞧伤处?怎么瞧?她打的可是屁股啊...难道要卫谚去她屋里,解开裤子...沈迟意光是脑补了一下,脸色就有点发绿:“我帮世子请个大夫吧。”
卫谚眯起眼,定定地瞧了她一时,忽然弯下腰,在她腮边轻轻啃了一口:“小没良心的。”
沈迟意冷不丁被他咬了个正着,微怒呵斥:“世子!”
她沉声道:“我的话已经说的够明白了。”
在鹿台上,她的意思已经表达的很明白了,偏偏卫谚像是没听明白她的拒绝似的,或者说即便听明白了也不在意,那种势在必得的架势,委实让人头大。
卫谚笑的像是偷摘了心爱果子的少年,他对沈迟意已是非她不可,沈迟意的几次拒绝,虽然让他难堪,更是恰到好处地挑起了他的征服欲和独占欲,难道他会因为她的拒绝,就把她拱手让人?做梦。
“你说的是挺明白的,但是...”他漫不经心地一笑:“我不答应。”
沈迟意给他这般强盗逻辑气的脑瓜子嗡嗡作响,冲口道:“世子这般,让薛姑娘怎么办?”
薛家祖母,也就是卫谚的外祖母病重,薛素衣得回家照料,已经几个月没露面了,本来沈迟意觉着烦人精走了还挺轻省,现在她巴不得薛素衣回来看好卫谚,让卫谚没空过来烦她。
卫谚反倒怔了怔,蹙眉道:“跟她有什么关系?”他又打量了沈迟意几眼,双眼微亮:“你莫不是在吃醋?”
沈迟意捏了捏眉心:“世子休要胡言乱语。”
他心情愉快,唇角微勾:“别吃这些没影的飞醋。”他自打发现自己对沈迟意有意之后,原本不开的情窍也如同被打通了似的,凑在她耳边低语了句:“我心里的人是谁,你还不知道吗?”
他说完也有点脸红,不等沈迟意回答,低咳了声,也不走大门,纵身一跃,就从屋顶上飞掠而去了。
......
受宗室影响,魏朝笃信佛道之风浓重,光是烧香礼佛还不够,众人还约定俗成地定了个放生日,从达官贵人到平头百姓,每到清明节前,便会就近择一寺庙,放生家里的家禽家畜,以求这等善举能获得神佛庇佑。
春秋观的香火一直平平,不过道观倒也不靠香客赚钱,这回大概是沈迟意进入道观的缘故,不少女眷想来见一见这位被发送到寺庙里的侧妃,因此到了放生日这天,春秋观外已经是贵客云集。
一直以来,春秋观的逼格排场虽然高,但在观里的人手却不多,沈迟意见观主和道姑因为自己忙的脚不沾地,心下歉疚,也拉着沈若渝帮忙。
她正在正观帮忙,就听沈若渝轻轻哎了声,她拍了沈迟意一下,指着蒲团上一个仆妇打扮的中年嬷嬷:“你看,那个是不是大姑姑的陪嫁嬷嬷?她怎么会在蜀中呢?”
沈家姑母是沈泽的嫡妹,也是沈迟意的嫡亲姑姑,嫁的也是门当户对的望族,夫君在保宁做知府。沈泽才智双绝,一路平步青云,相比之下那位姑父的官运就平平了,柳姑父虽和沈姑姑感情平平,但对沈泽和沈家小辈倒还是亲厚的。谁能想到,就是这样的一个敦厚好人,却在沈家出事后的第一时间和沈家划清界限。
要不是沈姑姑作为出嫁女不会被牵连,她膝下又有嫡子做依靠,只怕柳姑父立时就要给她一碗毒酒,再报个急病了事。但即便如此,沈姑姑也吃了不少苦楚,她当初有意把举目无亲的沈迟意沈若渝接到保宁,结果直接被柳姑父给关了起来。
保宁是四川辖地,不过离蜀中却甚远,沈姑姑的陪嫁丫鬟怎么会到这儿来?沈迟意正要上前细问,奈何人流太多,直接把那位中年嬷嬷冲到不知哪里了。
沈迟意无奈对沈若渝道:“回头托人打听打听吧,咱们先去放生林帮忙吧。”
她刚走到放生林,就听林边的大道上一阵骚动,一辆颇为华贵的马车停了下来,有位通身身穿浅青色立领长褙子,底下露出素白马面裙的女子走了出来,她这身瞧着素简,其实用料绣花都是上乘,衬的她容颜越发清雅动人。
来人正是姜莞,她自觉才情美貌远高于世间女子,知道卫谚被沈迟意迷了心窍之后,颇为不忿,有意和沈迟意相较一二,今日特地盛装前来,美目一扫,就落在了沈迟意身上。
