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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第 57 章
    沈迟意忍不住问道:“近来世子才和西戎和谈, 怎么又要打仗?”



    沈姑母叹:“这回闹事的不是西戎,而是西南的一些土司。不过咱们魏朝一贯是先礼后兵,世子已经派人去和他们商谈此事, 若是和谈不成, 那就只能打仗了。为了防患于未然,我们这些地方官员,都得先把粮草备下。”



    沈迟意不觉微怔, 卫谚常在她跟前嬉皮笑脸的,导致她总觉着卫谚一天到晚都闲得慌,谁知道他肩上居然抗着这么重的担子,何况打仗可不是好玩的...



    沈姑母眼眶微红, 关切问她:“先不说我了, 我的儿, 这半年来你过得如何?你是怎么到这道观里的?”她又转向沈若渝:“若渝不是去登州远亲那里了吗?怎么又回了蜀中?”



    这话问的沈若渝湿了眼眶, 沈迟意心知瞒不住,便轻描淡写地把自己被李钰送进瑞阳王府, 又受人相助, 被皇上赐了一真人封号,如今在道观里诵经为国祚祈福的事说了一遍。



    至于沈若渝, 她把她被人牙捉住, 卖到西戎的事儿略过, 只简单说她去登州的时候出了些意外, 不得不折返回蜀中。



    即便如此, 沈姑母听的仍是泪水长流, 神情哀恸欲绝, 双手合十直念道号。



    沈迟意怕她大喜大悲身子受不住, 忙抬手给她拭泪:“虽说中途有些波折, 但我们到底都平安无事地聚在一处,我虽入了王府,但瑞阳王沉疴已久,也并未对我怎么样,阿姐虽然经历了些坎坷,但总归还是到我身边了,只要以后努力,日子总不愁没有奔头。这样总比那些给人做外室,或是贬为官妓的罪臣女眷要强上太多,姑母实不必如此难过的。”



    这话倒是颇让人宽心,沈姑母勉强止了泪:“大哥亡故,阿泽和一干叔伯都被牵连进了大牢,若是你们也出了岔子,我日后到了地底下,还有什么脸面去见大哥?”



    沈迟意见她又伤心,忙岔开话题:“姑母近来如何?我瞧你能自由出入了,想必你在夫家的境遇也好些了吧?”



    提到这个,沈姑母面色一冷,淡淡叹了声:“我和你们姑父的夫妻情谊差不多到头了,沈家一出事,他就令人禁足了我,没两天就抬了个二房帮他打理中馈,他一心只盼着我早死,他好名正言顺娶了那二房,好在你们的表哥对我还孝顺,拦着没让他们往死里作践我,有他在,你们姑父也不敢做的太过。”



    对于一个母亲来说,没什么比儿子出息更令她自豪的,说到这里,沈姑母脸上露出二分笑意:“去年乡试,你们表哥中了中了案首,就连蜀中的几个名儒都说他年少高才,只要肯下苦功,将来必能登科,有这样的缘故,你们姑父也不敢过于苛待我,所以我如今才能出门来瞧瞧你们。”



    案首就是秀才的头名,柳家表哥如今年不过十八,能有这样的好成绩,确实称得上才华横溢了。



    她令陪嫁丫鬟拿出随身带着的包裹匣子,里头放着布匹首饰和一些家乡吃食,她略带伤感地道:“我手头的东西剩下的不多,本想多给你们贴补些,没想到东拼西凑的,也就剩下这么多了。咱们沈家的女儿,何尝有这般困窘的时候?”