姜莞一向自负貌美,但目光落到沈迟意身上时,心头也是微微一惊,又是一凉。沈迟意不过简单穿了件银灰色绣银莲纹的道袍,头上松松挽着道髻,满头乌发仅用一根玉簪定住,但即便她打扮的如此随意,依然清艳纯净至极,把周遭的衣香鬓影都衬成了庸脂俗粉。
这已不是姜莞第一次见她,但仍是觉着心头发堵,觉得沈迟意的素净打扮,更显得她满头珠翠十分小家子气。
姜莞被嬷嬷扶着到了放生林立,观主便宣布放生仪式开始,这放生林通着后山,后山又连着一片茂密山林,若在此地放生,这些野物便会直奔后山。
好些显贵为显身份,都主动买些名贵品种再拿来放了,那些名贵品种的动物要么是外来物种,要么是存活能力低的宠物一类,估摸着一放生就要沦为其他野兽的美餐。沈迟意对这种破坏当地生态的行为不敢苟同,不过这时候出言那就是杠精了,她默默闭嘴。
姜莞是巡抚千金,在场的女孩们没有身份比她高的,其他人便主动退后了几步,笑:“姜姑娘先请。”
姜莞命人牵了一只一看就是特意买来的昂贵白鹤,走到直通后山的竹林里,忽然见竹林里锁着一只黑白相间,有两个黑黑眼圈,憨态可掬,浑身毛茸茸的动物,她瞧这动物可爱,忍不住轻轻咦了声:“这活物倒是稀罕,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观主含笑解释:“这是贫道蓄养的貔貅,它一向爱吃竹子,贫道便把他养在了竹林里。”
其实貔貅就是熊猫,古代才称它为貔貅,甭看胖达君长得甜不啦唧,其实力大无穷,咬合力极强,它虽然被观主驯养熟了,但是今天贵客众多,观主不敢不小心,便拿手腕粗细的铁链把它暂时锁了起来。
姜莞一向是个自命不凡的,这类人有一大特征,遇到自己了解不了解的事儿,都爱胡乱发表意见。她随意问道:“上天有好生之德,今天是放生日,观主是出家人,也该知道动物大都向往自然,怎么不把它放生了,还它自由?”
这话说的,好像别人不跟着放生就是没有好生之德似的,这不是道德绑架吗?
沈迟意和观主交好,瞧姜莞这话咄咄逼人,皱眉道:“姜姑娘有所不知,熊猫...貔貅力大无穷,破坏力极强,不像仙鹤白鹅一类人畜无害的,观主是怕放了它,伤了来往的贵宾。”
观主含笑附和:“正是。”
姜莞是个自视甚高的,她那句‘姜姑娘有所不知’,已然让姜莞恼了,更别提说这话的还是她厌恶之人。
姜莞脸色一冷,很快又朗声笑道:“妙清真人说什么呢?当我不读书不成?貔貅兽一向亲近人类,又憨态可掬,哪里会伤人?万物有灵,若把它这么囚困在道观,那这道观弄出个放生日来,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岂不是伪善?”
她扫了一眼沈迟意,颇有些高傲地道:“我虽不才,但也看过《万兽谱》《方物志》这几本书,自是知道貔貅从不伤人,不知真人看过哪些书?又有哪本书说过貔貅定会伤人的呢?”
她身份不低,又是才名在外,众人听她说的有理,也觉着沈迟意见识短浅,有些小题大做。
看百度...沈迟意觉着这姜莞委实离谱,居然有人能自以为是到这个地步,她都给气笑了:“姜五姑娘说的两本我都没看过,不过这貔貅若是为姑娘所有,放不放生都由姑娘,但这貔貅却是道观之物,姑娘觉着它不会伤人,可观主觉得它会,所以才把它锁了起来。姑娘何必越俎代庖,对别人的做法指手画脚?”
她这话说的颇不客气,姜莞觉着她是不如自己博学,又着意针对自己,一时脸色都变了。
姜莞这人最受不得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反驳,当即针锋相对起来:“这有何难?这貔貅就算是我出钱买下的,等会儿把银票交由观主,我这就把它放归山林。”
她在家受宠惯了,在外也颇有几分不容人反驳,也不等沈迟意和观主阻拦,当即上前一步,令身边侍女解开熊猫脖颈上拴着的锁链。
沈迟意想阻挡已经来不及,脸色微变:“住手!小心它...”