    沈迟意不敢再惹她伤心,和沈若渝接下东西,温声劝了她好一时。



    沈姑母又垂眼道:“过两日就是清明,咱们一道去祭拜大哥吧,为他扫扫坟墓,顺道拜祭一下祖宗。”



    姐妹俩齐齐应了。



    沈迟意正想说些活跃气氛的话,就听外面一阵喧闹,姑侄三个走出去瞧了眼,就见卫谚卫询两兄弟立在门口,两人都面色冷淡,气氛隐隐有些紧张。



    卫谚不想见沈家人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沈迟意没想到卫谚会在这时候过来,有些讶然。



    卫询先一步回过神来,向着沈姑母温和笑道:“沈姑母和姐姐聊完了?正好,饭菜也差不多备齐,想必姑母和姐姐都饿了,咱们先去用膳吧。”



    沈姑母方才从沈迟意口中得知,在她身陷瑞阳王府的日子里,卫询对她颇多照拂,再加上卫询长相举止实在讨长辈喜欢,她笑着道谢:“殿下有心了。”她甚至还主动邀请:“殿下可用过饭?要不要一道用点?”



    卫谚瞧她对卫询不过短短半个时辰的功夫就这般亲近,不觉皱了下眉,掩嘴轻咳了声。



    沈姑母方才就瞧见这个过分俊美的年轻人,只是慑于他的气度,不敢轻易发问,等他出了声,她才有些惊疑地问沈迟意:“这位是...”



    沈迟意生怕卫谚说出什么不好听的,抢过话头:“这位是瑞阳王府的卫世子,我这回能从王府中出来,多亏了世子从中周旋。”



    沈姑母又是一讶,把卫谚和卫询各看了一眼,忙行礼:“见过世子,世子高义,多谢世子帮了我家阿稚,我真不知怎么感激才好。”



    卫谚和卫询是两种性子的人,他也做不来奉承长辈的事儿,明明想给沈姑母留个好些的第一印象,脸上却仍是绷着。



    他缓缓颔首,虚扶了沈姑母一把,让她起身:“夫人客气。”



    他瞥了卫询一眼,顿了顿:“其实沈姑娘对我也颇多助益,我亦是十分感激,只是一直未能道谢,正好趁着今日夫人在这儿,我已令人在清凉台设宴,我好向沈姑娘正式道谢,也请夫人做个见证。”



    卫询仍是笑吟吟的:“天凉风大,在观里吃上一顿家常饭菜倒也罢了,何必跑去清凉台呢?”



    卫谚凤眼一斜:“如今已经入夏,清凉台风光正好,既能品尝佳肴,又能欣赏美景,哪里不好?”



    沈迟意见他们又要争执,忙摆了摆手:“不必两位操心了,我现下要茹素,姑母也喜素,我们就在观里用一顿素菜便是。”



    她话音刚落,卫谚卫询便齐齐向前跨了一步,一副要跟他们一起用饭的样子。



    沈迟意可不愿这对儿别别扭扭的兄弟俩和她们一起吃饭,万一俩人吵起来了,岂不尴尬?她忙拦了下:“两位想去清凉台的就去清凉台,想去五味楼的就去五味楼,我们这是家宴,不便接待外客。”



    卫询看了看卫谚,有些委屈地道:“原来姐姐一直拿我当外人啊。”



    卫谚嗤笑:“难道你是内人不成?”



    沈迟意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果断把两人拒之门外,任由他们兄弟俩闹翻天去。



    等沈迟意走了,卫询面上委屈之色一敛,他上下打量卫谚几眼,忽然笑了笑:“大哥又是何必为难自己呢?”



    卫谚漠然看他:“哦?”



    卫询啧啧两声,欠揍的神态竟然和卫谚有两分相似:“大哥明明不喜欢沈家人,何必为了讨好阿稚姐姐,这般委屈自己?”



    卫谚目光一晃,卫询洞悉人心的本事了得,他根本不被卫询牵着鼻子走:“我什么时候讨好她了?略尽地主之谊罢了。”



    卫询神色悠然,继续挑拨:“大哥可别忘了,你手里还经着沈家的案子,沈家彻底倒了才正合你意不是吗?如今你却偏偏和阿稚姐姐走的这般近,难道想因私废公?”