在姜莞心里,她已降级为只会卖弄皮囊色相,毫无内涵的草包美人,她根本没把沈迟意的提醒放在心里,轻蔑瞧了眼过去,笃定道:“貔貅一向温驯,不会伤人的,真人还是管好自己吧。”
她的语气仿佛能洗脑,就是旁人也觉着貔貅是个温驯的,跟家里的猫儿狗儿一般,都纷纷凑近了围观。
说话间,侍女已经解开粗壮树木上缠着的锁链,这只熊猫小时目睹过父母被人类射杀捕猎,除了跟它亲近的观主,它本就对其他人类怀有敌意,现在竹林里围了这么多女眷,脂粉香气激的它越发不安,团团乱转起来。
姜莞笑着想摸它脑袋:“瞧,它多温驯啊,我...”
这个动作一下被熊猫视为了主动攻击,它当即躁动起来,后脚一抬,就冲着姜莞扑了过来。
林中女眷齐齐惊叫,四散奔逃,有一个贵妇人逃跑的时候,还不留神狠撞了沈迟意一下,让她差点扭了脚,这样的混乱场景,让熊猫越发躁动不安。
姜莞没料到这番变故,吓得傻住了,她手里牵着的仙鹤扑棱着翅膀大叫起来,一下被那只‘温驯亲人’的熊猫拧断了脖子,熊猫扔下仙鹤尸体,再次冲着姜莞扑了过来。
姜莞已经吓得只会尖叫了,幸好她身边一个侍女激灵,忙把她重重推开,姜莞幸好没受伤,广袖被撕裂,露出大半莹润白皙的膀子来。
观主才从这番变故中回过神来,忙高声唤那只熊猫的名字,拼命用言语安抚住它。
熊猫听到观主的声音,歪着头,圆脸上露出几分疑惑,终于停下了伤人的动作。
沈迟意咬了咬牙,一瘸一拐悄没声从后绕了过去,小心把拴着熊猫的铁链重新系回到树上,一场不大不小的乱子这才消弭于无形。
沈迟意也吓得不轻,恨不得上前抽姜莞两巴掌,冷笑道:“姜姑娘果然聪慧得很呐,你读那么多书,怎么就没料到自己差点命丧貔貅之口?可惜姜姑娘道行尚浅,就算想学佛祖割肉喂鹰,以自身添进这貔貅的肚子,只怕也成不了金身!”
众人方才都因为姜莞受惊,险些受伤,这时候气性上来,也顾不得她是巡抚千金了,张口便明朝暗讽起来。
姜莞身份高,才学又着实出众,长这么大虽然一直我行我素,但一直有家里人兜底,还真没遭受过什么打击!她现在真正要放生的那只仙鹤已然西去,她自己大半膀子露在外头,虽然在场大半都是女眷,但也足够损她闺誉了!
她又受这些冷落言语,而方才笃定貔貅不会伤人的那些话,仿佛变成了无数巴掌,直接扇在了她的脸上。
她眼眶发红,又是怒又是恨地看了沈迟意一眼,忽然‘嘤咛’一声,真个伤心昏死过去。
姜府其他下人也没脸再待,忙取来衣袍把姜莞罩好,半扶半抱地把她弄上了马车。
好好的日子出了这等事,观主也是一脸不快,她先安抚好这些贵客,又忙转向沈迟意,柔声叮嘱:“你脚上的伤瞧着怪严重的,赶紧回去擦药吧,这里有我就行了。”
......
姜莞哭哭啼啼地回了巡抚府,见着母亲便嘤嘤哭诉。
姜义中年得了这么一个爱女,一向视为掌珠的,听说姜莞险些被野兽伤着,急急忙忙地回了后宅,关切问道:“五娘怎么了?可有事?请大夫瞧过了吗?”
姜夫人道:“没伤着,就是受了惊,我也吓了一跳呢。”
姜义面色一沉:“好端端的放生日,怎么会被野兽伤着呢?”
姜莞哭哭啼啼,她又不好意思承认是自己脑子蠢笨才差点被貔貅扑咬,便颠三倒四说什么‘沈侧妃故意激我’‘我一时和她较真’‘放出野兽’‘险些要了我的命’。
姜莞这么颠三倒四说了一通,姜义只听得女儿受伤和沈迟意有关,沈迟意破坏他问案沈家在先,又毁坏他和卫谚联姻大计在后,他本就对沈迟意厌恶已极,闻言更是心中腾起一把火。
说来父女俩的性子还真有几分相似,姜义也听不得别人阻拦,当即坐上马车去了春秋观,令家仆重重砸门。
观主带着几个道姑有些疑惑地打开山门,姜义直接抬出巡抚身份来:“把那伤我儿性命的孽障交出来。”
他着意顿了下,又冷冷道:“再请妙清真人出来,跟我去巡抚衙门走一趟,我有几句话要问她。”
观主得了卫谚叮嘱,面色不由一愕,见姜义一脸要进去拿人的架势,她急急思索对策。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姜义身后的长阶之上,传来一把华丽疏冷的嗓音:“巡抚要拿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