    卫谚鄙夷地看他一眼:“你长这么大,何时见我因私废公过?”儿女私情是一回事,公事利益又是一回事,卫询拿这个挑拨他,当真无聊得紧。



    “既如此...”卫询笑看他一眼,拱了拱手:“大哥,咱们来日方长。”说罢便转身走了。



    兄弟俩这般,沈姑母也瞧出不对来了,她有些犹豫道:“阿稚,瑞阳王府两位殿下...好似对你...”



    沈迟意忙添了一筷子菜给她:“姑母别多心。”她拧了拧眉:“我现在是不想这些的。”



    没成想这顿饭才吃了一半,柳家那边就匆匆派人来催沈姑母回去,这好像还是柳家那位贵妾派来的人,话里话外全然没把沈姑母放在眼里,只一味催促她回家。



    沈迟意听的心头火起,‘啪’地一声撂下筷子:“姑母出来拢共不到两个时辰,怎么这就要回去?再说当家主母的行程,轮得到一个妾侍过问?”



    沈姑母轻拍她的脊背安抚:“罢了,咱们清明那日再聚。”她揩了揩嘴角,对那婆子淡淡道:“我这就回去。”



    沈迟意和沈若渝忙起身送她,一行人刚出了春秋观,卫谚卫询竟命人分别送上厚礼,卫谚送了一套稳重雅致的翡翠头面,卫询送了一副名家山水字画,珠光宝气直晃人眼。



    沈姑母也是一惊,再三推拒不过才勉强收下了。



    沈迟意:“...”这两人怎么搞的跟争宠似的...



    来催促沈姑母的婆子见王府两位世子赠了这般厚礼,也不敢再怠慢,神态恭谨了许多,陪着沈姑母下了长阶。



    ......



    等到清明节那日,沈迟意和沈若渝特地换了身素净衣裳,跟着沈姑母一并去了沈家祖坟。



    沈家祖坟和宗祠是连在一处的,沈府当时被抄了个底儿掉,所幸祖坟和宗祠这样的地方却没人来搜,侥幸留了下来,沈迟意给沈家一位积年老仆塞了些银两,请求他帮忙守着坟墓。



    姑侄三人刚下马车,却齐齐愣了下,原本人迹罕至的宗祠外,竟然围了一圈差役,将整片祖坟围的密不透风。



    沈迟意蹙眉靠近了几步,立刻被差役拔刀拦下了,她皱眉问道:“我是沈家五姑娘,这是怎么回事?你们凭什么围我沈家坟冢?”



    差役没有回答,只是让出一条道来,姜义竟从这条让出的道理走了出来,他看着沈迟意,笑了笑:“真人,好久不见。”



    他笑意未达眼底,有些轻慢地解释道:“今日有证人检举,说沈家宗祠也藏了不当之物,当时搜府的时候是我们疏忽,并未搜过这里,如今既然有人举证,我们自然是要围起来好生搜查一番,真人只怕暂时不得入内。”



    沈迟意脸色微变:“荒唐!难道我们有什么罪证还会藏进坟堆儿里?巡抚这般,就不怕扰了沈家祖先安宁,使亡灵不得平息?”



    清明节拦着不让探望亡父已经是奇耻大辱,姜义此人心胸之狭窄,怨妒心之强,可以说是她生平仅见,只怕他搜查是假,要借机挖了沈父的坟墓,让他死后也不得安生才是真!



    “沈泽干出那样没脸的事儿,沈家祖先早就不得安宁了。”姜义冷笑了下,神色宛若逗鼠之猫:“我和世子已经决议要好好搜查,真人不必多言,若是搅和了我们搜查,哪个差役手下没轻没重的,翻了你父亲的坟,这可就不好了。”



    沈迟意听出他话中的威胁之意,竭力镇定下来,她听到卫谚也参与此事,心头一跳,沉声道:“世子也在此处?”她沉声道:“我要见世子。”



    说白了,姜义只是卫谚下属,这事儿到底还是卫谚说了算,何况现在卫谚不在,谁能笃定这不是姜义私下自作主张。



    姜义并不回答卫谚有没有在这里,只冷笑:“世子是你想见就能见的?”他一甩袖:“把她们撵出去,不准再踏入一步。”